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數百顆圓石騰空而起,在空中編製成一張石頭大網,然後一齊砸在第一道工事外方圓數百米的區域內。
籠罩其中的建奴前軍,頓時被砸得粉身碎骨,血肉沖天而起,建奴的攻勢就像是被打斷了脊樑骨,一下子停滯不動。
劉欣雨大手一揮,五十支一組的火箭,瞬間就是三輪,將後續而來的建奴再次射得死傷一片。
其中呼喝大軍進攻的諸克圖穿成了篩子,飛舞着噴着血霧,摔倒在屍山肉海中,濺起了數點血花。
多鐸長嘯一聲,拔刀呼喝:“滿洲勇士可還敢戰?有血氣的跟本王上!”
多鐸勇武,素得軍心,親自領軍衝陣,建奴士氣大振,一齊蜂擁而上。
大明軍隊的石雨再次落下,火箭再次射來,親兵死舉着盾牌護住多鐸,建奴大軍捨生忘死勇猛而攻。
前面組成盾牌擋住箭雨,上方頂住盾牌木板,護住頭頂,全軍齊聲呼喝,如同不可阻擋的洪流,涌入定南軍防線。
有了多鐸號召,被穿透盾牌插進身體的前鋒建奴,硬是踉蹌着向前,也要爲多鐸和同袍再擋住一輪箭雨。
眼前一黑,一百顆石彈再次覆蓋下來,持盾的武士數人一齊向上撐住,雖被砸得吐血而亡,卻大大減少了同袍的死傷。
第二波次的建奴,推開擋住兩三輪火箭的同袍屍體,蜂擁靠近,向着定南軍的工事攀巖。
有些建奴直接蹲下,讓同袍踩着自己的肩膀而上。
而有些技藝高超的勇士,兩人一組,將騰身躍起的同袍,在腳底一託,就輕易的將之送上工事頂部,開始廝殺。
張雲急忙命令火銃、弩箭齊射,壓住建奴的攻勢,大軍開始邊戰邊走,慢慢退往第二道防線。
而第二道防線蕭飛所部剛剛接應張雲他們退下,緊接着就被如影而隨的建奴咬住不放,雙方開始近身廝殺。
剛剛成軍不久的定南軍不善近戰,往往一個照面就死傷一片,建奴前鋒衝進隊伍,大砍大殺,將定南軍的士卒殺得血肉飛舞,橫死一片。
張雲守住第三道防線,疾呼蕭飛撤退,可哪裡有那麼容易?
又不肯扔下將士們,回身衝着張雲高呼:“別管敵我,命令劉千戶發射石彈,別讓兄弟們枉死!”
說完,領着親兵用一陣猛烈的手雷炸開血路,回身接應將士撤離。戰場之上,那容得多加考慮,張雲含淚對劉欣雨下了命令。
不一會兒一陣石彈如雨落下,將定南軍和建奴之間一齊覆蓋在內,第二道和第三道防線之間,盡是傷亡。
蕭飛被親兵飛身撞開,掉到血肉中,逃得一命。可是身邊親兵和前方的建奴,在石彈不分敵我的攻擊下,都是傷亡慘重。
蕭飛起身一刀砍死一個衝過來的建奴,招呼着士卒向自己靠攏,頂住攻勢,邊戰邊走。可是數次努力之下,除了更多的死傷,毫無辦法撤離。
其所部千餘條性命,短短時間內就損失過半,紅了眼的他咆哮着向前衝去,一連殺了六七個建奴,救下了幾十個士卒。
然後用手雷開路,試圖打下建奴的鋒芒,將剩餘的弟兄救出來。
兩個建奴士兵,嗷叫着朝蕭飛衝了過來。
蕭飛發狠,一刀砍下了一個建奴的臂膀,卻被另一個建奴用槍捅進肚子。
反手吃力得拔出槍頭,鼓起餘力揮刀在對方脖子處留下一道傷口,被建奴脖子噴灑的血液澆了一臉。
他跌跌撞撞欲要向前,嘴裡喊着:“弟兄們,快撤,我來擋住他們!”
有一個建奴白甲飛撲過來,兩名僅存的親兵連忙舍了敵人向前攔阻,卻被那建奴一刀一個,殺了個乾淨。
那白甲勇士,一刀震飛蕭飛的大刀,冷冷一笑,揮刀將他砍倒。
餘下的將士瞧見自己的千戶寧死也不肯放棄他們,一齊哭嚎着扔出全部手雷,將身邊的建奴炸得連連後退,傷亡累累。
然後鼓起血勇,紛紛點燃了火藥包,連續衝入建奴的攻潮之中,暴起叢叢血雨。
幾百個倖存的士卒,打光了全部手雷,紛紛上前欲要和建奴同歸於盡。
沒有火藥包的士卒,衝到建奴跟前,也不躲避砍向自己的武器,一刀就剁向敵人,雙雙倒地而亡。
有些建奴急忙擋開定南軍兵器後退,遼陽軍卻再次衝過去砍殺,除非被一刀劈死,否則定要殺個建奴爲蕭千戶報仇。
建奴也不畏死,紛紛衝上來與定南軍死戰,如此慘烈的戰鬥,片刻功夫雙方皆是損失慘重。
炮臺上劉欣雨目睹這裡的情況,及時調整炮口角度,火炮準確打在建奴鋒線之後,砸得建奴攻擊陣型前後脫節,中間爲之一空。
前面稀疏的一層建奴和定南軍兩敗俱傷,剩下的大明將士剛要繼續死拼,只見蕭飛搖搖晃晃站起喊道:
“老子還沒死,受重傷了,快他媽的回來救我!”
