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內燈光盈盈,襯得外圍淒涼苦寒。秋歌下意識地後退,她只所以敢來到這裡不過是因爲身後的那個男子如影相隨。若要離了他隻身前往,她不是不敢,而是擔心另生變故。
身旁的陳紹對着面癱的守衛清冷說道:“既然這樣,那我便等祁少身體好了再來探望。”轉了頭挽了陳紹胳膊,“陳紹我們回吧。”
面癱守衛保持着始終不變的表情,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有人開口說過話。相攜而去的兩人的身影在被路燈融成一片分不出彼此時,他的接下了腰間的對講機。隨後快步追了上去。“香姐請兩位進去。”
秋歌和陳紹在走出五十米後折回了那幢精巧雅緻的建築。院內路燈投在光滑潤潔的卵石小徑上,拉長了兩人攜手並肩的一雙影子。門口披着墨色羊毛披肩的挽香冷冷地看着那兩人,他們沉穩平靜,調步一致,不懼不怯,迷濛的燈光下竟是那般鶼鰈情深。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森然,他當真是忘了曾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兩度歡娛之地竟敢攜她同來?好,很好!
“赫天昨夜醉了酒,載着正敏到了我這裡,下午醒時也不知爲何兩人便打了起來,正敏已被顧鵬接走了。赫天受了些傷到現在還昏迷着。他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想是秋小姐那晚一擲千金之後軟帳溫存給他留了念想,幾番醒來沒見着你又昏睡過去。不得已纔打了你的電話。想不到秋小姐有情有義當真來了。”挽香目光直逼對面平靜如水的秋歌,輕笑說道。她未看對面那個男子,卻有意無意地說了那晚秋歌買下祁赫天一夜的事實。
秋歌沒去惴這話裡的意思,對面的陳紹也未多想。事實上那晚他去了瑤池剛坐下不久,便有好事者給先到的陸少打了電話,二度被拍的祁少被一個生面孔的女人五萬拍下一夜。他毫不猶豫地肯定那人便是她!挽香定不會輕易讓她走,定會讓她見識那一場尊嚴的賤踏,定會告訴她曾經的他也像臺上的男子那樣被人競相出價。面對坐在對面的仇人,他竟沒了步步爲營的謹慎,開始擔心起那個走入陷井的女子。他的失神得到馬忠玖故意的辱罵,最後在陸少的開脫下藉口身體不適離了席去了那家酒店。
陳紹輕笑,只覺挽香這樣的刺探方式極其拙劣。那晚她從陰暗的樓道內走出,帶走憤恨到失語的他,他便釋然了她未曾開口向他解釋的一切。此時他先看了身邊的秋歌,但見她也一臉信任和不以爲意,於是搶先了問:“祁少在哪裡?”
“在二樓,隨我來吧。”雖是回答了陳紹,但挽香頭也未擡,她向秋歌微微示意,自己便進了門內趿着溫暖的拖鞋緩緩上樓。
有傭人拿出兩雙拖鞋,一雙嶄新的遞給秋歌,一雙八成新的遞給陳紹並微微躬身道:“先生,您請換鞋。”
陳紹臉色微微一僵,邊上秋歌卻已將自己的平跟休閒皮鞋脫下,聽到傭人那聲有意無意地恭維拿鞋的手微微一顫卻又很快恢復自然。他曾說他來過這裡,她也曾親見他來過這裡,這裡有他的鞋不奇怪,這裡的傭人認識他也不奇怪。
望向他僵着的臉,她忽而淺淺一笑,這一笑真誠釋懷安撫之意直達人心底。他心頭驟暖馬上換下了鞋兩人一同上了二樓。
二樓偏北的一個房間裡,裝修風格同整座別墅一樣精美到了極致。只是室內隱隱的血腥味讓人感到壓抑,秋歌一進門便看到了趟在牀上的祁赫天。僅一天而已,他已瘦了很多!她緩步上前牀上的男子雙眸緊閉,濃眉微皺,額角隱隱有汗漬滲出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疼痛。
“赫天。”秋歌坐在牀邊,執了祁赫天的手輕聲喊道。牀上的祁赫天微微動了下,並沒有人迴應她。秋歌卻看到了他微微轉動的頭部那一處凝固了血漬的傷口,伸手摸了摸,手指便觸到了點點粘稠。
“爲什麼沒給他叫醫生?”秋歌回頭問挽香。
“叫了,是他自己不要。”挽香回答得很乾脆,祁赫天的倔強跟陳子游的桀驁相差無幾,一醒過來便一腳踢開了身邊毫無防備的醫生。然後再次暈了過去,昏迷中喊着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你先陪他說說話吧,我再讓醫生來一趟。”挽香退到了門邊,輕拽了站在門口的陳紹,貼近身低聲道:“我沒有想到你如此高尚,竟會爲民請命?可惜槍打出頭鳥……”
她語氣輕蔑,漠然地瞟了一眼,帶過一縷似有似無的香風從門口走過。她拋下的半句話卻吊足了陳紹的胃口,他直覺今天他所做的任何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知道他去找過林玲見過律師想要起訴馬忠玖。但他還是一轉身問道:“什麼意思?”
