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明婧明顯很高興,天天去找哥哥姐姐們玩,當然也沒少拿三哥四哥要娶親的事開玩笑……
不過自然不是什麼惡意的玩笑。她打小就被一羣哥哥姐姐圍着長大,這幾年卻眼看着哥哥姐姐們一個個地成婚出府,總感覺心裡怪怪的。眼下三哥四哥要成婚,府裡可算能添兩位嫂嫂了,她高興呀!
所以玉引好幾回聽到明婧滿懷憧憬地念叨希望嫂嫂是什麼樣子。她希望嫂嫂一定要聰明心善,而且嫂嫂最好不止喜歡哥哥,也能喜歡她!
這話有一回讓阿祚聽見了,阿祚笑了一聲就把她抱了起來,跟她說:“放心,不喜歡明婧的人,再好我也不娶!”
“……那也不用。”明婧鎖着眉頭認真地思量了一下,說,“如果她不喜歡我但是特別好,三哥就還是娶吧!三哥喜歡就好!”
阿祚就一本正經地問她:“那萬一她欺負你怎麼辦?”
明婧想了想:“她欺負我,我不理她就是了。反正……三哥成了婚之後也要住處去。”
玉引和阿祚都一怔。
看來她是真的爲此很失落,已然覺得府裡不論誰成婚都要走了。阿祚酸澀一笑,忙跟她解釋說自己成婚了也不會住處去,會一直在府裡待着。
明婧便開心了,開心的下一步就是悔了方纔說出去的話,抱住阿祚說那三哥一定要找個不會欺負她的嫂嫂!
除夕,一家子如舊一道進宮。在宮門口兵分兩路的時候,阿禮阿祺都是一臉“祝三弟四弟好運”的微笑。
玉引領着他們,仍是先去坤寧宮問了安,然後去定太妃那裡。和婧是帶着孩子一道來的,定太妃抱起孩子就不肯放下,因自己抱了重孫的事而十分愉快!
和婧的孩子也喜歡這個曾祖母,坐在曾祖母腿上咿咿呀呀的,好奇地到處指來指去。定太妃慈愛地陪着他玩了一會兒,擡頭看向玉引:“阿斕這是剛懷上,一時半會兒還見不着孩子。但阿祺那兒……孩子現下快一歲了吧?”
提起阿祺的孩子,衆人的臉色都稍稍有點不自在。玉引頷首欠了欠身:“是,二月份生的,現下十個多月了。”
“改日把母女倆一起叫進來見見吧。”定太妃嘆了口氣,“這事我所知不多,但我想,不管怎麼說,人家給阿祺生了個孩子。縱不能給位份,你們府裡頭也還是好好待她。我知道阿祺這孩子心善,但我還是想囑咐他一句,就算來日他不喜歡這姑娘了,也得看在孩子的份上,別虧了她的吃穿用度。”
香盈的事情府裡是早就稟過定太妃的,但這是定太妃頭一次提起。玉引心裡一喜,噙笑道:“是,那個羅氏也懂事,明婧他們都知道的。來日就算真與阿祺不再親近,也自有人會照顧她。”
定太妃點點頭,繼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兄弟倆,只睃了一眼就笑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在我這兒不自在?出去走走吧,到了時辰回來用膳就行。”
阿祚阿祐面色通紅,邊想解釋自己並非因爲在永寧宮不自在,邊又實在被婚事攪得定不下心。最後倆人誰都沒說出話,就這麼紅着臉一揖,便告退了。
“我想去陪哥哥們!”明婧拽拽玉引的手,玉引一睇她,見她眼睛亮亮的顯然很想一起出去玩,不禁一笑:“那你乖一點,別給哥哥們搗亂。”
你哥哥們現在心裡亂着呢!
明婧重重地“嗯!”了一聲,規規矩矩地自己上前跟祖母道了告退。然後她追出,不過片刻殿中衆人就聽見阿祐邊笑邊斥她:“別跑那麼快,小心摔了!”
玉引:“……”
就知道讓她乖一點這話說了也白說。
永寧宮外,阿祚阿祐悠哉哉地散着步,想了想,打算去前頭轉一圈。
眼下正是各府都陸續進來賀年的時候,前頭的堂兄弟正多,怎麼着也應該去打個招呼……順便看看還有誰要今年成親!
