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許久,那端才發出緩緩一聲嘆息,像是萬分無奈,直擊重點,“小錦年,告訴我,他又喝了多少?”
“誰知道呢……”錦年不滿的嘟噥了句,打量着咫尺間人事不知的安瑞,嘆了口氣,“應該不少。叔叔,你有什麼辦法嗎?”
“有啊。”一如既往的溫和寬縱,他雲淡風輕的回答,“機會難得,我建議你拿起你的相機,把他現在的樣子拍下來留作珍藏,等哪天有機會,你也好敲他一筆。哦對了,別忘寄給我一份。”
“叔叔!”錦年通紅了臉,“我和你說正經的呢!”
那頭卻仍是不間斷的,低沉悅耳的笑。
“好了,小錦年啊。”持續很久,他才收了聲,無可奈何的語氣措辭,“即使我有辦法,也不可能現在飛過來解決的。”
好像也是。
錦年更頭痛了,想了許久,還是不死心,“可是……叔叔,那他在家的時候,如果喝酒,你會怎麼做呢?”
“在家的話,我通常不准他喝酒。”vn乾脆的擊碎她最後一絲幻想。
“……”癟了小嘴,她最後掙扎着,“我明明記得有幾次的。”
“是啊,的確。”vn倒也不否認,“不過他可沒讓我給他念故事。所以我只能一直陪他胡扯到天亮。我猜你大概不願意這樣,是不是?”
錦年:“……”
好吧,她又嘆了口氣,“k,我再想想辦法。”
“嗯,安置好了給我回個電話。”
“好,bye。”
切斷電話。錦年一轉臉,意外的撞上了他幽幽望着她的一雙眸子,登時嚇的差點沒叫出來,“你,你什麼又醒了。”
他似乎相當煩躁,盯着她,像個女王似的高傲的朝她命令,“我想睡覺。”
“那你睡啊。”
這是躍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錦年也在下一瞬脫口而出,快被他的節奏給逼到崩潰了,一直以來賴着不肯睡的人好像一直是他吧?
“可你還沒有念故事給我聽。”
他居然還沒有忘記這茬兒!
錦年今夜不知第多少回嘆息,舉手投降,“好好好,念念念。我先扶你回房間好不好?你躺會兒,我去找書。”
好在,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人倒是比醒着的時候聽話。她答應了他的要求,他就沒再折騰,二人磕磕盼盼的,總算也是上了三樓。
把他卸麻袋一樣丟到牀上的時候,錦年直覺半條命都快沒有了,不過他似乎也好不到哪兒去,因爲身高體積問題,剛剛一路被自己撞到不少地兒,估計又磕了不少暗傷。
“我去書房拿書,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她詢問道,
他忽然拉住她,生怕她跑了一樣,“不用。”停了下,費力的呼吸了會兒,頭也沒回的指指不遠處一個磨砂的小櫃,輕聲,“就在那裡,有的,只有一本,你不會弄錯。”
錦年雖然心頭疑惑,但也還是依言上前,那個鎖有點別緻,雖然沒扣嚴實,但是想弄開還是費點功夫,於是回頭又問了遍,“這個怎麼弄……”看見他又合上的雙眼,她小聲改口,“唉?你還醒着麼?”
“我一直很清醒。”安瑞忽然掀開眼皮,又開始睜眼說瞎話,不過裝的還挺像那麼回事,錦年幾乎都快被他騙過了,只聽他自己又道,“對了,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好像是個男的……三更半夜的,是誰?”
醉的連親哥都不認識了……還清醒。
又是一通腹誹,不過,怎麼現在又想起這茬兒了,錦年耐着性子想要解釋一番,然而想起些什麼,心口又堵悶的厲害,乾脆別過臉,悶聲道,“我樂意。”
“不行。”他反對的痛快而利落,“我不準。”
若是放在平時,錦年大約會少女心的在他這個曖昧古怪的態度上糾結糾結,然而此刻,他霸道蠻橫的態度只讓她氣紅了眼,甚至口不擇言,“憑什麼,你都能跟別的女人滾牀單,我打個電話也不行?”
“我說不行就不行。”他甚至坐起了身子,“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你敢再說一遍?”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錦年還在置氣,“還講不講道理了?”
“我向來不講道理!”
這難道還值得炫耀麼?他怎麼可以如此理直氣壯?
錦年幾乎呆住。
“不對,你剛剛說的什麼?”酒喝多了,腦袋也有點不好使,他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般,揉着太陽穴費力的回憶着,“你說我滾牀單?”
“你還想不承認?”
“我沒做過的事情爲什麼要承認?”
“你……”他如此篤定的態度,倒是讓她猶疑了,“有證據麼?”
“沒有。”
錦年已經放棄和他溝通,專心收拾那個鎖,待她終於弄開,也從那個櫃子中拿出了那本唯一的,泛黃的,很舊的故事書,再回到他面前時,卻發現他看着牀的另一端微微發怔,分外安靜。出於好奇,她移到他那個位置,也順着目光忘了過去……
心跳漏了一拍。
“你的另一束白玫瑰,就是送給她的,對嗎?”
