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正院的幾個孩子和謝家都多多少少有些走動,但這別苑,還真是無論哪個院的孩子都是頭一回來。
年紀最小的明婧顯得最高興,四處看了看風景就說“這裡比清苑還好!”,弄得幾個下人神情皆一緊。
阿祚察覺到這話不妥,也張望了一番,很快就添了句:“但論規制可比清苑小些!”
這是事實。這處宅子修得非常講究,細節之處的精雕細琢令人咋舌,顯然不是僅僅“有錢”的人家就能建出的東西,處處都體現着豪門世家的積澱。但即便這樣,也不論何處都沒有半點逾制,該是怎樣的大小就是怎樣的大小,依謝家的地位能修五間房的地方,絕對連多一塊磚都看不到。
富貴之至卻毫無犯上之心,無怪外祖家昌盛這麼多年依舊屹立不倒。
這廂幾個大孩子正各自琢磨着,旁邊的明婧張望間遙遙看見和婧迎過來,大喊了聲“姐姐”就飛奔過去。和婧笑吟吟蹲下身等她,待她跑近了將她一摟:“想不想姐姐?”
明婧的聲音甜甜的:“想!”
和婧又問:“有多想?”
明婧說:“特別想!”
“哈哈。”和婧被自家小妹哄得開心,往後瞧了瞧,又說,“你二姐呢?”
“二姐姐和表姐要先去京裡,表姐要回家。”明婧解釋之後想了想,一歪頭,“應該一會兒就過來?”
“那好,我們等等你二姐姐,然後一起去後面放風箏。後面地方可大啦,你可以玩個痛快!”
和婧說完明婧就愉快得蹦蹦跳跳鼓起掌來,和婧抱着她說“親姐姐一口?”,明婧吧唧就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哎呀還是小明婧最可愛了,幾個弟弟長大後都不好玩了!
和婧這麼想着,幾個“不好玩了”的弟弟也走到了跟前。
男孩子們顯然比明婧多了點禮數,向朝她施了一揖,看起來特別規矩。但待和婧告訴他們別苑後面就是座山,可以騎馬也可以打獵之後……一羣正對這些興趣十足的孩子就帶着侍衛們一起撒歡去了!
這種事謝晟當然躲不開,不過片刻和婧就聽人來回了話,道謝晟說讓她們該用膳就用,不必等他們,他們打來獵物隨便烤烤就可以了。
“……真能湊合!”和婧邊皺眉邊笑,到底還是讓廚房提前備了菜,吩咐他們待山上起了炊煙就給送去,還着意點了幾個弟弟們愛吃的菜。
之後和婧便帶着明婧到處轉悠,又轉了得有三兩刻工夫,蘭婧纔到。
“姐姐。”蘭婧上前一福,心裡還有點憂心。
她總覺得父王交待說叫他們來姐姐這裡時,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高興,像是在賭什麼氣一樣。可又見和婧帶着明婧開開心心的玩鬧,並沒有什麼擔憂的樣子,心下也鬆了些氣。
父王待姐姐總歸是比待她親近的……
這個看法,不管是蘭婧自己都知道自己性子悶的從前、還是人人都欣喜於她的轉變的當下,都沒有改變過。
而且,姐姐也確實比她更合父王的心思。父王母妃給姐姐挑了謝晟做夫君,姐姐一下就很喜歡,讓父王母妃都省心。不像她,這幾年見過了那麼多位公子,都還是沒有中意的。
蘭婧一時落寞,心思被這股落寞牽引着,下意識地向旁邊尋去。
待得觸到那個身影時她一滯,又慌着神趕忙避開。
幾尺外的譚昱還以爲她有什麼吩咐,提步便上了前:“翁主?”
“……我沒事。”蘭婧邊定心邊說,“你不是要去買茶喝?現在去吧,趕不及回來也沒關係,我在姐姐這兒沒事的。”
然後她睃了眼還候在幾尺外的另外三個侍衛,不知怎的就起了“欲蓋彌彰”的心:“叫上他們一起去,就說是我說的。”
“翁主?”譚昱隱隱覺得她情緒好像有點不對頭,但喚了一聲,見她只垂着眸不吭聲,又還有另外兩位翁主在,他也不好再問。
於是譚昱只好依言叫着幾個同伴一道出去,幾人聽他交代了事情後都有些懵神:“喝茶去……?”
護送着翁主出門,然後他們喝茶去……?
另三人在他身後面面相覷,再想想,又都覺得去都去吧。
翁主如是好心讓他們歇歇,他們不能不領情;如是因爲什麼事有意把他們支開,他們更不能不識趣非戳在這兒啊?
蘭婧目送着他們離開,沉默了好一會兒,纔回過頭,回頭就見姐姐在看她。
“有事要私下裡說?”和婧關切道,蘭婧搖搖頭:“沒有,就是看他們辛苦,想讓他們去歇歇罷了。”
此事便作罷。
一幫孩子便在別苑裡一直玩到天色擦黑,而蘭婧的侍衛果然沒能在他們離開別苑前趕回來。
這也不怪他們。謝家的別苑在京城南邊,吳裕泰茶莊則在王府附近,地屬京城東北邊,離得實在不近。
不過好在蘭婧晚上不必再折去接夕瑤,與兄弟們同行,侍衛隨從很多,也不差她那四個侍衛。
衆人緩緩而行,要直穿過京城才能回清苑,剛進了城門,阿祺卻好似想起了什麼,叫人停了馬車。
“我有點事,你們先回去吧,我晚點回去。”他向同座一輛馬車的阿禮道。
阿禮皺眉:“都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去見個朋友,就在京裡,大哥放心好了。”
阿祺這麼說,阿禮也就沒再攔他。他吩咐底下人跟好了,然後自己下了車去與阿祚阿祐同坐,把這輛馬車讓給了阿祺。
三輛馬車就在這塊分了開來,阿祚他們與蘭婧的繼續往北,阿祺也往北行了一段,就向東拐去。
阿祺手底下的侍從們一看這方向心裡就冒冷汗,心說公子您怎麼又往那地方去啊?!
