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實在忍不住,又聽孟玥呼吸平穩,想是已經見了周公,納蘭初便偷偷起身,獨自一人溜出房間。
白日裡想去探謙貴妃是否爲穿越者,今夜睡不着,正好去探探。
剛走出房間,就見一宮女鬼鬼祟祟地沿着走廊走去,而這個方向的盡頭是包子和沫兒的房間。
納蘭初心下奇怪,便緊跟上那宮女。
而與此同時,房中的男子突然睜開雙眼,利索起身,拿過架上黑色披風,朝着與納蘭初相反的方向走去。
衆人皆知天牢陰沉,這陰沉不只因爲它處於陰寒之地,更由於牢中之事的陰暗。
有時候,若牢中囚犯沒有背景,或者得了強權人士的記恨,被獄卒特意關照,那麼這囚犯的牢中生活就不好過了,可謂如生不如死,晚死不如早死。
一處寬大的暗牢,四周是大大小小敞開的監牢,中央綁了一個全身血淋淋的男子,他身上本名貴的衣衫被鞭子揮打了無數血洞。
柳長青目光空洞,呆呆地看着獄卒在他眼前舞動皮鞭,又看獄卒一次又一次地將鹹水潑至他身。
他從不叫出聲,有時候痛極,便頂多悶哼幾聲。身上疼痛無比,然他心上的疼痛卻不減半分。
腦中一次次地想起在御花園時,納蘭初說昊兒的父親不是他。
可不是他又會是誰?
他的記憶不會錯,昊兒就是他的孩子,是初兒被逼嫁給恪王之前就有的孩子。
但爲何初兒會說昊兒的父親不是他?
初兒當年不願嫁恪王,而今天,初兒卻說甘願與恪王在一起,還說愛恪王。
呵呵,愛,他和初兒的曾經難道不算愛麼?
他問初兒是不是受了恪王威脅,初兒卻說不是。
不是麼?
柳長青的眼中閃過恨意,他和初兒曾經的美好猶在心頭,初兒便是移情,也不會這麼快。想來,一定是恪王威脅了初兒,才使得她對他說那些話。
若不然,如何解釋初兒看見他便急急轉頭走?
只有恪王早先便威脅了初兒,讓初兒見到他時,必須說那些話,若不然,就對初兒或者昊兒下手。因爲恪王的威脅,所以初兒纔會妥協。
對,一定是這樣。
經他自個兒補了一番腦,柳長青眼中恨意越來越深,眸光漸漸染了火色,看得獄卒一驚。
獄卒又狠狠甩了他一皮鞭,陰笑道:“今兒沒想到遇上個骨頭硬的,不過也無妨,老子最喜歡收拾硬骨頭了。老子今日倒也看看,養尊處優的柳二公子,能在老子的皮鞭之下熬到幾時。”
暗牢牆壁後面,兩名男子坐於桌前,皆披着黑色披風,淡着神色,細里斯文地品着茶水。
獄卒話末,左側的男子淡笑道:“不知二弟遭這般對待,恪王殿下可滿意?”
孟玥右手端起杯子,於男子眼前晃了一下,似敬他一杯,淡淡道:“本王滿意與否不重要,只有讓柳世子滿意了,柳二公子才能停了遭罪。”
“可長桓便是滿意了,若王爺不滿意,二弟這罪,就還得繼續遭。”
“柳世子會輕易滿意?”
柳長桓微愣,隨即笑道:“所以,王爺是吃定了長桓與二弟仇深似海。的確,長桓並非容易滿足之人,今兒個不給二弟永生難忘的教訓,長桓就不會輕易讓獄卒停手。”
孟玥勾脣道:“此次合作,柳世子讓本王刮目相看啊。”
“王爺謬讚。”
孟玥輕笑,“柳世子爲麗妃嫡親侄兒,此次竟夥同本王對付麗妃,這……”
柳世子挑眉,“王爺擔心長桓假意與你合作,實則存心引你入套?”
“柳世子說笑,不倫你是否存了心思欺瞞本王,只要父皇聽到一句尚書學之事乃本王設計,本王保證,你長安候府十日之內不復存在。故,你便是欺瞞本王,本王也不會擔心。”孟玥淡淡道:“柳世子是聰明人,知道如何做才能對你更好。”
面對孟玥的威脅,柳長桓眼中厲光稍縱即逝,恢復神色說道:“當初長桓既應了王爺,就不會言而無信,王爺多慮。”
“是不是多慮,柳世子心裡比本王明白。”
似乎覺得孟玥說話太犀利,柳長桓乾笑一聲,轉了話題道:“王爺深夜冒險邀長桓於此,想必不只是爲了瞧二弟狼狽的吧?”