視野所及,是窗臺處一束白色玫瑰,水珠都還沒有褪盡,新鮮的很,他似乎格外鍾愛這個花。
錦年怔怔的開口詢問,儘管不知道她是誰,但是,或許,她已經有些明白,她是他的誰。
“對……”他還盯着那束花,表情比她還要迷茫。
沒料到,心中朦朧的設想就這樣一下子得到印證,錦年心中忽然空了一塊,眼角微酸,“她有那麼好嗎?”
“是啊,很好。”他像是着了魔障,呢喃着,忽而又搖頭,“不,不對,一點也不好,不然……她怎麼會那麼狠心的就丟掉我,不要我了,甚至都沒有回過一次頭。這麼多年了,我都忘記不了那一天……她讓我乖乖的,自己玩一會兒,她很快就回來,可到現在,再也沒有回來。”
話到末尾,聲音已經越來越低,幾乎不可分辨,錦年聽不清,也無心再聽,她只捕捉到那三個字——那一天。
“是元月二十號麼?”她報出一個日期。
他卻合上了眼,最後,輕輕一笑:
“我恨這個日子。”
……
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間,臉蛋埋在枕頭裡,許久,許久。錦年這纔想起應該給vn叔叔掛個電話的。
“vn叔叔,他已經睡下了。”錦年抱着話筒,“那,晚安咯。”
話筒裡先是一陣沉默,半晌,溫柔好聽的聲音響起,“小錦年,怎麼了?你似乎不太開心。”
錦年愣住,“小阿姨?怎麼又是你?”
“什麼叫又是我?”臻惜似乎有點摸不着頭腦,“我們之前通過電話麼?”
“……”錦年沒有說話,心裡猜想,看來vn叔叔說的沒錯,大約她是又想起來了。小阿姨的病,因爲vn叔叔害怕她擔心,所以一直費盡心思的瞞着,恐怕到一直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心頭苦澀,錦年察覺到自己一時失言,慌忙改口,“沒,沒有,我記錯了。”
“喔……”臻惜倒是沒有追究,而是關心着自己的問題,“小錦年,怎麼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呢?”
錦年癟嘴,依舊沒精打采的,“有嗎?”
“他又欺負你了?”
“沒有。”錦年搖頭否定,看着咫尺間沉睡的那個男人,輕輕又道,“他去欺負別人了。”
耳畔一直平穩的呼吸有了片刻的停滯,那端,那人似是有些吃驚,只是再開口時,聲音一切如常,“很難受?”
錦年眼眶微潮,點點頭,想起來他是看不見的,這才悶悶又“嗯”了聲。
“小錦年,不要哭。”她溫聲安慰,“來,可以和我說說情況麼?”
長年累月的辛苦掙扎,心酸甜蜜,從來沒有人與她分享,彷彿一個人走夜路,心中倉皇卻看不到前頭的光亮,而電話那端的那人,卻一下就猜出了她的心思,而且沒有輕慢,沒有責備,一如這麼多年的溫柔如水。
忽然間,錦年覺得自己的心裡變得異常溫暖,從而壓抑已久的委屈也就傾洪而出。
“我不喜歡他和別人在一起。”錦年嗚咽道,“有辦法可以阻止嗎?”
她靜默,像是在思考對策,可許久之後,也只有嘆息,“聽起來很難辦的樣子啊。”
“一點辦法也沒有麼?”錦年急了。
不知是不是她哭的聲音略大,驚擾到了,安瑞動了下,錦年連忙捂住嘴,努力屏住呼吸。好在,他也只是動了一下,沒有再發生什麼。
“小錦年吶,到目前爲止,你無論以任何立場,都沒有權力要求他這種事情的。你明白麼?”臻惜慢慢的分析道,雖然是徵詢的口吻,然而答案卻呼之欲出,沒有絲毫懸念,“退一步說,即使你有足夠立場,但,他是自由的,而且擁有足夠的身家和魅力,你如何阻止?”
好失落,可是無法反駁,錦年吸了吸鼻子,徒勞無功的掙扎,“可是我喜歡他呀,他怎麼可以……”話到此處,連自己都覺得牽強,只能沉默。
“喜歡是你的權力,但是迴應卻不是他的義務。若非相愛,這二者無法結合。沒有人拿槍逼着你非得去喜歡誰,同樣的,你也沒法拿槍逼着誰必須喜歡你。那麼,任憑他在外邊如何雪月風花,也不算錯。錦年,他真的不年輕了,需要一個愛人,妻子,這很難理解麼?”
錦年眼眶愈發紅了,她憋了很久,很久很久,突然鼓起勇氣一般,開口詢問,“那,那小阿姨,如果,如果能夠嫁給他,和他在一起。我是不是就能夠有那個立場,去趕跑他身邊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