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做到,裴然心裡最清楚。
“好啊,如果你敢開着保時捷去小吃街我沒意見。”想着道路兩邊的攤販大媽破口大罵的樣子裴然心裡就暗笑,活該。
“你上車試試,就知道我敢不敢。”
車門關上那一瞬,安辰羽倏地側過身,卡擦一下,利落的替她繫好安全帶。
現在才赫然發現,從一開始安辰羽就有上車隨手爲她扣安全帶的習慣,從未改變過。裴然手還未來得及擡起,安全帶已然扣好,只是對方的身體卻沒有及時拉開距離,仍粘的緊。直到趁她不妨,迅速的親了她臉頰一口才壞笑着退回去,一臉正色發動引擎。
裴然單手撫着被強行親了一口的臉頰,鼻間似乎還縈繞着他的洗髮水香味,秀眉一蹙,“我還沒有完全原諒你,你已經開始得寸進尺!”
“遲早會原諒的,我擔保那天你一定會喜歡上我。”
“你太自信了。”
“昨天一天沒見面,有沒有想我?”
“沒有。”
“你這人說話忒難聽。”安辰羽一邊倒車一邊憤然,眉峰微挑,眼底卻沒有怒意,“哦,我差點忘了,你現在多本事,大牌,攀上賀之蓉了。沒想到我老婆還是未來的著名畫家。”
“爲什麼你最近跟我說話都是陰陽怪氣的?”
“錯,這不是陰陽怪氣而是溫柔,剛認識我時我對你這麼溫柔麼?”
“……”好像沒有。
“沒有,是吧?知道現在我有多愛你了吧?”
“愛不是天天掛在嘴邊。”
“我就喜歡掛在嘴邊,每天都要告訴你我愛你。”他最討厭發短信,又慢又俗,看上去還像話癆,所以總是打電話,裴然不接就轉語音,總之他的習慣就是每天問候一遍“我愛你”。普通女人早就被美的魂飛魄散了,偏偏他家的大寶貝油鹽不進。
“你是不是認爲我終於得到安少爺的愛,應該感激涕零,深深膜拜?”
“那倒不用,籤個字便可。就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如果我不,你是不是要尋短見?這可是你最鄙視的肥皂劇戲碼。”
“安辰羽的字典裡沒有自殺,這世上沒有過不了的檻,自殺是對生命的褻瀆。如果你離開我,我就用餘生的時間尋找你,直到得到你爲止,幹嘛要自殺?”
“你覺着我會信麼?”
“我覺着周圍的正常人都不會信,所以你身心健康,我很欣慰。不過我真會這麼做,終身不娶,讓你受一輩子良心譴責。”
“你這話不止正常人不信,不正常的也不信。”
安辰羽搖了搖頭,這輩子第一次跟女人認真的說真話,偏偏對方不信了,從前就算他對張小姐說:李小姐,你今天真漂亮。對方也能樂半天。
車子開往的方向與小吃街截然相反。意識到安辰羽此番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裴然暗暗驚詫,“停車,安辰羽,停車!我不想跟你開玩笑,我今天還要作畫!”
“這語氣聽着不爽。”
“安辰羽……”
“今天我陪你過生日,只有我們倆,不要任何人蔘與進來,我要給你個驚喜,也許今晚你就對我投懷送抱,不過我很有定力,因爲我要娶你回家。”
這些話,七年前的安辰羽是絕對說不出口的。而且也從未想過這輩子會爲了一個女人變成這樣,有點像圍着石榴裙打轉的哈巴狗,要多諂媚就有多諂媚,真是低聲下氣的沒救了。
正興致盎然的等着裴然心花怒放,孰料她竟垂下小扇子般的眼睫,避開了他緊追不捨的視線,那睫毛卷翹極了,像是要撓到人的心底。
他很瞭解她,當她深深的低着頭若有所思,紅脣微啓時就代表有沉重的話想要吐露,或者有沉重的東西正徘徊腦海。
“安辰羽,”她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有時候我特別害怕。”
“害怕什麼?怕愛上我?”
