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影,與她揪鬥了大半生,最後,她卻死在了這麼一場全無預料到的刺殺中。
若是讓她與她大斗一場,她或許還會甘心一些,但都沒有。
眼眸,漸漸暗淡,她心雖不甘,卻也抵不過自然定律。
一身紫色衣衫大半都鮮血染透,皇上依舊還握着她的手,她無力揚起的手。
大夫還未來,她卻已經感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皇………………皇上。”
她看着那一張略有擔憂之色的臉,聲音微弱得就像是午夜裡的微風徐徐。
“麗妃。”皇上扭過頭,看着麗妃,緊了緊握着麗妃的手說道:“大夫就要來了,你撐下去。”
“皇…………皇上,臣妾,臣妾…………臣妾…………心知…………已…………已經無法…………再陪着………………皇上…………一…………同…………走下去了………………”
“麗妃,你堅持下去,院長馬上就要來了。”皇上眼中含着淚花,一對濃眉皺成了一團,他本就是一個重情感性之人,與麗妃相處這麼多年豈會沒有情誼,雖說那刺客是衝着麗妃而來,但此次出遊到底是皇上提起。
“皇………………皇上,臣…………臣…………臣妾與別人…………往日………………無…………無冤…………近…………近日…………無仇…………要…………殺…………臣…………妾…………的…………的…………的…………的…………人…………”麗妃猛的瞪大暗淡無神的雙眼,一口鮮血涌上了喉嚨嘔出。
“麗妃,別急,慢慢說,慢慢說。”
皇上一手託着麗妃的黑髮,一手握着麗妃滿是鮮血的手,那雙濁黃的眼睛通紅。
但麗妃,卻沒能如他說的一般慢慢說,甚至,都沒能再張口說上一句話。
紅顏已逝,香消玉殞。
麗妃從未想過,她會死在今日,她更爲想過,她會死得這麼快。
可惜,一切,在這未想過之中就已經是冥冥註定的。
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麗妃想着通過賞梅出遊一事重拾皇上對她的寵愛,而子絮,卻想通過這一次,殺了她。
麗妃成功了。
子絮也成功了。
可就子絮的成功而言,麗妃的成功,已經無意義,一個死人成功了又能如何?
她的手,被皇上緊緊握在手中的手,終於,無聲,滑落在地,落在那一泊鮮血之中。
皇上怔怔的看着麗妃口畔那一抹硃紅,悲痛的神色漸漸斂去,一股憤怒,隨即取代。
趙興看着麗妃那雙緊閉的眼,看着皇上的神情,終於嗚嗚之聲哭了出來。麗妃不是他唯一的女兒,但她對趙興的價值作用卻是最大的,若不是有她在宮中維持,趙家又豈會有今天。
“皇上,刺客,已經自盡身亡。”
金統領滿頭大汗,方纔奮力廝殺的刺客突然放棄抵抗,禁軍與都察院的兵器,都無一例外的刺中了刺客,想着皇上之前的吩咐,金統領就心急如焚忐忑不安。
“自盡身亡?”皇上濃眉一揚,拂袖撥開了金統領。
見皇上走來,正圍成一團的士兵們均退到了兩旁讓出了一條道路。
在這包圍圈中,倒着數十人。
有禁軍的,有都察院的。
這是一處用鮮血染透的雪地。
最中間的那個一襲黑衣的刺客,就是造就了今日這一切的人。
“摘下他的面巾。”皇上一伸手,指着刺客的臉發話。
金統領趕忙上了前,親手摘下了刺客的面巾。
可這一摘,周圍站着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
那已經算不得是一張臉,發黑的肌膚,一塊一塊的,顯然是用了什麼藥物毀了去。
這刺客毀容而來刺殺,皇上濃眉緊皺道:“方明鴻,朕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一定要找到這刺客的背後主使人,聽到沒有。”
方明鴻,是新上任的刑部尚書,也是朝中老臣,在貪污一案上被皇上降了兩階,正好原刑部尚書涉案,皇上就任命他爲刑部尚書了。
方明鴻此時咬牙切齒恨不得罵娘,好好出來賞梅賞雪,卻碰上了這樣的倒黴事情,刺客身份尚且不明,如何去尋那幕後真兇,皇上這是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但就算如此,在皇上盛怒當頭他也不敢有異議,當下他一拱手道:“臣上任時間尚短,皇上,臣有一個更好的提議,不若讓都察院一同協同偵查此案,您看可好?”方明鴻拱着手低着頭,朝着一旁的雲明軒討好的擠了幾個眼神。
這是一灘渾水,誰願意趟進來。
雲明軒一對上這目光,就看向了別處。
方明鴻這下更是着急了,這是攤在了他的頭上他是要往哪去查啊!
