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堡內部,除了有執勤、審訊任務的軍士,其他將士都在寬闊的空地相互練習刺殺,讓秦堡的上空瀰漫着蕭殺之氣。
劉宗周一路所行,見秦堡的天雄軍將士雖是刀銃伴身,然使用銃練習寥寥無幾,而練習刀劍者衆多,急忙問明原因。
他原本爲工部侍郎,管理全國工程事務。
凡全國之土木、水利工程,機器製造工程,包括軍器、軍火、軍用器物等,礦冶、紡織等官辦工業無不綜理。
“蕺山先生有所不知,非是天雄軍將士不喜歡用火銃,而是難堪大用!
將士遇敵,惟有火銃一種,人執一件,但成本低廉,做工拙劣。身短體薄,腹中斜曲,口面大小全無定製,不堪擊敵。
而鉛子又不知合口之度,什物不具,裝放無法,徒爲虛器。
故雖敵畏火具,而火具又不足以下敵,惟有自欺欺人而已。
且柄短贅重,將欲兼持戰器,則不能兩負,將只持此器,則近身無可恃者。”
秦浩明雙手一攤,滿臉的無奈。
火器之利,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奈何一直以來戰鬥不斷,他又沒有自己的根據地,根本顧不上此事。
“秦將軍的將士真乃百戰之士,怪不得連連克敵競功,委實威武雄壯。”
閻應元雙目灼灼生輝,大聲讚歎!
他從小習武至弱冠,後進入國子監學習,才拜劉宗周爲師。
有戲!
秦浩明心裡一喜,繼而對聽完他的話之後若有所思沉默不語的劉宗周說道:“蕺山先生,破虜有一個建議,不知當說不當說?”
“請儘管明言,老朽洗耳恭聽。”
“蕺山先生學究天人,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先生拳拳報國之心破虜能夠理解,然現今之官場,多爲懷私植黨,罔恤國事之輩。
腦裡更多的是想如何才能更長時間的獨攬大權,爲自己的派別獲取更大的利益,而非替天子、替朝廷、替國家多做一點事情。
既然如此,先生何不沉下心來,醉心學術,解經注典,開辦書院,替天下士子授業解惑,定可名垂千古!
而爲大明驅韃滅虜,剿滅叛賊之事,則讓破虜和麗亨兄爲之!
至於蕺山先生則到小子故里臨浦,組建臨浦書院,豈不快哉?
小子願意竭盡所能,鼎力相助蕺山先生創建大明第一流書院,爲大明輸送大才。”
秦浩明目光誠懇,語之焉焉。
除了夾雜自己的私貨,讓劉宗周幫忙組建臨浦書院,閻應元加入天雄軍,其他的都是劉宗周老先生自己曾經走過的路。
“哦,麗亨看如何?”
聽完秦浩明誠懇的話語,劉宗周頗爲意動,主動出口詢問閻應元的意見。
解官之後,劉宗周的心情反而覺得輕鬆。他早就想潛心學問,擺落世事的纏繞。
況且,秦浩明所說的據是實情,沒有一點虛妄之語。
特別是對朝堂大員的點評,可謂精闢入裡,他正是其中的受害者。
“甚好!
秦將軍所言弟子贊同,臨浦和山陰俱屬於江南,天氣、人文基本相符,想來恩師一定能夠適應。
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溫體仁餘孽再也不能迫害恩師。”
從劉宗周一開口,閻應元便知道老師已經同意,只是涉及自己的前程,才諮詢他的意見。
“這個奸猾之徒不是已經下位了嗎,究竟還有什麼人想對蕺山先生不利,說來聽聽,破虜看能否幫什麼忙?”
原本聽到閻應元的話,秦浩明心裡喜不自禁,兩位大咖入彀矣!
可聽到後面,敢情劉宗周被革職竟然還有其它原因,出於愛護尊敬,急忙問道。
溫體仁是崇禎年間任期最長的首輔。崇禎帝朱由檢在位的十七年中,內閣大學士像走馬燈一樣的換來換去,前後達五十人次。
但溫體仁卻在頻繁的人事變動中穩居內閣首輔要職達八年之久。
溫體仁官至少師兼太子太師,進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階左柱國,兼支尚書體祿,時下沒有人能與他相比。
只不過溫體仁在位時,無論對於遼東抵抗建奴南下,還是對付李自成、張獻忠的農民起義,未嘗建一策。
他向朝廷推薦的人也大多平庸之輩,苟以充位而已。把本來就已是千瘡百孔的明末政局攪得愈發不可收拾。
崇禎十二年,溫體仁在家中病死。他死後,崇禎帝朱由檢還覺得十分可惜,追贈太傅,諡文忠。
“崇禎十年,恩師等人上奏指出溫體仁的十二大罪,最後有賴於曹化淳曹公公向天子告密,稱溫體仁自有黨羽。
天子大驚,最後纔在崇禎十一年免除溫體仁的閣輔之職。可……”
閻應元話還沒說完,便被劉宗周打斷。他乃謙謙君子,如今溫體仁下臺,卻是不想背後議論。
“唉!溫體仁進士出身,爲人圓滑、城府深、老謀深算,尤其善於窺測政治風向,所以,光宗、熹宗兩朝爲官。
宦海浮沉三十年,一直左右逢源,官運亨通,魏忠賢當權時他不吃虧,魏忠賢垮臺後他沒倒黴,真可謂混世有術,八面玲瓏。
蕺山先生能夠不顧己身,拉此人下馬,破虜敬佩!不然,大明江山……”
秦浩明搖搖頭,雖然知道大明滅亡並不是溫體仁一個人的原因,但他似一隻蛀蟲,蠶食着大明崇禎朝廷,加速了大明王朝的滅亡。
他同樣爲了個人權力慾的滿足,置國家、民族利益於不顧,以無辜者的鮮血染紅自己的登天之路。
縱觀他的崛起之路,其實只有三招,第一招是找人聯手,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
第二招也是主要的,死死抓住目標的弱點往崇禎的傷疤上撞。
最後一招剷除異己,爲自己奪取大權掃平道路。
古往今來,所有的陰謀家與野心家都抱定一個宗旨,那就是奪得大權在握,呼風喚雨,顯示個人的極度權威。
爲了這個目的,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可以玩弄陰謀,可以寡廉鮮恥,可以損人利己,可以六親不認,甚至可以賣國求榮。
在這些人眼中,一切都是手段,只有權勢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