“我害怕的是……當我想着‘愛’這個字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我好怕……”
有人說一個不會萌發愛情花芽的女人內心一定是荒蕪的,這樣的女人會枯萎。她怕,怕枯萎,糾纏了七年的愛,折磨的她精疲力竭,累到赫然發現心裡很乾枯,枯的她不禁慌亂,她想試着重新愛的,真的,卻發現不知如何發力了……
冰冷的指尖忽然覆蓋了一層溫暖,男子的手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糾纏,握的很緊很緊,安辰羽眼睛盯着空蕩的柏油馬路,一隻手扶着方向盤,低醇道,“我教你愛,好不好?”
她沒有說話,那隻被緊握的手卻輕輕顫了顫。
“首先呢,你回憶一下當看到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你是怎麼想的,認真的回味,把那個感覺記牢,然後熟練的運用到方知墨身上。”
“然後想着靠近我其實也沒那麼糟,我很英俊又非常有品位,還特別有錢又喜歡乾淨,最重要的是我比其他男人愛你,你是我唯一的寶貝。”他牽着她的手,將她柔嫩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心臟部位,壓的很緊。
有沉重的心跳不斷震顫她敏-感的手心。
她低垂的長睫開始晃動,安辰羽瞥了眼,遞過去一方面料極其舒適的手帕,輕柔的擦了擦她的眼睛,“女人就該實際一點,你被人欺負我會第一個站出來,幫你出氣幫你擦眼淚。像我這樣有勢力的男人太少了,你知道被欺負卻眼睜睜忍氣吞聲的滋味麼,很痛苦的,跟着我,我一輩子都不讓你經歷這種痛苦。”
“你能不能看好前面的路開車。”半晌,她擡起頭緊張道。
“原來你一直在仔細聽我說話,以至於連我停車了都沒發現。”安辰羽忽然露出邪惡的笑。
“你……”
“不用解釋也不用掩飾,知道你悶騷。”
“安辰羽……”
“好了好了,我明白!”
安辰羽臉上的笑實在太……裴然面紅耳赤,藉着推開車門急着出去,心慌意亂。
別急別急,安辰羽似笑非笑的拽着她胳膊,拿出一隻精緻的禮品盒塞進她手裡,示意她打開,“生日禮物,放心吧,很便宜,跟你相配的。”
她的確不會收貴的東西,可是也別專門加上“很便宜”三個字煞風景。禮物包裝的很簡單,四方四正的盒子裡疊放着一塊精美的絲巾,看上去不怎麼便宜。
安辰羽拿起絲巾,折了折,就不耐煩道,“閉上眼,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等裴然拒絕,他已經自作主張蒙上她的眼,原來這纔是他送絲巾的用意。
“我牽着你的手,你就放心跟我走吧,就算有懸崖,我在前面,也比你先掉下去,說不定還能拿來當肉墊用。”
被他搞得雲裡霧裡,裴然帶着一絲絲好奇任他拉着往前走,不過心裡早已猜測八九分,像安辰羽這種人,八成又弄了一個豪華燭光晚餐或者其他什麼價格驚人的玩意,以便震撼她的眼球,用精神鴉片侵蝕她的心靈。
四周很安靜,預想中浪漫的鋼琴曲也沒有響起,空氣裡泛着淡淡的木頭味道或者別的點什麼,耳朵聽見安辰羽站在背後輕笑,胸膛沉重的心跳竟能透過衣服傳遞進她的肌膚裡,裴然不由得緊張的往前邁了一步,卻被他重新拉進懷裡,她越掙扎,他就摟的越緊,彷彿要將他揉進胸膛裡。
柔滑的絲巾漸漸鬆了,從眼睛上滑落,裴然緩緩睜開眼眸,周圍好暗,卻好溫暖,她驀地瞠大雙眼,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異常寬闊的體育場,有無數根白色的蠟燭同時點燃,圍成一圈一圈的“心”,心臟的最中間,安辰羽抱着她靜靜佇立。
“蠟燭的光是不是比煙花更長久?而且也不會炸到你,它們矮矮的很安全,寶貝,我知道你心裡要的是蠟燭不是煙花對不對?”
煙花是方知墨的愛,美的刻骨銘心,天崩地裂,讓你永生難忘,可它終究太脆弱,無法守護你到最後,你只是享受了一剎那的美好,卻要用一生的時間爲他哭泣,你爲他哭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