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塵懊惱的摸了摸嘴角處顏色有點兒深的地方,心裡想到: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被狗咬了一口。
要是凌靖熙知道自己被人當作是狗,沈若塵想象到他那張臭臉,忍不住撲哧一樂。
“小姐,尚老闆有口信兒。”櫻兒進來的時候,正好撞見沈若塵在對着鏡子傻笑。
沈若塵正了正神色,款款坐下身,淡淡的說了句:“讓他進來說。”
一個小廝匆匆的走進來,似有幾分不安的稟道:“主子,尚老闆請您去茶館看看,凌公子……似乎不太好。”
凌昀哲他……出事了?
沈若塵心下一驚,急忙出門上了馬車,向他們自己在城郊開的那家茶館趕去。
來到茶館時,奇星正在門口坐立不安的踱着步。她看到沈若塵下了馬車,急忙湊上前去,帶着哭腔說道:“姑娘,你一定要勸勸公子,他只會聽你的……”
說這話時,奇星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下去。
沈若塵瞟了她一眼,瞭然的眨了眨眼睛,輕應了一聲,便上了樓上雅間。
凌昀哲趴在桌子上,再沒有了往日的桀驁灑脫,而是將他全部的脆弱都容在酒杯中,再一杯杯飲進去。
他的臉色蒼白了許多,俊秀的臉龐似乎也瘦削了些。
沈若塵走到他身邊,輕輕的按住他手中拿起的酒壺,柔聲問道:“愁腸難解,怎的不與人說?”
凌昀哲擡頭看了看沈若塵,緩緩站起身,突然的,把她牢牢摟進懷裡,有些鬱結難紓的說道:“塵兒,我這心裡,難受得緊。”
沈若塵渾身一僵,下意識想要推開他,手一伸出去,卻猶豫了。
男人帶着微醺的醉意,灼熱的呼吸裡混合着茉莉酒香,他身體的重量大部分倚在她身上,使她的後腰不得不抵在桌沿上,一點兒都不舒服。
她沒有推開他,是因爲她能感覺到,他心裡是真的恨苦。
“我知,我都知。”沈若塵溫柔的聲音,宛如一陣春風,拂過他耳畔。
凌昀哲剛一知道華姨娘過世的真相,就告訴了她。只不過,那段時間她一直忙着救沈家,沒有時間顧及他,寬慰他。
她當然知道,對慈父,對至親,這麼多年的怨恨突然化成了虛無,那種裂痕難以彌補的痛楚,是多麼的煎熬。
凌昀哲貌似清醒了一些,身體不再使勁兒的壓向她,但是抱着她的手臂卻是絲毫沒有放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嗅着沈若塵身上淡淡的清香,喃喃道:“塵兒,你身上好香。”
沈若塵小臉微紅,伸手就要推開他,卻被他摟得更緊。她放棄了無用的掙扎,輕聲說道:“昀哲,我喘不過氣了。”
她叫他昀哲。
她不是直接讓他放手,而是說她喘不過氣了。
凌昀哲在她頭頂輕笑了一聲,竟真的不捨得摟那麼緊了。他輕柔的抱着她,嘆道:“塵兒,恁的這多心思。”
他這會兒,倒是在抱怨她怎麼那麼狡猾了。
沒等沈若塵說話,凌昀哲突然的,用他溫潤的聲音問道:“塵兒,就這樣一直伴在我身邊,可好?”
沈若塵一怔。
他的意思是……求親嗎?
半晌,凌昀哲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火熱的心,也在一點點的冷卻下去。
良久,沈若塵抿了抿脣瓣,囁嚅着答道:“昀哲,我……嫁過人,實在不配……何況,沈家,我還不能放手不管……”
“不用再說了。”凌昀哲的聲音很輕,卻有些冷。他盯着沈若塵嬌俏的小臉,望着望着,突然看到那脣角淡淡的齒痕,他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放開了她。
“你有你的難處,我明白……”凌昀哲苦笑了一聲,又坐回了圓椅上。
沈若塵望着好似渾不在意的他,將信將疑的撲扇了幾下纖長的睫毛,柔聲說道:“昀哲,這事,你容我再想一想……”
說罷,她沒有再多停留,轉身便向外面的馬車走去。
爲什麼自己會遲疑?她一遍遍的問自己。真的是因爲覺得自己嫁過人而配不上他?還是想要全心的扶持沈家?還是什麼別的?
她頭一次,如此的,心亂如麻。
看着她離去的背
影,凌昀哲又往口中灌了一杯酒。
好澀。他皺了皺眉,將酒杯扔到了一旁。
他怎麼會不明白,她所有的遲疑,都是因爲,她放不下一個人啊……
馬車回到沈家大宅時,已是傍晚,整條街面上,大戶人家的宅邸都已點上了燈籠。
沈若塵下了馬車,卻見另一輛華美異常的馬車停在門口,沈家的幾個長輩也都齊聚在那裡。
她撇去那些繁雜的思緒,斂了斂心神,款款下了馬車,向站在最前面的大老爺問道:“大伯,何事啊?”
不等大老爺答話,那馬車上傳出一個尖利的聲音:“你就是傅平吧?可是讓咱家好等。”
沈若塵纖眉微微一擰,轉頭看去,是一個太監打扮的宮人,正傲慢的打量着自己。
見自己着女裝還知道自己是傅平的,除了沈家人,也就只有四皇子了吧。
她盈盈一福,禮數週全的問道:“不知公公有何貴幹?”
那太監舉起蘭花指,催促道:“四皇子有召,咱家可是候了你大半天了!”
真是四皇子?他不是動身回皇城了嗎?沈若塵輕輕叼住下脣,轉了轉慧黠的雙眸。
本能的,她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她略一沉吟,答道:“公公莫急,我剛從外面回來,恐身上風塵大,污了四皇子的馬車,請容沐浴更衣。”
那太監聽到她藉故推延,顯然是大爲不悅,他跳下馬車,走到沈若塵身邊,呵斥道:“恁的這麼多規矩?四皇子找的急,你隨咱家去便是!”
沈若塵渾身一僵。
她清楚的感覺到,背後有一冰冷尖利的硬物抵着。
他們此時的位置與沈家人正好是面對面,不說沈家衆人看不見,即便是看見了,這太監手再移動幾寸,便可輕而易舉的要了她的命!
那刀尖的冷意直是滲透了她單薄的綢衣,使她不由自主的戰慄。
她知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淡淡的一笑,沈若塵不緊不慢的說道:“既然四皇子找的急,我即刻動身便是。”
既然來者不善,慌亂也不是自救之法,倒不如留住風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