“好,都察院在查貪污案軍餉案裡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這樁案子朕就交給刑部與都察院了,記住,若是差不出這幕後的真兇,你就小心你的頂戴。”
皇上的怒氣,讓方明鴻一等大臣憋得大氣不敢出,本想這是一個討好皇上的好機會,誰想卻碰上了刺客,方纔他們沒有挺身而出護駕,也不知皇上又怨氣沒有?
麗妃死了。
雖說皇上現在大部分的怨氣是由於此,但眼下局面混亂,誰也顧不上麗妃這麼一個身份重要的人。
“臣領旨。”方明鴻見成功的拉着都察院下水做了墊背,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有都察院在,總是好辦事一些。
好好的心情,好好的風景,卻染上了鮮血。
這一戰,都察院死了九人,禁軍死了六人。
後宮折了一人。
唯一的勝者,子絮,此時,正一臉漠然的站在一旁看着躺在血泊裡的麗妃。
麗妃死了,她自認高興,可說上來,她又高興不了多少,因爲常行也死了,她並未聽到皇上與方明鴻的對話,她只是在想,在這件事情的背後,到底有着多少的不該與扭曲。
皇后,金碩公主、麗妃、她、常行。
他們都是這一場恩怨裡的犧牲品。
可笑的犧牲品。
得了皇上這一旨意的雲明軒,率領着都察院的小部分人擡着刺客的屍首下去了,刺客
的容貌已經毀了,那麼也只能通過其他的辦法去找出刺客的真實身份了。
常行毀了自己的容貌而來。
子絮想想,就覺得悲涼。
都察院禁軍在此次一戰中死去的人依舊臥在血水中,安公公已經領着大夫急急忙忙的趕了來。
可,爲時已晚。
院長在不久之後也是匆匆乘轎趕來。
可,麗妃已經死了。
死了,躺在血水之中的她連着那柔軟的身軀都僵硬了。
縱然是大羅金仙,也是無法讓她還魂了。
“皇上。”院長蹲在麗妃身旁。
“院長,怎樣?”皇上焦急的詢問了起來。
“已經死了,老夫也無能爲力了。”院長拱手搖頭。
皇上濃眉冷斂,一股殺氣蔓延四周。
“皇上,麗妃遇刺不是偶然,想來是她得罪了什麼人了。”院長冷冷掃看了一眼人羣,最終還是把目光轉回到了趙興的身上。
“麗妃幽居深宮,能得罪什麼人?難不成宮裡的人還會買兇殺人不成?”皇上怒喝一聲,揪着眉頭轉了身。
“皇上,您望了一點,麗妃是後宮的妃嬪,可也是趙家的女兒。”院長的直言不諱,讓一旁的趙興激動了起來。
“院長,你這是什麼意思,娘娘是我趙家的女兒有怎麼了,誰不是娘生爹養。”
“趙家在朝中樹敵良多,你敢說這裡就沒一個敢買兇殺人的人?”院長死死盯着趙興的雙眼,一步不讓的咄咄逼人。
“院長,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我趙家是與不少人又恩怨,但此事與娘娘無關,這些人不殺趙興轉而去殺娘娘是何道理。”趙興生怕皇上遷怒,此刻只想把與自己有干連的罪名都甩開。
“都住嘴,是非黑白,朕自知真相,來人,擡着麗妃,擺駕回宮。”
皇上的話,讓幾個站在冰雪中打着寒顫的大臣歡喜鼓舞,得了命令,禁軍的人也忙活了開來,金統領招來了幾人擡着一頂小轎將麗妃擡了上去。
皇上已經上了龍輦,羣臣跟隨在後,禁軍擡着麗妃押後,都察院的人則是留了下來。
子絮也留了下來。
在她的吩咐之下,都察院的人擡着死去的都察院兄弟回了都察院,而常行,也被她帶回了都察院。
每每看到常行那張臉,子絮就忍不住的悲痛,常行曾手把手的教着自己在這險惡的地方活命,曾在萬分危急的情況下屢次相救,最後他爲了自己,居然成了現在的模樣。
果然與麗妃沾上的,就不是好事情。
方明鴻不久之後從皇宮趕來,刑部的幾位官員也隨即趕到了都察院。
這第一步,自然是查明刺客的身份。
仵作已經在一旁等候。
雲明軒也已經從宮中而來。
皇上已經下旨命禮部的人在籌劃麗妃下葬了,好在這次刺客是衝着麗妃而來而不是衝着皇上而來,若是皇上出了意外,那裡裡外外才真的是亂套了。
可是,刺客爲何是衝着麗妃而來?
這麼明顯。
這麼直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