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大廳裡響起了一道孤獨卻刺耳的掌聲。
貴族們皺眉轉頭:國王正輕鬆自如,好整似暇地舉着雙手,輕輕鼓掌。
彷彿在享受一場戲劇表演。
泰爾斯心中一陣不適:他想起六年前那個血腥的黎明。
那時,倫巴也是這樣,輕輕鼓着掌,從殺氣騰騰的軍隊裡步出,勝券在握地走向他和小滑頭。
“確實,謝謝你提醒了我,伊恩·羅尼,”查曼王一邊鼓掌,一邊淡淡地道:“我的封臣們,最近是有些小騷動呢。”
“許多人的精力都無處發泄,”國王吸入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目放寒光:
“所以這正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不是麼。”
“我將爲熱血難抑的他們,提供一個報效國家的機會,正當其時啊。”
國王身後的坎比達抱起雙臂,輕笑出聲。
伊恩慢慢地反應過來,怔然地望着國王。
他似乎已有預料,但仍舊不肯相信自己推導出來的事實:“什,什麼意思?”
查曼王沒有說話,他只是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禿鷲也似的殘忍笑容。
“如陛下所言,”埃克斯特王國御前會議的次席輔理顧問,坎比達子爵輕輕上前:“從那位星辰王子開口確認……不,應該是從那羣星辰軍隊出現之後,這就不再是地方衝突了。”
“甚至不再是毀約的自由同盟向誰效忠,不僅僅是埃克斯特王國和它小小附屬國之間的爭端那麼簡單了。”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明快而輕鬆的笑容,話語中卻蘊藏着讓貴族們紛紛皺眉的信息:“你們祈遠城所面對的,是整個埃克斯特的榮辱,是我們面對星辰宿敵的舉國尊嚴。”
“如我幾周前,在這個大廳裡向女大公閣下所言及的,”只聽坎比達慢條斯理地道:“在埃克斯特的榮辱面前,我們內部的紛爭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塞爾瑪想起幾周前的會面,頓時臉色一白。
坎比達輕哼道:“無論是大公之間的小小誤會,還是封臣們對國王的小小不滿,都應該靠邊站,不是麼。”
他輕輕張開雙手:“這是至高無上的名義,是國家的戰爭,是共治誓約裡不能逃避的大義。”
“黑沙領的某些封臣們,在這種大義面前,如果他們敢於拒絕陛下的徵召令,不願徵兵,不願動員,不願聽命,如果他們這都不願意來……”
坎比達子爵似乎很樂意看見祈遠城的人吃癟,他聳了聳肩,刻意地低聲笑道:“嘿,嘿,嘿——”
砰!
坎比達的身後,很早就看他不爽的克羅艾希,毫不留情地敲響輔理顧問的腦袋:“好好說話。”
坎比達子爵不忿地摸了摸頭,沒再說什麼。
但已經沒有人再注意他們了。
查曼王的聲音重新響起,這一次尤其令人心寒:
“北地人不需要懦夫。”
“尤其是那些人。”
“那些在國家大義面前,不肯放下內部的爭端,不肯放下對國王的不滿,不肯滿腔熱血地出征,不肯心甘情願地去死的——懦夫們,”國王環視着大廳裡的衆人,目放冷芒:
“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佔據着貴族之名,爵位之利,苟活於世?”
“而作爲他們的領主,我又有什麼理由對他們手軟呢?”
大廳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嘆息聲,以及不甘心的呼氣聲。
泰爾斯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心中沉重。
利用抵禦外敵的名義來剷除異己……
作爲一個統治者,你還真直白啊,倫巴。
至少其他地方的統治者們還會花費心力,粉飾一二。
塞爾瑪想了想自己的現狀,又想了想國王的現狀,明白了什麼的她不由得吃了一驚。
伊恩神情呆滯了一會兒。
下一刻,彷彿被一輛上千磅的馬車正面撞中,他狠狠地晃了晃。
亡號鴉皺眉扶住他。
“不,不……”伊恩呼吸急促,冷汗淋漓:“你,你要利用這場面對自由同盟的戰爭,來清洗你的封臣。”
“因爲星辰插手而頒發的徵召令,是這個目的?”
不。
伊恩心中絕望地想:
不會的。
怎麼會,這樣呢?
