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大臣,皆在花容容意料之中出現在養生殿前。那些大臣對着養生殿的熊熊烈火,都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臣見過兩位娘娘,玉王爺,三王妃。恕臣逾矩,玉王爺,養生殿爲何會起火?”最後趕到的蘇丞相跪在淑妃面前,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蘇丞相,皇上他,他……”上官玉還未說話,淑妃便故作氣急攻心,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一旁的侍女急忙跪下來輕拍着她的後背順氣,半晌之後,淑妃才哭着道:“蘇丞相,皇上他,他被德妃所害,本宮趕到的時候,她居然在放火燒養生殿!本宮,本宮來不及阻止……”話還未落音,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母妃,母妃!”上官玉大呼,“快傳御醫!”
“玉王爺,到底發生什麼事?”蘇丞相無暇顧及淑妃,急切地問道。
上官玉一臉憤恨,厲聲道:“正如母妃所說,德妃與花容容聯合起來對父皇下毒手。本王趕到的時候,這養生殿已經是一片火海了!來人,將德妃與花容容押至天牢!”
在滿朝大臣趕來到德妃與花容容被押走,前後不過一盞茶時間。除了一些老臣心生疑竇,其餘都跟着上官玉朝養生殿跪下,後宮一片哀嚎哭聲,甚是淒厲。
蘇丞相也跟着跪下,卻不着痕跡地掃了眼四周,地上的腳印凌亂。他一早聽聞三王妃花容容不顧禁軍的勸阻硬闖皇宮,當時就知道大事不妙。奈何他又不能輕舉妄動,如今這淑妃先聲奪人,只怕德妃與花容容這罪名就要坐實了。
這皇宮中的禁軍,全都是眼生得緊。想必,淑妃殺了皇上毀屍滅跡,緊接着就是逼宮,讓衆大臣擁立上官玉登基。
“衆位大人,父皇駕崩,本王心情十分沉重難受。今日衆位大人不要出宮了,都留在宮中吧。”上官玉一臉悲傷,看着衆大臣。
這個節骨眼上,誰願意留在皇宮這個龍潭虎穴?只是剛想找藉口離宮的人一擡頭,就看到不遠處的屋頂上,一隻鋒利陰寒的弓箭對着自己。頓時,大家都趴在地上,噤若寒蟬。
上官玉很滿意衆人對自己的敬畏,一時間,剛纔那種弒父的罪惡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至高無上的皇權的渴望。
花容容與德妃由始至終都不曾在衆位大臣面前辯解過一句話,只有經過蘇丞相面前的時候,看了蘇丞相一眼。
養生殿的大火終是被撲滅了,上官玉一直在那看着。偌大的宮殿被燒得只剩下灰燼,一片狼藉。上官玉神色沉重,流露着濃濃的悲傷,一直在養生殿那不曾離去。不顧火剛被撲滅的灼熱,親自用手扒着那些那些殘檐斷垠,不時掉落一兩滴眼淚。
那些不明就裡的大臣,都爲他一片孝心感動。
可誰曾想到,那些眼淚是被殘餘的煙燻出來的呢?他如此急切想找到皇帝的遺體,只不過是想確認皇帝是不是真的死了?對他皇位還有沒有一點威脅?
很快,他便在那些灰燼裡找到一具被燒得焦黑的屍體,面容已經模糊了,只能從身形上依稀辨認出是皇帝。
“父皇!”上官玉在那具屍體下面看到那熟悉的玉佩時,終於嚎啕大哭。他不是難過,是喜極而泣。
“皇上……”一片哀慼的呼聲,伴隨着各種哭聲。
只有蘇丞相,看着那具屍體,眉頭緊皺。
“皇上駕崩!”太監尖細的聲音層層在皇宮內傳送着,昭然若揭的野心,也跟着傳遞到皇宮每個角落……
軒歷85年,紫月國第二任皇帝靈皇駕崩,死於後宮妃子之手。
予國的騷擾尚未平息,朝中不可一日無君。
本來太子即位,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上官玉在西北的所作所爲,卻引來一些正直的大臣反對。本應在西北平定叛亂的王爺,突然回京,且又是那麼敏感的關頭,說不讓人起疑是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一直昏睡不醒的三王爺,也杳然無跡。
上官玉面對衆大臣的質疑,十分惱怒。但這個時候,他卻也是無法對那些大臣動手。他暗暗記下那些質疑他的大臣,打算日後一舉殲滅。
“淑妃娘娘,皇上剛剛駕崩,應先辦國喪再議新皇登基之事!”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直沉默的蘇丞相時,這個在朝中打滾多年的老狐狸,不卑不亢地道。
見蘇丞相這麼說,上官玉雖然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句句都在情理之中,又沒說反對,也沒有同意。
這個老狐狸!淑妃暗罵。
“丞相所言極是,那依丞相所言,先辦國喪!本宮乃後宮女子,不宜干涉朝政。”淑妃眉宇帶愁,滿眸子的哀慼,低喃道:“皇上,怎麼就離臣妾而去了呢?”
