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福建官員原來對他印象並不好,瞧不起他海盜身份,時常多有呵斥。
便像現在,鄭芝龍對自己行賄,也是如此卑謙。
至於嗎?
手握包涵有漢人、倭人、朝鮮人、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種高達二十萬人的兵力,擁有超過三千艘大、小船隻的戰艦,是東海、南海世界的唯一強權。
而且還有臺灣作爲根據地,自立爲王都綽綽有餘了,真是搞不清楚他的想法。
“鄭將軍,禮物笑納了,可這錢,恕本督不能收。”
秦浩明搖搖頭,既是替鄭芝龍感到悲哀,又是順便配合自己的語氣動作。
鄭芝龍有些愕然,更有些不解。既然禮物收了,說明不是清廉如水之人,自己的貨物價值不菲,那緣何不要錢?
從今日總督府受到的禮遇來說,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秦督,至少對鄭家不反感。
如果鄭家有這個炙手可熱的新貴總督庇護,那鄭家在大明境內可謂安穩無憂矣!
“秦督,末將乃是誠心實意。今後總督府開銷頗多,單是聘請師爺費用……”
鄭芝龍一路走來,便看見負責登記的俱是軍中漢子,偶有小吏,那也是福州知府衙門人員。也就是說,目前總督府沒有幕僚師爺。
秦浩明暗贊鄭芝龍觀察仔細,情商相當高,多數人要是聽他如此設身處地這麼一說,或許順水推舟就收下來。
看來,行賄是一門高深學問,鄭芝龍無疑是此中老手。
“感謝鄭將軍盛情,總督府費用雖不寬裕,但勉強夠用。倒是有一事,不知鄭將軍能否幫忙?”
秦浩明把銀票放在茶几上,堅定地把它推到鄭芝龍一側,眼裡並無絲毫不捨。
“秦督請吩咐?”
烏雲飄過,一陣涼風吹來,鄭芝龍整個人覺得舒坦無比。秦督有事相求,自然是好事,那代表是雙方合作的開始。
時至今日,以鄭家的力量,很少有難辦之事。只不過,隨着年齡增長,話不敢說滿。
“北地乾旱,糧食顆粒無收,今年又是一個災年。天子日夜憂慮此事,寢食難安。
作爲臣屬,又是大明子民,本督感同身受。
現大明各地均無富足之糧,戶部糧庫更是連老鼠都難以存活。
而本督聽說南洋等地糧食一年三熟,那豈不是堆積如山?所以想請鄭將軍海師幫忙販運糧食至大明,以解大明糧食之危……”
樹上蟬鳴聲聲,伴着秦浩明滿臉哀愁,娓娓對鄭芝龍訴說他的請求。
其中透露出來的爲國爲民之心,讓鄭家兄弟動容。
只是,此事大不易。
“秦督有所不知,南洋季候確實適合耕種,土地也極爲肥沃,奈何當地人太懶,只要有糧就食,他們根本無心耕種。
故而,據末將所知,這些國家的存糧並不多。
再者,海運往返需數月時日,一條千料商船,操舟者需一百二十人,加上隨艦作戰的將士,共有五百人整。
這其中的費用及其消耗不菲,偶爾爲之尚可,若是長期如此,恐怕末將力有不逮。”
鄭芝龍頭低垂,皺着眉頭,斟酌着其中的用詞,生恐惹得秦督不高興。
說句實在話,他寧可一次性給一兩百萬行賄,也不願意爲大明百姓從南洋運糧。
除了上述原因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說,若是商船拿來運糧食,那其他暴利的產品怎麼辦?
這一來一回,損失何止幾百萬之巨?
“鄭將軍請放心,運糧就食乃大明朝廷行爲,豈能讓鄭家出錢又出力?
鄭家只要幫忙運送一百萬糧食,一切花費由朝廷承擔,定不讓將軍爲難。
實不相瞞,天子叫本督鎮守福建、廣州的目的,就是要集中全力,打造巨型商船,從南洋各地運糧,解決大明糧食危機啊!
否則,糧食問題一日不解決,大明的江山社稷堪憂?”
秦浩明微微晃動腦袋,好像憂心忡忡的樣子,實則心裡暗自詫異鄭芝龍無意中透露出來的消息,商船就有千料,那戰艦豈不是兩千料以上?
想想登州衛的旗艦才五百料,區區幾千人,大明海軍和鄭家相比,無論是人數還是戰艦,這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末將慚愧,不能爲君上分憂,竟然計較此等小利。
秦督請放心,一百五十萬斤糧食,其中五十萬由鄭家負責,無需一文錢,就當末將支持君上和秦督胸懷天下百姓之舉。”
聽到秦浩明就督福建、廣州本意,鄭芝龍心中無比暢快,當場豪情大發,許下諾言。
“痛快,本督代表天家和天下百姓感謝鄭將軍義舉,今晚於山酒樓,不醉不歸!”
秦浩明站起身,哈哈大笑,心裡委實快意至極。
登州水軍目前力量薄弱,而且對南洋水文也不熟悉,急切間無法到南洋。而鄭家則不同,他們隨時可以出發。
如此,有這批糧食救急,無疑對接下來的計劃有莫大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