福州城,總督府。
夏日的晚霞彤紅壯麗,像是火燒一般。
長長的高大院牆,氣勢威嚴的府邸大門給人一種敬而遠之的感覺,守衛前院大門的換成了高大強壯的士卒,面容肅穆。
穿過他倆,透過緊閉的大門向裡面進去,四面坐落的廂院檐角掛着鈴鐺,原本威嚴森然的府邸,偶爾有風吹來,叮叮噹噹的響起悅耳的聲響,變得有幾分清雅。
裡裡外外拐角都有士卒守衛,長廊、檐下常有府中的侍女走過,竊竊私語後,又輕笑出聲,襯托出格外的生氣。
越過長長的道路,去往後院,偶爾能聽到兵器碰撞的聲音傳到這邊,剛剛回來的小丫鬟好奇的想要過去,卻被把守後院月牙門的士卒驅趕開。
夕陽漸沒,一盞盞燈籠斑斑點點照亮府邸。
大堂中間,秦浩明的三位嬌妻坐在左側,餘佑漢和洪迪新坐在右側低聲的稟告着。
“從目前傳來的消息來看,朝堂上諸位大人沒有辦法,轉而把精力放在地方上,希望裹挾民意達到打擊秦督的目的。
東林黨在江浙一帶的勢力不小,又有海商支持,到時候鬧騰起來,聲勢恐怕小不了。
好在現在復社學子站在我們這邊,張溥、楊廷樞等人準備號召他們抵制東林黨人的無恥謠言,現在就怕他們在地方上做文章。
福州市井中的商戶已經被煽動,打行也介入其中煽風點火,胖八爺正在嚴密關注中”
洪迪新目光憂慮,把近段時間的局勢一一分析清楚。
說句實在話,他心裡非常忐忑,遠不如表面這樣輕鬆。
昔日秦督在時感覺不到,一切事情只要按吩咐去做就行。可現在,所有的明槍暗箭射來,他才發現決斷的艱難。
左布政使李一平自從秦督離開後,上串下跳很是折騰,想要插手總督府事務也被他不陰不陽頂了回去。
可詭異的是,左右布政使和指揮使部門似乎有聯合的跡象,巡撫張肯堂的態度卻耐人尋味。
前日,無緣無故把自己叫上巡撫衙門呵斥一番,夜間卻讓他的內府管家送來一封書信,紙面上只有四個字,小心有變。
“洪司長,事情在夫君出征前就有預兆,他留你和餘千戶鎮守總督府,那就是對你們的信任。
有什麼事情要我們配合,請儘管吩咐。”
洪迪新的猶豫柳如是看在眼裡,裙襬起伏搖擺,身影走下臺階,長裙滑過地面,片刻後,風裡響起她的聲音。
“夫人,我和洪司長商議過此事,福州城裡不能亂。
否則,激起民變,總督府立馬會給他們彈劾的把柄,他們這是故意想把誰攪渾,好渾水摸魚。
總督府有安定地方之則,或許這也是張巡撫的意思。
而要阻止這些,就必須給李一平顏色看看,希望他不要鋌而走險。”
餘佑漢是軍人出身,洪迪新不方便說的話,此時由他說出來。
“二位儘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情妾身承擔。”
關鍵時刻,柳如是非常有魄力。
接下來,幾人商議了一些應對之策,洪迪新和餘佑漢便告辭離去安排。
次日凌晨,李武爾五短身材,身形已經發福,走在路上就象是一個圓桶。
他走在李府的一處街道上,距離東西朝向的左布政使衙前街不遠,離城中的駐軍,一個副將的住所和麾下兵馬所駐的軍營區域也很近。
一路上來往的要麼是穿着綠草顏色袍服的低品官員和藍袍的吏員,要麼就是騎馬或步行的軍官或普通的戰兵。
百姓當然也有,一路上街道兩側皆是大大小小的房舍院落,行人也是頗多。
遠處鐘鼓樓上傳來悠揚的報時聲響,李武爾側耳聽了聽,知道快晚上六點了。
現在江南地區已經有不少人習慣用泰西人的分時法,而不是什麼時辰,這也算是潛移默化的改變,畢竟分時計時哪一種方便,這還是一目瞭然的。
他在街角買了一隻燒雞,一瓶燒酒,用荷葉包了,哼着小曲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
這是一幢一進的小院,三間北屋正房,兩間偏廂,一間門房,此外還有廚房和茅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小院是李一平買下來給李武爾居住的,足足用了一百六十兩銀子,價格不菲。
加上李武爾隨身帶着的二百兩的銀票,還有數十兩散碎銀子,足夠他舒舒服服的過上五六年光景。
數年之後風聲過去,李大人答應再賞他幾百銀子,到時候能將家人也接來,一家齊聚享福。
想到未來,李武爾心頭一陣輕鬆,口中哼着的小曲也就更加明快幾分。
由於擔心不慎暴露,他沒有僱傭僕人,只有街角的一個婦人隔幾日來取衣服回去漿洗,平時都是他一人居住。
進了院門後他很小心的把院門反鎖,然後直接進了北屋。
天已經黑了,他將燈燭點燃,火光亮起來的同時,兩個黑衣人正端坐在北屋正中的官帽椅上,對着李武爾微笑。
“有賊!”
李武爾第一感覺是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反應倒也是很快,左手燒酒一丟,右手燒雞一拋,然後轉身就跑。
“想去哪啊?老實點。”
李武爾轉身時,才發覺自己身後兩扇門側分別還站着兩人,自己想往外跑的同時,人家已經站了過來。
兩人一起出手,李武爾也是練武十年以上的猛人,拳打腳踢,就想突破防線。
怎料對方身手更加了得,兩人配合,一檔一抓,然後一起揉身而進,分別出手,電光火石之間,彼此交手數招之後,李武爾已經被按住胳膊,整個人按翻在地上。
“你們不是賊,想幹什麼?”
一瞬間後,李武爾已經明白過來,對方並不是賊,當然不可能是來綁票自己,而更大的可能是總督府的人。
幾個黑衣人對視一眼,嘿嘿笑起來。
一個黑衣人笑道:“李武爾,你好大的膽子啊,居然肝膽勾結海匪想冒充商戶禍亂福州,真是好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