大廳另一端,祈遠城的使團沉浸在一片哀愁中。
六位龍霄城伯爵死死地盯着查曼王,眼中的慎重和忌憚前所未有。
但下一秒鐘,伊恩就倏然擡起頭,眼神憤怒。
“你以爲你會成功嗎?倫巴?”
“你的封臣們,他們都是累世貴族,人中精英,有着他們的支持和效忠,倫巴家族才能坐穩大公的位子,”他幾乎要把牙齒咬碎,連對國王的敬稱都不管了:
“而現在,你要對他們開刀了,就以爲他們會乖乖坐待着倫巴家族的軍隊衝進他們的城堡,搶走他們的財富,剝奪他們的頭銜?你以爲效忠你的戰士真的能應付整個黑沙領的……”
然而打斷他的,是國王的淡淡冷笑。
“哈,哈,哈,哈……”
這一秒,查曼王輕輕扭過脖子,看着臺階上的女大公。
隕星者皺起眉頭,毫不示弱地攔在塞爾瑪身前,眼中的恨意從未消減半分。
看着對方如臨大敵的模樣,查曼王眯起眼睛,搖了搖頭,語氣戲謔:
“我沒告訴你們嗎?”
“再造塔大公已經表態,一旦星辰真的插手自由同盟之事……那他就絕不會袖手旁觀。”
他的話讓許多貴族再度神經一緊。
“帕修斯·特盧迪達深明大義,他很樂意出兵援助祈遠城。”
“他和他的軍隊,會前來黑沙領,跟我會合,跟倫巴家族的戰士們會合。”
查曼王的話語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輕聲道:“然後我們再來看看,黑沙領裡,究竟有哪些叛國者,不願意爲國出力。”
伊恩再次愣住了。
什麼?
再造塔,和黑沙領?
那就是說,如果倫巴想要清理他的領內貴族,無論是名義,還是實力,抑或時機,都已經……
“再造塔,特盧迪達?”伊恩想起了什麼,嘆了一口氣。
他最終痛苦地閉上眼睛:“那個混蛋。”
“再造塔與我們最近,”坎比達笑着補充道:“當然最能理解我們的心意。”
泰爾斯深深地蹙緊眉頭,想起那個鍋蓋頭形象,眼神閃爍,言語挑撥的狡詐貴族。
再造塔大公。
帕修斯·特盧迪達。
那個即使在英靈宮裡最緊急的時刻,在羅尼、奧勒修與倫巴的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刻,也只是攥着一把短刀,安全地躲在遠處的大公。
他啊。
已經倒向了倫巴麼?
“你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對麼,”伊恩臉色灰敗:“在你頒佈新法令,黑沙領衆家族們第一次反對的時候……”
查曼王和他的兩位屬下都冷眼看着他。
“你不在意你的封臣會以何種方式反對你的法令,不在意他們會否聯絡像祈遠城這樣的外援,因爲你根本就沒想跟他們慢慢地耗,陪他們玩完這個政治遊戲。”
伊恩悽然地開口:“甚至,自由同盟這一步棋,也根本不是爲了拖住祈遠城,不是爲了削弱反對者們對外援的信心……”
查曼王表情專注地看着大廳裡的衆人,似乎在看一場有趣的戲劇。
“你甚至不在乎龍霄城是否出兵,不在乎戰爭的結果,不在乎祈遠城能否速戰速決。”
“從一開始,你就打定了主意,”伊恩喃喃自語道:“要用最直接,最粗暴,最簡便的方式,下手鏟除手下那些不聽話的舊封臣們。”
“你所欠缺的,只是一個名義,一個理由,一個寫在共治誓約上的,不會激起民情激憤的,後果最小的,堂而皇之的藉口……”他痛心疾首地咬出下一句話:
“比如……星辰王國。”
伊恩絕望地望向泰爾斯,但王子只是搖了搖頭。
子爵閣下頹然地坐倒在座椅上,不再看向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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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鬥獸場上被擊敗的鬥士。
我們,我們祈遠城……
我們還傻乎乎地拉攏着大公們,準備聯名譴責國王。
我們天真地向黑沙領的下級貴族們作出承諾,寄望他們打擊倫巴的威信,瓦解國王的威權。
把他變成一個空頭國王。
現在看來,這場棋局……我們從一開始,就輸了?