明婧則很悠閒,一會兒踩踩地上的殘雪,一會兒撥弄撥弄蓋着積雪的枝頭。要不是看兩個哥哥一直都是沉吟狀無心玩鬧,她還很想拉他們打雪仗來着。
她自得其樂得太投入,以至於旁人走來時她完全沒反應,直至對方蹲到她身側時她纔回過神。
“表姐!”明婧側過頭一看就笑了,夕瑤噙笑拉拉她的手:“要去前頭?”
“嗯,跟哥哥們一起去。”明婧點頭。夕瑤這才注意到數步外還有倆人,阿祚阿祐也正看見她,走上前一揖:“表姐。”
“你們要去前頭正好。”夕瑤站起身,“母后讓我去給殿下送份湯暖暖身,但前頭現下人正多,我過去又是一番禮數。你們順道給帶過去吧,讓他趁熱喝,光叫宮人去送我怕他不當回事。”
這事倒不麻煩,不過阿祚阿祐都忍不住腹誹表姐你夠懶的!
二人應下來,夕瑤扭頭一喚,一個女官模樣的姑娘上了前。
夕瑤道:“這是逸親王府的世子和四公子,你跟他們去吧,我回坤寧宮等你。”
那女官卻只笑應了聲“好”,看上去並不似普通的主僕關係。阿祚和阿祐也沒多問,繼續一道往乾清宮走,到宮門口碰上謝繼清,卻聽那女官喊他“伯伯”。
“原是謝家姑娘?”阿祐稍稍一訝,旋即拱手,“失敬失敬。”
謝氏大大方方地一笑,美目流轉着低下目光:“沒關係的,我給皇子妃當隨侍女官後也沒得空去向姑母問個安,一會兒勞兩位公子幫我帶個話?”
“好說好說……”阿祐連聲應下,莫名地不好意思起來。他只覺這姑娘笑起來格外好看,溫和而明媚的樣子,好像讓周圍都亮了起來。
阿祚斜覷着弟弟,一碰他的胳膊,阿祐還一臉不解:“怎麼了?”
“……沒事,挺好。”阿祚心下想笑,怎麼看都覺得阿祐剛纔眼睛都直了。
不過之後倒也沒什麼,幾人從乾清宮退出來後就道了別。差不多正是午膳的時辰,阿祚阿祐帶着明婧回永寧宮,謝氏則回坤寧宮。
結果晚膳的時候,卻又見到了這位謝姑娘。
這回她是被定太妃召來的,與之同來的還有好幾位貴女。
幾人都是剛從別的太妃那兒過來,已見過了另幾位正值婚齡的王府公子。走進永寧宮時,還有人臉上紅暈未褪,再一擡頭看見這邊的幾位,紅暈又更添了一層。
她們先向定太妃和賢太嬪問了安,又向玉引和昌親王妃施禮。因謝氏跟玉引沾親的緣故,衆人禮罷後她又上前向玉引添了一禮。
玉引一哂:“你是夕珊?我小時候在華靈庵裡,後來就直接嫁了人,你們這一脈的孩子我沒怎麼見過,近來倒聽夕瑤提過,日後得空了常來王府走動。”
夕珊文文靜靜地欠身應下。定太妃打量了眼前的幾位貴女一番,發話道:“我跟王妃們有話要說,你們年輕人一道玩去吧。偏廳給你們備着了,有點心有茶,別拘禮,都是自家人。”
幾位貴女便又一福,與此同時,正發愣的阿祚阿祐看到玉引睇了個眼色:“去。”
阿祚阿祐:“……”
於是男孩子們不得不一道去。永寧宮這一處,除了阿祚阿祐兄弟倆以外,還有昌親王府的世子。昌親王世子比他們大一歲,但從前也沒怎麼跟姑娘家打過交道,三個人臉上都寫着尷尬。
而貴女們也很尷尬,進了偏廳後,幾人傻坐了足有一盞茶的工夫,阿祚才逼自己先開了個口:“謝姑娘……閨名夕珊?”