上官玉在一旁握緊雙拳,雙眼一直望着那高高在上的龍椅,眼中的渴求自然而然流露。
淑妃自然瞧見上官玉狂熱的眼神,眸子掠過一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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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天牢,與花容容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一樣陰森駭人。
兩人被分開關着,德妃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不由得也有些害怕。
“母妃,別怕,這裡就是暗了點。”花容容回想起上次的事,仍舊心有餘悸,但她還是故作輕鬆寬慰德妃。
德妃苦澀地笑笑搖頭:“沒事,跟冷宮其實差不多。”
“母妃,很抱歉,我沒有保護好你。”花容容跪在鐵欄前,愧疚地說道。
“傻孩子,你又怎麼可能是千軍萬馬的對手呢?淑妃策劃那麼久,怎麼可能容許有半點差池。莫說是你,就是晨兒在,也未必能拿她怎麼樣。”德妃嘆氣,然後眉頭緊蹙一臉擔憂,“只怕晨兒也凶多吉少!我可憐的孩子。”
花容容想告訴她上官晨沒事了,但考慮到這裡是天牢,她還是選擇了隱瞞:“母妃,三爺他也不成什麼威脅,太子他們也不可能對他怎麼樣的。”
“唉,我倒是希望如此。只是這宮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斬草不除根是大忌,單憑他們咬定你我刺殺皇上這條罪名,就足以讓晨兒死一百次了。”淑妃闔上眸子,眼角有些晶瑩在閃爍。
“母妃……”花容容欲言又止,當時她在外面那麼久,德妃都不曾出來。是不是皇上其實已經被轉移走了?而德妃看起來的勸阻,事實上是火上澆油,讓淑妃更快動手呢?
德妃擡首,深深地看了花容容一眼:“賭還有機會,不賭只能等死,你明白嗎?”
花容容驟然心驚,這個後宮裡步步驚心。你永遠不知道,到底那件事看到的纔是真實的。德妃,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這場宮變,贏家永遠是個謎。
“那……”
“皇上已經駕崩了!”德妃咬着牙,恨恨地說道。
聞言,花容容垂下眸子。此刻她腦中卻有許多疑問,譬如,上官晨爲什麼不出手?皇帝真的駕崩了?蘇丞相到底是哪一邊的人?
……
“母妃,您節哀。只有活着,才能報仇。”花容容這話又像是對自己說,她無比渴求鮮活的活下去。總有一天,那些欠她的,通通歸還!
“只有活着,才能報仇!”德妃低着頭,喃喃地念着這句話。
兩人沉默不語,各自陷入自己的思量裡。
花容容直到現在,也看不清楚,德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一切都如她所想的話,那麼這個德妃的心機比起淑妃,更加深沉。
“容容,你認識國師對嗎?”沉默了許久之後,德妃忽然開口問了句讓花容容吃驚不已的問題。
“國師?”反應極快的花容容故作不明。
德妃看了看花容容:“與然!或者說,夜淵。”
“母妃,這……”
德妃搖搖頭:“我是知道的,晨兒也多虧了國師,否則兩年前就死了。國師與然,是個謎一樣的人,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他是個世間罕見的奇才。”
“可母妃你……”
德妃依然打斷花容容的話:“上次你被關進天牢,不是遇到他了麼?這些事無需隱瞞母妃,母妃自然是清楚的。”
花容容想了想,挑了些不是重點的事說出來。德妃只是靜靜聽着,也不發表任何意見。
末了,她才意味深長地道:“能讓夜淵無條件幫了這麼多忙的人,這世間,恐怕就只有一個容容你了。”
花容容呵呵地笑了兩聲,心中越發不是滋味。似乎她來到這個異世之後,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着。無形中,她覺得自己就像這朝堂上一枚不顯眼卻至關重要的棋子。有人希望她死,有人希望她活着。似乎,她永遠不能爲自己生活着。
“容容,這朝堂的紛爭,遠比我們見到的殘酷。有時候,有些事是萬不得已的。我們誰也不能怨,要怪,就只怪我們被摻和進了那場廝殺。”德妃是何等聰明的人,又豈會猜不到花容容的心思?
“母妃,我沒有怨誰怪誰,我只是嘆命運的可笑。”花容容苦澀地道,比如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卻要面對着比生離死別更加痛苦的事……
德妃幽幽地嘆了口氣:“後宮女人最悲哀的就是,跟一羣女人分享着不屬於自己的那個男人。即使你不想面對,總有那麼多的漩渦將你捲進去。你不害別人,別人卻會害你。越是把你當姐妹的,就越會是害你最慘的那個人。”
“母妃,你爲何如此感嘆?”花容容刻意忽略她潛藏的意思,故作不解。
“後宮裡,誰的手上沒沾過血?”
花容容不語,後宮爭寵堪比戰場,甚至比戰場更加殘酷。她是自私的女人,絕對不願意與別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所以一開始她喜歡的是上官玉,卻幫的是上官晨。但事到如今,如果上官晨真的當了皇帝,她應該會選擇默默離開。
這樣,會活得簡單很多。
“晚上,要小心!”德妃靠着牆坐下,低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