伊恩身邊的亡號鴉輕輕嘆息,死寂的眼神瞥過泰爾斯。
里斯班重重地長嘆一聲:“所以,您的封臣們若接受徵召,就意味着龐大的開支和無數的人力,而遠征西方,更意味着把人口、戰力、子嗣、補給、後方,把這些貴族的命脈交到你的手裡。”
“也許他們回來後,領地就已經翻天覆地,甚至,也許他們永遠都回不來了……”
“別說得那麼難聽啊,”坎比達子爵似乎頗有些頭疼地道:“說到底,陛下只是徵召他領地裡的軍隊,去自由同盟找回場子而已。”
里斯班搖了搖頭:“然而,陛下的封臣們若拒絕徵召,你就有權利和理由,用倫巴家族和再造塔兩者相加的威勢與兵力,帶着旁人無法異議的名義,剝奪他們的爵位,甚至清洗他們的家族。”
“把黑沙領真正變成您的一人之領。”
攝政官閣下語氣低沉地嘆道:“是吧,陛下。”
泰爾斯看着伊恩神思不屬的樣子,看着里斯班似乎瞬間蒼老了好幾歲的臉龐,心中黯然。
是啊,他知道這種感覺,他曾經體會過,終身難忘。
先前的口舌之辯,只是查曼·倫巴的開胃小菜。
但弒親者真正可怕的,是他的手段。
斷龍要塞前的血腥圍攻,災禍之夜裡的恐怖一擊……
一如既往,如雷霆般迅捷,直接,粗暴,殘忍,果決,有效。
留給敵人的,只有驚愕和悔恨。
查曼王輕哼一聲。
“他們不是沒有選擇。”
查曼王轉過視線,與年老的里斯班正面對視。
“他們可以選擇效忠國王,遵循法令,選擇繼續熱愛埃克斯特,那就皆大歡喜了。”
國王冷冷地道,銳利的雙目裡彷彿藏着不可抵擋的鋒刃,所視之處,貴族們紛紛移開視線:“而非與他們封君以外的勢力暗中來往,寄望着以此逃避他們必將到來的命運。”
“當然,這也給那些把手伸進我的地盤,多管閒事的人們送去一個警告——安分守己,或者我來找你。”隨着這句話,查曼王再次冷眼掃視着大廳裡的衆人。
就像巡視領地的兇獸。
他外袍上代表倫巴家族的鐵拳徽記,在此刻是如此刺目。
除了貴族們若有若無,速率不一的呼吸,大廳裡一片寂靜。
泰爾斯默默地看着頹然的伊恩,心中升起寒意。
里斯班攝政先是微微一嘆,然後神情嚴肅地道:
“你完全沒有留手的打算,更沒有貴族的廉恥和底線,對麼?”
里斯班,曾經的王國首相,面對國王威勢更勝從前的眼神,怡然不懼地直呼他的名字:“查曼·倫巴?”
“面對那些反對你擴張權力的傳統家族,你不僅僅是迎難而上,反將一軍。”
“門德、德文森、佩魯諾、伊卡,黑沙領上這些我們耳熟能詳的北地家族,這些自耐卡茹時代起就效忠起義王血脈,效忠倫巴家族,歷史足足有數百上千年的顯赫姓氏,”里斯班痛惜地道:“他們以爲像往常一樣,聯合逼宮,就能逼領主收回成命……”
“然而時代改變了。”
“在你的殘酷手段前,在你不留餘地的徵召令下,他們要麼承認你的法令,低頭妥協,俯首聽命……”
“要麼血流成河,灰飛煙滅。”
帶着一絲惆悵與嘆恨,里斯班的話也引起了一衆貴族們的惴然。
泰爾斯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陷入沉思。
龍霄城裡,塞爾瑪因爲女大公的身份,戰戰兢兢,苦苦維持着自己的少許威信,換來封臣們的合作與服從。
黑沙領中,倫巴卻頂着弒親者與變革者的惡名,刀斧無情,用鮮血清洗出道路,留下封臣們的低頭與順從。
究竟是哪一方更好呢?