挽香似乎沒有聽到陳紹的問話,甚至連冷哼一聲也沒有。她飄然下樓,只因她知道這個男子定會隨來!
但陳紹並沒有尾隨而來。站在門口的他很快理清了挽香剛纔話裡的意思。自己的一切均在她的視線中,她知道他今天找了林玲,約見過律師。所以她爲他提了醒——‘槍打出頭鳥’。只是她並不瞭解他必然要出頭的原因!
醫生很快再來了,其間秋歌一直守在祁赫天身旁,他曾醒過一次迷濛中見到了企盼的臉安心笑後又沉沉昏去。檢查結束,說只是頭部受到撞擊,失了血加之先前有些發燒纔會一直虛汗不止,其實並無大礙。想起放在包裡的那塊糕點,她拿了出來放在牀頭。又將他平躺的頭部輕輕側轉離了房間。
“秋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臨出門時,挽香叫住了秋歌。雖是個狠戾的女人,但那眼神真真能純潔到讓人絲毫深感不到危險。
秋歌抽了被陳紹緊握着的手,正要開口時卻被陳紹搶先:“還有什麼事?”
那種急切的維護並沒有使得挽香怔神,她轉而一改先前話裡的意思笑道:“沒事,你們回吧。”
兩人出了尚錦園已是晚上十點,站在路邊,可以俯瞰整個J城的夜色,近的遠的點點燈光匯成一片,耀了一眼的輝煌。
他深吸一口氣淡淡說:“都說一個地方呆久了就會捨不得離開,但我對J城沒有任何依念。”
秋歌看了身旁的男子,他神色平和,語氣輕淡,說不依念時沒有任何傷感。或許是因他在這裡失了太多。她接了他的話,“那就回老家吧。我喜歡那一片青牆黛瓦。也不介意做個悍婦。”
“好。”他低頭,那溫婉柔和的臉帶了隱隱的喜悅和企盼,執起那一片嫩白柔荑會心而笑。好一陣子後,一如來時那樣相攜而去。
樓下的花壇處幾個無所事事的混混正百無聊耐地抽着煙,相互打趣,整整七個小時那個男人還未回來。但他們卻不敢走,若不能像上次那樣將那個男子痛打一頓,那麼他們再也不用混在J城了。
出租車駛進小區,遠遠地陳紹看到了那忽明忽暗的點點紅光。
“餓不餓?要不去阿姨那吃點宵夜吧。”陳紹寵溺地問,也不等秋歌回答便催着司機調頭出門。
這一晚,秋歌在陳紹溫柔寵溺的攻式下,喝得大醉。最後她似是聽到了一聲“等我。”然後便靠進了一個溫軟的懷抱,像媽媽又像奶奶,只多了點廚房裡淡淡的辛辣味。
陳紹披衣離了店,凌晨時分寒冷的夜,孤獨高挑的男子手執杯口粗的木棍回了自己的家。那一夜之後,秋歌再沒見着陳紹。迷宮裡再沒出現陳三少。馬忠玖顧鵬依舊風生水起。挽香又捧了新人,邢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