謝夕珊頷首應了聲“是”。
阿祐不知怎的心裡一急,好像是不肯被兄長晾着似的,立刻接話:“請問是哪個‘珊’字?”
夕珊心裡跟有鼓槌敲擊似的,死死低着頭道:“珊瑚的瑚。”
“……”阿祐滯了滯,“那姑娘叫夕瑚?”
“……夕珊。”夕珊明顯神色僵住,剎那間,雙頰紅得跟珊瑚一般,硬撐了片刻終於忍不住低頭捂住臉來緩解羞赧,“珊瑚的珊!”
“沒事沒事!”阿祐趕忙擺手打圓場,盡力笑着,接口道,“夕珊夕瑚都好聽……我還去過西湖呢,景緻秀美風光怡人!”
天啊!!!
夕珊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咬了咬牙,實在無法摒開這種尷尬,起身一福:“臣女出去走走,幾位殿下……自便。”
“哎謝姑娘……”阿祐還想說什麼,被阿祚一下子踩住了腳。
傻弟弟你會不會說話?!
阿祚瞪着他,服了他這沒話找話時拿人家口誤當話題的做法。
然後,當晚他們都沒有再見到謝夕珊。出宮回府的時候,玉引就發覺阿祐一臉悔恨。
“我這幹得什麼事兒啊!!!”被自己氣壞的阿祐一腳狠踹在車輪上,又疼得單腿直跳,“我提什麼西湖啊!!!”
他趴在阿祚肩頭上捶阿祚:“哥你也不攔我!!!”
“……”阿祚默默將他推開,“你嘴巴那麼快,你怪誰?”
還什麼西湖景緻秀美……阿祚想說三弟我懷疑你這樣會娶不着媳婦哎!
玉引忍着笑看他悲憤,等他嚎夠了,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行了行了,不就是說錯話了?改天我把她請到府裡,你當面跟她賠不是啊。”
然而阿祐還是一臉的神色悲慼,覺得第一回見面就沒給人家留下好印象,現在夕珊肯定嫌棄死他了!!!
玉引忍住對幼子的嘲笑,看向阿祚:“阿祚你呢,今天這幾位姑娘,有你喜歡的沒有?”
“嗯……”阿祚遲疑了一下,旁邊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阿祐“撥冗”擡頭道:“有,三哥跟溫家姑娘說了好一會兒話。”
溫家姑娘?
玉引禁不住蹙了下眉頭。
.
回到府中,玉引扛住疲憊先跟孟君淮說了這事兒。阿祐和夕珊的事假如能成,那沒問題,兩家親上加親挺好的。
問題出在阿祚。
那個溫家姑娘吧……是從前一位異性藩王,廣信王的孫女。
廣信王因爲大不敬的罪名被先帝削爵入獄,當今聖上繼位後給他的長子賜了個沒有實權的侯位。雖然說起來門楣也不低,但這麼多年來,京裡各家都還是躲着他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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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的姑娘,說好聽點是侯爺的女兒,說難聽點是罪臣的孫女啊!
孟君淮沉吟了會兒,嘖了嘖嘴:“這事是不好辦,不過阿祚真喜歡她嗎?”
“說不好,今天頭回見嘛。阿祐當時跟我一說,阿祚臉就紅了。”
看來不管到沒到“喜歡”的份上,總歸是有動心的。
玉引斟酌了一下,出主意道:“要不……你年後進宮問問皇上的意思?!”
“……?”孟君淮皺眉瞟她,“你讓我直接去問這個?”
“我覺得不打緊。”玉引誠懇道,“你想,若皇上根本不想讓宗室裡的孩子娶她,會今天讓她進宮見人麼?”
雖然要因此試探底下人的忠心也說得通吧,但玉引覺得,當今聖上其實很少對弟弟們玩這樣拐彎抹角的手段。
所以如果是阿祐喜歡,她可能連擔心都不會擔心。在阿祚身上添個心眼,只是因爲阿祚是世子,還是應該多一分注意罷了。
孟君淮順着她的話也掂量了一番,而後點了頭:“行,那我挑個日子進宮,你先別跟阿祚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