查曼王的左手按上他的舊佩劍,冷冷一笑。
“想要報效國家的人多得是,而他們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沒有封地和爵位,”縱然在盛夏,國王的聲音也似乎帶着寒風的凜冽:“我的得力干將,圖勒哈勳爵告訴我……”
他面對着整個大廳的貴族,說出讓他們不寒而慄的話:“這個世界上,佔據高位而尸位素餐的人還是太多了些。”
“不是沒有道理啊。”
里斯班閉起眼睛,沒有答話。
大廳裡安靜了很久。
龍霄城的伯爵們露出了縱使面對女大公的任性妄爲,也不曾表露半分的凝重神色。
“我的老天,在那兒站着的,”赫斯特伯爵面色蒼白:“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國王啊。”
“最糟糕的國王,”林納伯爵緊緊攥着手指:“糟透了的那一種。”
“哼,”柯特森不屑地搖搖頭,眼中卻寫滿了戒懼:“真是敗類。”
納澤爾伯爵默默注視着國王,但他偶爾會把目光投向角落裡的泰爾斯王子,若有所思。
“龍霄城,現在你們懂了吧。”
查曼王毫不在意龍霄城的衆人議論着他的話語:“如果祈遠城真的準備了一封公開信,要你們簽字,慫恿我的領地裡,某些不智的蠢貨們繼續反對我……”
國王擡起頭,望向那個最高的座位。
那個一直靜靜地盯着他,卻久久不出一言的女孩兒。
“可惜啊,”查曼王心情愉悅地翹了翹嘴角,“因爲那已經沒有意義了。”
伊恩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膝蓋,對周圍的目光恍若未見。
“甚至我還想建議你們:沒必要摻和這場戰爭,”查曼王搖搖頭:“黑沙領已經接手,你們沒有必要出兵了。”
那一刻,黑沙領來的三人傲然站在大廳中,彷彿這裡是他們的主場。
龍霄城的封臣們重新捏緊了拳頭,不忿與不甘在心中燃燒。
“因爲無論自由同盟的這場戰爭要打多久。”
國王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棋盤上的結果都已經註定了。”
泰爾斯搖了搖頭。
所以,不出所料,你抓住了機會啊,倫巴。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那麼……
這一刻起,泰爾斯定定地盯着查曼王。
你的回報呢?
下一秒,查曼王像是感應到了泰爾斯的目光,他扭過頭,看向從面無表情到逐漸慎重起來的王子,微微蹙眉。
泰爾斯依舊冷冷盯着他。
國王的嘴脣向上抿了一下。
查曼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至於這位王子,別費心把他送去祈遠城了,送他來黑沙領吧——作爲真正與星辰斡旋的人,我來招待泰爾斯王子,這順理成章。”
泰爾斯閉上眼睛,心中舒出一口氣。
那一刻,明明身處沃爾頓的英靈宮,身處耐卡茹的英雄大廳,但查曼王卻像一個真正的主人那樣,傲慢地對着全場的封臣們道:
“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人回答。
“真的要去黑沙領?”懷亞臉色大變地看着羅爾夫:“這……”
泰爾斯在角落裡輕笑一聲,低聲安撫着身後的兩人:“冷靜,還沒結束。”
我把他叫來——王子默默地道:可不是準備去黑沙領作客的。
但他又注意到,尼寇萊的目光越來越冰冷。
從剛剛起,隕星者的視線就從來沒有離開過王子的身上。
彷彿知道泰爾斯在這裡面的角色。
大廳裡很安靜,沒有人說話。
在國王帶來的寒意裡,每個人都在思考着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招致的後果。
祈遠城與黑沙領的博弈,似乎已經看到結果了。
龍霄城又該何去何從?
直到一道清脆好聽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是的。”
查曼王表情微動,轉向他原本以爲不會有意外的方向。
只見龍霄城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塞爾瑪·沃爾頓低着頭,嬌弱無力地道:
“如你所言,陛下。”
“我不會把泰爾斯王子送去西部,送去祈遠城了。”
龍霄城的羣臣們齊齊皺眉。
查曼王露出讚許的表情:“你是個聰明的女孩。”
但下一刻,女大公就突然站起身來:
“可是您聽好了,查曼陛下。”
“他不會去祈遠城,”在衆人疑惑而驚訝的目光中,女大公表情嚴厲,語氣急轉直下:“但他更不會去黑沙領。”
泰爾斯笑了。
是啊。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
查曼王微微一愣。
“泰爾斯是龍霄城的客人,這是六年前,六位大公在這個大廳裡的共同約定,”塞爾瑪冷冷地道:
“他就待在龍霄城,任何地方都不會去。”
“任何地方!”