孟玥微微點頭,“確有一事需要柳世子相助。”
“王爺請說,若在長桓能力所及之處,長桓定全力相助。”
孟玥道:“前些日子柳二公子回京,本王因顧忌長安候家事而並未插手挽州柳氏,然本王卻對柳二公子在挽州的經歷感興趣的緊。”頓了頓道:“還望柳世子助本王一二。”
柳長桓應道:“王爺放心,長桓定全力相助。”
柳長青被驅逐到挽州已有四年,這四年裡,柳長桓不相信恪王絲毫沒有插手挽州之事,至少,一年前,柳長青的失蹤少不了恪王的參與,然現在恪王卻說他沒插手挽州柳氏。
恪王的意思,柳長桓有些不明白。
柳長青的事情誰都能查,只要擁有了權勢,就誰都能查到。恪王能叫他查,自然也能叫別人查。按理,這種事情應當是叫別人查,畢竟,他雖與麗妃不和,卻也是麗妃血親。然而恪王卻要他相幫,柳長青不解,卻並未拒絕。
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孟玥起身告辭。
柳長桓看着孟玥背景,不住深思方纔之事,其中猶在雲霧。
片刻,他走了幾步,經過牢房轉角,望着柳長青沒一塊好肉的身,輕輕一笑。
也是柳長青運氣不佳,惹了恪王不快。
他身任朝廷要職,若向恪王翻臉都得掂量掂量,何況柳長青一個無權無勢的世家子。
恪王妃豈是他柳長青能惦記的,這不,不但毀了名聲,三日後執行板子時,恐怕他的雙腿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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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初跟上宮女,見宮女果然朝着包子的房間去了,心下更是奇怪。夜間不休息,黑燈瞎火地摸去包子房間,莫不是要對包子不利?
皇宮處處暗藏危機,此事涉及包子,納蘭初不得不謹慎。
見宮女在窗戶上戳了個洞,然後於袖中掏出一個細管子,對準洞口,輕輕一吹。
納蘭初心上一突,竟吹了迷煙。
她馬立上前,趁着那宮女未進屋前,左手一揮,重擊宮女後腦勺。
見宮女倒地,納蘭初忙趕去屋中,查看包子的情況。
牀帳裡的小人兒呼吸平穩。又或許是由於迷煙,包子睡得極香。
四周一片悄然,除了經歷方纔宮女那齣兒,今夜也算是靜得能安人心。
納蘭初吹亮了燈,拿近了去瞧包子的臉,卻發現包子雙頰有些不正常的紅。
納蘭初微驚,摸上包子的臉,手心只覺得漸漸發燙,越來越燙。
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白日裡她還見包子好好的,而這時卻這樣。
她抱起包子,想着連夜帶他去瞧瞧太醫,然而只走了幾步,全身開始無力,由心而散發的熱氣滾滾襲來,漸漸朝全身蔓延。
不好,這下不止包子中招了,連她也中了招。
納蘭初快速思考哪裡的問題,沒進這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然而進屋沒待多久便成了這幅模樣。
對了,進屋……
那宮女剛在房裡吹了迷煙,她因擔憂包子,沒等迷煙散盡便衝進房間,真是關心則亂,大意得緊。
又想,或許這宮女吹的並不是迷煙,而是……春藥。
她那股慢慢涌上來的熱氣,似乎帶着無限潛力的火,像極了古代小說中描寫的春藥。
屋外含着些許異動,聲音雖小,但依納蘭初的敏銳卻不難聽出。
她忍着心頭的火,忙抱着包子破窗而出。
而與此同時,兩名黑衣人衝進屋。
房中無人,兩人不約而同地皺了眉,一人道:“竟然那孽種逃了。”
另一名黑衣人嗅了嗅屋中氣味,又摸了摸牀上被窩,察覺被窩裡還有餘熱時,鬆了口氣,說道:“牀上還有熱氣,看來是剛逃。一個三歲的孩子,如何能在我兩人眼皮子底下逃脫,想必定是有人相幫。”
“誰在幫這孽種?”
“房中留了女人的味道。”
“女人?”
那人點頭,解釋道:“這個女人是主子要的,她既進了房間,定然也染上了淫毒,呵呵,今日的一切雖與主子料想有出入,然而結果嘛,卻能讓主子滿意。”
另外那人想了想,隨即明白過來,面露奸邪之笑。
兩人很快離去。
納蘭初躲在窗下的牆角,方纔因黑衣人來勢快,她帶着包子,若是急急逃走,動靜難免有些大,恐怕到時候便是黑衣人沒有發現她,卻因她的動作而弄巧成拙讓人發現。
於是,她便躲在窗外賭一把。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黑衣人沒等發現她就走了。
黑衣人的話,納蘭初只聽清楚了“淫毒”,他媽的還真是春藥啊!
對一個孩子下春藥,真他媽的喪心病狂。
納蘭初想罵爹。
納蘭初毫不遲疑,急忙抱起包子便回房間找孟玥。
那春藥不知以包子的年紀,能不能受得住。包子的毒,容不得她遲疑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