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說是有底氣的,他帶着整整一個大隊的輜兵和工兵,足足有兩千五百人,還有五百人的騎兵保護,實力並不弱。
定南軍從組建之初,秦浩明最注重的就是後勤保障工作。
其所用的輜兵,都是衛所兵淘汰或者是軍中年紀的將士退役,平日裡全軍事化管理,配備手雷,有一定的戰鬥力。
他負責打前站工作可不是那麼簡單,和薊遼合作只是一部份,更多的就是他所說的,保證道路、橋樑的安全。
這些是保障運力的最基本的東西,秦浩明一貫特別重視。
祖大壽和曹變蛟滿臉驚愕,他們身爲總兵大將,眼前的輜兵負責人根本不懼怕他們。
而且,他說的事情也從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好像很牛逼的樣子。
因爲這些事情向來都是文官在主持,而以大明文官的辦事效率來說,修個小型軍堡和幾段道路的時間,那都是以幾個月或是年來計算的。
洪承疇治下的官吏工作效率已經算是很高了,但和眼前這黑臉青年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等人離開後,洪承疇若有所思的道:“這是個人才,要是我麾下有這樣的輜兵,打仗的事就輕鬆多了。”
祖大壽微笑搖頭,說道:“那不是和文臣搶飯碗,彈劾就能把咱們淹死。”
曹變蛟冷哼了一聲說道:“瞧那小子得意樣,光憑嘴巴說沒用,還得看真正的本事。”
祖大壽點頭稱是,不過還是道:“咱們還是多派騎兵出去,攆開建虜遊騎,免得叫這黑大個給看扁了。”
洪承疇點頭表示贊同。
幾個人隨便轉了一圈,算是趁機視察工作。
整個杏山驛到處是一片衰頹之相,沒有人家,只有少量駐軍和幾個剛修好不久的軍堡。
從這裡到錦州一帶幾成鬼域,村落殘敗,軍堡被拆平,城池也只剩下城基,裡頭燒成一片白地。
到處是野獸在活動,連狼羣都有好多了,還有熊瞎子、老虎,不要說普通人不敢隨意在那些無人區活動,就算是軍隊也要小心謹慎。
這一年多來,祖大壽等寧遠駐軍一直派出精銳騎兵和女真哨騎纏鬥,雙方互有死傷。
但寧遠駐軍極少有斬,主要是接觸戰,明軍根本不敢太過深處,也不敢和女真人纏鬥,都是打了就跑。
現在定南軍雖然請求駐軍多派精銳騎兵警備,但在沒有大股騎兵先行的前提下,就直接過來,這令洪承疇更加意外。
他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過於莽撞!”
兩天後,洪承疇從山海關親自帶着三千精兵和糧草抵近連山驛。
薊遼是邊關重鎮,軍隊出行極爲方便。
連山驛距離寧遠衛城不到三十里,三千多人一起出,看起來也是浩浩蕩蕩,隊伍拉出五六里長,旌旗飄展。
洪承疇的督師儀衛在正中,從衛城到連山驛已經有不少百姓在開墾荒地,他們跪伏在路邊不敢擡頭。
偶然也會有人擡一下頭,用崇敬的眼光看着督師儀衛,他們知道在大旗之下就是有名的洪承疇。
對很多人來說,和韃虜是國仇家恨,但在大明境內也一樣被人欺凌壓榨,流落他鄉受人白眼的滋味並不好受。
只要有人收容他們,再有土地,這些人寧願靠自己的雙手活下來,而不是四處飄泊,歸無定所。
在這些遼民的眼中,正中的隊伍中穿着大紅官袍,頭白了一半,鬍鬚也灰白色的高大老者,大明督師,就是他們心中最崇敬的人。
洪承疇的衛隊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田地裡的人和路過的行商,前哨早就把路過的人趕的遠遠的。
田畝裡的人也被喝斥不準擡頭,人們對建虜細作的厲害也是心有餘悸,萬一洪承疇在行途中被建虜細作伏擊……
洪承疇本人沒有注意這些,他是要到覺華島,和登州衛海師匯合,然後登上遼東半島,連山驛只是經過而已。
曹變蛟和祖大壽是薊遼的兩員悍將,一個留守,一個隨他出徵。
從寧遠出時是巳時初刻,沿途的舊官道多半修葺過,道路可容四騎並騎,但騎兵們沒有這麼做。
大約有三百多騎遠遠在向前,這是架樑馬,以防突變情況,還有少量的哨騎跑的更遠,估計已經跑到連山驛的四周野外了。
到達連山驛用了正好一個時辰,也就是午時初刻,用大明越來越流行的鐘表計時來算的話,正好是十一點整。
叫上連山驛負責接洽水軍的定南軍將士,大隊騎兵繼續前行。
爲了穩妥起見,曹變蛟率幾百家丁向前,同時對哨騎放開偵察的扇面加大力度。
原本曹變蛟和祖大壽建議,讓洪承疇留在薊遼主持大局更合適,可不知什麼原因,洪總督就是不答應。
傍晚時,在一片火燒雲之下,人們觀察着定南軍的戰鬥工兵修補第二座小橋。
一條不知名的小河潺潺流過,河水只齊腰,最深處也不會沒頭。
但對大軍和大量車隊來說,殘破的小橋足以影響行動,一羣藍袍軍人站在水裡和橋身上,正在加固木橋。
並且把破損的橋板換掉,然後換上新的木板,這木橋原本能過兩車並行,此時加固修整之後,居然可以容納一輛四車輕鬆而過。
洪承疇騎在馬上看着,他的臉色先是驚奇,繼而有些難堪,然後就是陷入明顯的狀態之中。
順着目光向下看,明顯還有一羣灰袍軍人在下游處修了一道浮橋,曹變蛟派人過去詢問,得到的回答是十里之內只有一道橋太不保險。
不僅是下游修了一道浮橋,在上游也有。
也就是說,如果遇到突發情況的話,定南軍的車隊可以撒開腳猛跑。
不必擔心到了河邊沒有橋,同時也不必擔心被敵人攆上了沒處躲。也不必擔心沒補給點和修理點,也有好好休息和吃熱食的地方。
“嘿……”一個薊遼將領大搖其頭,大聲道:“打仗之前不考慮怎麼贏,反而想着怎麼跑?這他孃的是什麼軍隊,怪不得只能是輜兵。”
定南軍的訓練有素和秩序井然,還有做事的條理性,快捷高效都被衆人看在眼裡,當然給人最大的感覺還有四個字:財大氣粗。
大量的挽馬和戰馬,人手一支的火銃和腰刀,那些精緻的小佩飾,漂亮昂貴的袍服帽子還有皮靴。
定南軍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用銀子堆起來,而且還是他孃的輜兵部隊。
在薊遼軍中,甚至整個大明,一概稱爲輔兵,乃是最低等的軍種。
可堂堂的正規軍跟他們相比,那就是叫花子,這讓人情何以堪?心態怎麼能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