查曼王的臉色重新冷了下來。
就像六年前。
但出乎國王的意料,那個六年前,還在他的目光下瑟瑟發抖的女孩,此刻卻表情穩重,目光堅強。
在無聲的對峙裡,坎比達子爵皺起眉頭,克羅艾希卻露出笑容。
“六位大公的共同約定?”
查曼王輕哼一聲:“你很調皮,女孩兒。”
“想法很多嘛。”
“非但如此,”塞爾瑪毫不示弱地搖了搖頭:“您還需要知道一件事。”
“無論祈遠城態度如何,無論您態度如何,龍霄城都會出兵,征伐自由同盟——就像我的父祖二十年前曾親手平定自由同盟,這是屬於沃爾頓家族的責任,是龍霄城的尊嚴。”
她繃着小臉,強硬地道:“不會因爲一個人——不管他是國王還是乞丐——而改變。”
大廳裡的氣氛徹底冷了下來。
伯爵們心情複雜地看着國王與女大公的對峙。
查曼王重新按住了自己的佩劍,抿起嘴脣。
塞爾瑪則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着。
終於,數個呼吸之後,國王寒聲而笑。
“一個未婚的小姑娘,這就要揹負起龍槍的榮譽了?”查曼王環視四周:“你這些經驗豐富,大權在握的封臣們,他們也同意嗎?”
只見塞爾瑪向前一步,表情不變:“我的封臣們,他們每一個人……”
“都支持我的決定。”
在國王的目光下,龍霄城的諸侯們齊齊皺眉,連連對望。
就在此時,里斯班攝政毫不猶豫地跨前一步。
“女大公的意志就是我們的使命,”里斯班伯爵冷冷地道:“她說泰爾斯王子不會去黑沙領。”
“那他就不會去,”他的老同僚,納澤爾輕聲嘆息:“問題解決。”
柯特森伯爵也冷哼一聲。
“女士也說了,我們要去幫祈遠城,弒親者,”柯特森獰笑着:“那我們就磨亮斧頭,帶好刀劍。”
查曼王皺起眉頭,他擡頭看向高處的塞爾瑪——女大公依舊臉色堅毅地看着他,目光紋絲不動。
赫斯特伯爵看着女大公,重重點頭:“女士的態度,就是龍霄城的態度。”
“不管哪個狗屁國王給我們下了什麼狗屁命令。”
“要是那個國王有種的話,他大可以帶着他的軍隊和狗腿,來龍霄城剝奪我們的爵位,”林納伯爵諷刺道:“誰知道呢,也許我會乖乖奉上呢。”
克爾凱廓爾目色生寒,他的話很簡短,也很明確:“歡迎來到龍霄城,陛下。”
隨着女大公和伯爵們的話,龍霄城的封臣們在對視中完成了意見的統一。
他們帶着同樣冰冷而不善的眼神,齊齊望向國王陛下。
“你聽見他們的話了,”塞爾瑪依舊冷冷注視着查曼王:“有疑問嗎,陛下?”
第一次,查曼王認真地看着這個少女。
就像打量着一件武器。
“真不錯,女孩兒。”他輕聲道。
只見查曼王帶着深深的寒意,輕聲開口:“但關於六年前,六位大公的共同約定,你依然說錯了一點呢,女孩兒。”
下一秒,查曼王轉向泰爾斯,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
泰爾斯不自覺地渾身一緊。
塞爾瑪愣了一瞬:“什麼?”
查曼王一揮手臂,猛地轉過身,面對着整個大廳裡的疑惑目光。
“我怎麼記得,”國王那寒意刺骨的嗓音迴盪在立柱之間:“六年前,在這個大廳裡,真正合法、合理、正統的大公們……”
“僅僅只有五位呢?”
塞爾瑪的表情僵住了。
那一刻,泰爾斯臉頰生硬,他的瞳孔慢慢縮緊。
大廳裡,同樣微微變色的,還有尼寇萊與里斯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