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荀沉默地看了秋歌良久後問道:“他這樣有多久了?”
秋歌朝向陳紹寵溺地笑,“百來天了吧,具體哪天我也不知道。我找到他時就這樣了。”
那笑裡的絲絲自責和無盡疼惜讓楚千荀心頭一陣難過。他猶記得那通電話裡陳紹曾答應自己要向秋歌求婚,再見面時喊他一聲大舅子。而此後發生了什麼,使得他變成了這樣,他想問卻又聽到秋歌平淡而微傷的聲音:“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喝醉。他也不會變成這樣……”
“秋歌……”楚千荀柔了聲音心疼地喊。
“沒事。就算這樣我們還是在一起。現在我們要回去吃飯了。有空再聊。”秋歌速換了表情,衝着楚千荀笑道又領着陳紹進了小區。
身後的楚千荀微微一聲嘆息,從小他對秋歌的寵遠勝過自己的親妹妹,因爲她漂亮、乖巧又聽話,直至今天他才恍然覺悟是自己的寵害了她!細想一下,從那年的‘千千闕歌’開始她在自己的搗亂下錯失了他;從那年無意的一句‘你來J城’開始她便在自己的作用下認識了他;從年前的那聲‘我依舊相信他愛你’開始她在自己的縱容下決然地愛上他;最終在他年後包庇了她的那份離職證據後她終是不可避免地爲他走了這條路。從一早開始,毫不相干的自己糾纏進了他們的一生裡,加速了他的不幸。陳紹能不能恢復過來,什麼時候才能恢復過來誰也不知道,但秋歌的青春,秋歌的人生卻不能因這樣的陳紹再做絲毫浪費。楚千荀坐回車內,將車端正地停在了小區入門口,這個時候的秋爸爸應該還沒有回家!
秋歌挽了陳紹還未進院門,便見着在外溜彎回來正等在門口的秋爺爺。秋媽媽先前已把陳紹和秋歌的大概情況講了一下,秋爺爺在見到他們後並沒有過多的詢問秋歌這個過程,只凝了神疼惜地望着眼前這個男子。
“陳紹,這是爺爺。”秋爺爺眼裡的疼惜給了秋歌莫大的支撐,她心一寬笑着向陳紹介紹。“爺爺最疼你了,叫爺爺。”
“爺爺……”陳紹喊,聲音依舊脆脆。
“真是陳紹。”秋爺爺忽就激動了起來,上前一步攥了陳紹的手,差點老淚縱橫。
陳紹被攥緊了手錶情很不悅起來,退後微微地掙扎着,求救般的目光就拋向了秋歌。秋歌接到信號自然拉開爺爺說:“爺爺,你別激動,進屋去說吧。”
“好好。”秋爺爺嘴上應着,手上可沒鬆開。這個從小就讓他打着主意的孫女婿,他除了實實在在的心疼,多少還有着別樣的愧疚。
於是陳紹就被秋家爺孫倆一左一右地挽進了屋,秋歌臉上飛揚的欣喜與秋媽媽臉上恨鐵不成鋼的鬱悶就成了明顯的對比。
“小何晚上再加點菜,補血養氣有營養的這陣子餐餐都要,看看這兩孩子都成什麼樣了。錦禾打個電話叫秋憲坤晚上別應酬早點回來吃飯,別叫大家等。”秋爺爺目光越過鬱悶着的秋媽媽,果斷地下了指令,然後又柔了聲音說:“秋歌你帶陳紹來我書房。”
秋爺爺的書房很雅緻,擺了好幾盆名貴蘭草,藏書也很多,涵蓋了人文歷史地理軍事等各個方面。牆上掛着的兩幅字畫也都出自秋爺爺之手,大氣磅礴的遠山,蒼勁渾厚的墨跡一如這個老英雄踏破鐵騎的半生戎馬。陳紹進了門便被這裡的一切所吸引,他不禁鬆了秋歌,開看觀摩起牆上的字畫。
“陳紹喜歡?”秋爺爺驚喜地問。
陳紹回頭,愣愣地搖了搖。
秋爺爺神色黯了黯,轉而示意對面的秋歌坐下:“丫頭,年前我們爺孫倆喝茶時,爺爺看得出你當時的心境。可世事無常,想不到短短几月竟成了現在這種情況,你能跟爺爺說說你的想法麼?”