大喜之下,剩下的二百多將士忽然轉身就跑,幾個人上前擡起蕭飛,如奔馬一般,逃向防線。
瞭望哨上的秦浩明瞧見如此慘烈的一幕,眼角不停的抽搐。
一將功成萬骨枯!
南城和東城的戰略,原本就是誘敵深入,層層阻擊建奴。說得難聽點,有點類似於炮灰的作用,目的是引誘建奴逐步踏入死亡圈。
這也是爲什麼輜兵和戰兵混合,既不能太弱,也不能太強,以免敵人察覺。
可是眼瞧着將士們浴血奮戰,不斷躺在建奴的屠刀下,抑或同歸於盡,秦浩明的心裡還是不好受。
不過,看着多鐸一副勇猛的模樣,率領大軍冒着巨大是傷亡,一步一步接近伏擊圈,秦浩明的心裡別提有多開心。
這人啊,心裡還真是難以猜測,因爲自己都不明白,心裡究竟想着什麼。
建奴踏着大片的同袍屍體,不斷突破,再突破,然而再也無法突進到定南軍身邊。
往往冒着重大死傷,衝破敵人防線,就在石彈和手雷之下,兵鋒就是一挫,然後剛要追擊,就被不斷輪換反擊的定南軍,殺得傷亡慘重。
多鐸踏着血浪而來,望着定南軍最後兩道防線,回頭看着一路的腥風血雨,心中忽然一動,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卻是又不明晰,竟是躊躇猶豫起來。
可是未等他想明白,已進入前線內的皇太極,號角長鳴,催促進攻。
收到軍令的建奴大軍,便再次對第六道防線,發起了血海攻擊。
多鐸眼見攻勢已成,不及多想,高聲對諸將喝道:“布耶楚克,你爲前軍指揮,率三重死士持重盾列陣,可死不可散!可亡不可退!”
接着回頭高喝:“達山,你爲中軍指揮,率一千鐵甲一鼓作氣,就是死了,也要保證本王的兵鋒直指南城!”
然後對着額爾德克說道:“你爲神射手指揮,率領弓箭手死死站在南城、西城、東城六十步,輪番箭雨壓制明軍火力,護衛大軍攻城!
你哥哥額爾布登乃本王愛將,素得大汗和本王看重,可惜戰死在瓦房店外,別丟了你哥哥的臉。
此戰立功,本王許你和你哥哥一般,爲我牽馬墜蹬!”
額爾德克大喜,用手一敲胸甲,大聲笑道:“能爲睿親王牽馬墜蹬,是八旗男兒的榮耀,定不負睿親王的期望!”
多鐸點頭讚許,接着喝道:“內勒賀,催促額亦都的拋石機,別等我的勇士登上了城頭,他的石頭再砸着自己的兄弟。
順便問問里爾哈,用不用本王攻下南城後,再幫他取下城樓!”
多鐸軍令一下,建奴大軍開始迅速整頓。
三重重甲的死士,紛紛雙手舉着巨大盾牌,列成密密的三排。
一千鐵甲精銳分成六個方陣緊隨其後,多鐸橫刀立馬,在親兵護衛下,率領後軍組成十幾個波次的攻擊隊形。
而數千弓箭手在輔兵的盾車掩護下,紛紛靠近遼陽三面城池,準備進行攻城支援。
額亦都的拋石機終於陸續進了城,開始紛紛調整對準了南城。皇太極站在東門城樓,看着雄渾的大軍即將發起一往無前的攻勢,不由哈哈大笑。
指着三軍叫道:“多鐸!萬人敵!”
隨着親兵的挑動和散播,很快瓦房店內外的滿洲建奴皆是兵甲敲擊,萬聲同呼:
“多鐸!萬人敵!多鐸!萬人敵!……”
秦浩明站在瞭望哨上,回首吩咐李想道:“通知全軍,按照預案對建奴發動最猛的打擊,想來這次損失之後,建奴當有醒悟,兵撤遼東了吧?”
李想笑道:“那是,這幾個月來,咱定南軍給建奴放的血怕是上萬了吧?”
秦浩明搖頭說道:“多是建州百姓和各族奴隸。
建州精銳皆是數重甲冑,死傷看似頗重,估計也是死少傷多,衝在前面的多是葉赫部和蒙古韃子,還沒能傷其筋骨。”
李想咬牙道:“這下面的可是八旗精銳,想來死傷若重,當心疼死他們。”
秦浩明看着滿洲大軍的攻擊陣型逐漸展開,皺眉說道:
“張雲怕是頂不住這一波攻擊,讓他調整兵力,準備退入南城,讓劉欣雨的拋石機兩輪打擊後立即入城。”
南城的旌旗晃動,東、南、西、北四處城牆上的明軍紛紛開始準備,而張雲前線兵力開始逐漸收縮,後續部隊迅速撤退至最後一道工事。
多鐸眼見明軍開始收縮防守,便大手一揮,額亦都在後方看見他的旗語,便立即傳令:“放!”
東城上的里爾哈也是大手一揮,北城下的弓箭手紛紛上前舉弓對着北城明軍就射。一時間,黑壓壓的箭矢矇蔽了南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