片刻後,馬車在百順衚衕的衚衕口停住,衆人識趣地就此停下,只一個穿便服的宦官跟着自家公子往衚衕裡走。
衚衕里正一片紙醉金迷,隔着厚厚的院牆都能嗅到各個院子的濃重胭脂味。這氣味令他有些不適,他暗自屏了息,直至走到那熟悉的小院門口。
“喲,殷公子?”門口一個十六七歲的青樓姑娘搖着團扇習慣性地嬌笑着。這殷姓是孟時祺頭回來時信口說的,此後她們便都這樣稱呼他。
他來的次數已不少,這瑩月樓上下已然都知道他。不過她們也都知道這位小公子來從來不是爲了風月事,那姑娘打完招呼便直接給他指路說:“她今兒歇息,在羅姨屋裡呢,公子請吧。”
孟時祺一頷首,進了院門又進了院中小樓,蹭着牆邊避開歌舞昇平的大廳,徑直往二樓去。
剛上到二樓一拐彎,他就見到了熟悉的人。
“香盈。”孟時祺一笑,正端着藥碗往前走的小姑娘也就八|九歲,聽到聲音也邊回身邊就笑了:“殷公子!”
孟時祺走上前問她:“你娘怎麼樣,大夫來過了嗎?”
香盈點頭:“來過了!多謝公子幫忙,我娘說要好好謝您。”
二人說着又一道往前走去,前頭不遠的地方,就是香盈的母親的屋子。
香盈的母親姓羅,現下樓裡年輕的姑娘都稱她“羅姨”。她不算多出挑的姿色,但好歹也在瑩月樓裡待了不少年了,是以現下生了病,樓裡一時也能容她這般養着吃白飯,左不過老鴇臉色不太好罷了。
孟時祺推門而入時正聽到一陣咳嗽,羅姨聽到門響看過來,又咳了一陣方忍住了,朝他笑笑:“殷公子。”
“羅姨。”孟時祺和香盈一道走過去,香盈搬了張繡墩來請他坐,他坐下後又看了看羅姨,“您好些了?”
“我這身子,唉……”羅氏自然清楚自己的身子是怎麼回事,搖了搖頭,繼而眼裡便有了些淚意。
她抹了一把,看看香盈又看向孟時祺:“殷公子,您是個好人。我、我想求您個事……”
孟時祺嚇一跳。他雖知道羅氏是什麼樣的身份,不過按年齡來說,羅姨與他的母妃差不多歲數,他總還是把羅姨當長輩看。
他便忙道:“您說就是了,我能辦到一定幫您!”
羅氏忍着淚再度看看女兒,語聲哽咽:“我怕是……不能陪香盈幾年了。她雖是在這種地方長大,可她還是乾淨的,鋪紙研磨的事她能做,髒活累活她也都會幹……我啊,我想求公子您贖她走,讓她當牛做馬伺候您一輩子都好,只別讓她再幹我這樣的營生……”
“……羅姨您說什麼呢!”孟時祺聽得臉色一白,皺了皺眉,道,“我拿香盈當朋友看,您別再說這樣的話了。至於贖她出去,我……”
這件事聽來不大,他也很想幫香盈,可是真的不好辦。
他家裡是親王府,怎麼可能從青樓接人過去?就算只是贖人出去,總得給她尋住處把她安置下來吧?這種事瞞不住,可不瞞住,肯定會傳出閒話吧……
父王母妃不得打死他?
孟時祺很爲難,但好在香盈一直只是在這裡當丫鬟,遠還輪不着她接客,這事之後還可以慢慢打算。
頂不濟了……到時候他可以和表哥他們借錢來幫她嘛!
孟時祺心裡暗自做了番打算便暫且將這話題繞了過去,又與她們說了會兒話,臨走時香盈送他出門,他照例塞了些散碎銀兩給她。
“我不用了……”香盈被母親方纔那番話說得眼睛還紅通通的,將錢塞回去,悶着頭說,“公子您……您再幫我娘請一趟大夫好不好?我不想讓我娘死……”
香盈說着就哭出來,孟時祺手忙腳亂地擡手給她抹眼淚,邊抹邊哄她:“你別哭你別哭,大夫我一會兒幫你請,不用這錢。”
他說着一邊將錢塞到她手裡,一邊又摸了兩張面額稍大的銀票出來遞給隨來的那宦官:“你去給這樓裡管事的,讓她們好好照顧羅姨,別讓人欺負她!”
“是。”那宦官一應,接了銀票退下去找人。
避開二人後他忍不住瞧了眼手裡的銀票,一看見那數額心裡就喊了聲“嚯”。
——兩張各是一百兩?公子您來了這地方連個姑娘都不叫就花出去二百兩?
哎呦喂他們公子可真是冤大頭啊!
有錢花哪兒不好,跑青樓裡發善心來,真是沒轍。
作者有話要說:
又忘了說了,微博有個讀者福利,抽獎送春雨黑盧卡面膜,只限正版讀者噠
明天開獎~~
直接去我微博搜關鍵字“讀者福利”應該就能找到
微博名是“荔簫Leechee”,注意簫是竹字頭的簫,搜草字頭就找不到啦
祝大家歐氣中獎……
就像72小時內出了三個SSR的我一樣……【對我在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