秋歌頓了頓,沒想到爺爺會這麼直接地問,便直接地回覆說:“我的想法還跟從前一樣,陳紹不會永遠這樣。等他好了我照樣可以嫁他。”
對面的秋爺爺捋了下短短的山羊鬍,微微點了下頭,看不出是認可還是不認可。好一陣後又問:“去看過醫生麼?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是受了刺激,隨時都有可能好起來。”
“隨時?”秋爺爺輕聲重複了下,醫生嘴裡的隨時,對於這個上了年歲的老人來說他有的是自己的理解。
秋爺爺搖擺不定的情緒,影響到了秋歌,她急忙說道:“他會好起來的,爺爺,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起先並不認識我。但他現在不僅認識我還只聽我的話,這就說明他很有可能恢復過來。”
“那要是恢復不過來呢?你有沒有想過?”秋爺爺端正了神色,一臉的嚴肅。
“他一定會恢復過來的。”秋歌嘴上說得很乾脆,心裡卻沒有嘴上有自信。白大褂曾說過在特定的環境和引發他失常的特定事件前他恢復的可能性會比較大,但再怎麼也架不住時間的流逝,拖的時間越久恢復的可能性越小。而至今導致陳紹變成這樣的真正原因她並不清楚,並脫離了J城特定的環境,僅依靠醫療手段陳紹真能恢復過來嗎?
“爺爺說的是如果。丫頭,你想過沒有?”聽着秋歌的乾脆秋爺爺免不了一陣擔心,他心疼陳紹不假,但秋歌卻是他的親孫女。如若陳紹恢復過來還好,若是恢復不過來她就真這麼一輩子帶着他?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拿一段恩情去下這種未知的賭注。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秋歌別太固執可以想開些,以自己的終生幸福爲重,放棄陳紹。
但秋爺爺的想法並不等同秋歌的想法,在秋歌的心裡也早已有了決定,雖然她也害怕陳紹永遠恢復不了,但這種害怕阻擋不了她要和他在一起的決心。在這個女子的內心裡,那不足三月的相處,那男子那些年給予的無聲、隱忍、執着的愛無不使她銘記一生。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拋下他。”這低低的一句就是秋歌給秋爺爺的答覆,也是秋歌對陳紹的承諾。
身後正看着牆上字畫的陳紹輕微怔了下,然後他伸手指了字畫上的一個字說道:“歌。”
秋歌回頭一看欣然笑了,可不是,那字畫上確有一個‘歌’字。她起身說道:“陳紹真聰明。”陳紹得了誇獎,摸了摸頭赧然一笑。
那一聲‘歌’讓秋爺爺眼裡閃過一絲欣慰和驚詫,他看了看秋歌,又看了看背對着自已依舊觀摩着字畫的陳紹心頭隱隱而動,說:“明天我帶陳紹去趟醫院,找個專家好好看看。興許就像你說的那樣,能好起來。”
“爺爺。”秋歌回頭無限感謝地喊了一聲。這樣,算是爺爺和自己統一了戰線吧。
“好啦,我去看看你爸爸回來了沒,你一會帶陳紹下樓吃飯。”秋爺爺說完便出了門。陳紹這事由不得自己,也由不得秋歌,頭一次,他心頭亂得像是一團麻。
書房裡很安靜,秋歌站在陳紹身後看着陳紹認真而專注的表情,心頭有說不出的感受,那麼多的字裡他只認識她的‘歌’!
“陳紹,來,我教你認字。”秋歌拉了陳紹說,見陳紹並不反抗便帶他坐到了書桌邊上。
取過一支水筆她在爺爺練字的宣紙上寫下了‘陳紹’。
“陳,紹。”秋歌細瘦的指一字一字地指着讀。
“陳,紹。”陳紹跟讀。
“秋,歌。”秋歌又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在紙上陳紹兩字的微微前面。
“秋歌。”陳紹似是認識這兩字,讀得很愉悅。
秋歌燦爛地笑了,在紙上又添了一字,指着一字一頓地念道:“秋歌愛陳紹。”
“秋歌愛陳紹。”陳紹跟着念,像是聽懂了那般微微地停了停。然後那清澈無邪地目光就看了過來。
在那樣的目光裡,秋歌的聲音微微地輕細了,細到自己也聽不大清:“秋歌愛陳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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