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眼中所見的這片起伏不定的大地即嘆息丘陵,分佈在嘆息山脈的西緣——看,遠方那些峰頂蓋雪,直入雲端的山就是嘆息山脈。”騎在馬上的普提萊指着視野遠處高聳入雲的山峰,爲泰爾斯講解着北地的地理。
泰爾斯擡起頭,放寬自己的視野,在寒氣逼人的環境裡呼出一口熱氣。
“嘆息山脈曾是遠古帝國時代的大地上最高的山脈,北接魁古爾冰川,縱向隔開帝國北部的北地行省與東荒行省,向南逐漸平緩延伸到綠心行省北側,也就是現在的星辰東海領,即庫倫公爵的封地。嘆息山脈之險,攀登之難,都令旅人望之卻步,唯有低頭嘆息,是以得名。”普提萊放下手裡的菸斗,也低頭微微嘆息,彷彿在迴應他自己的話。
“遠古帝國尚在時,這裡就是著名的流放與混亂之地,帝國覆滅後動盪更甚,直到山脈裡遷居來了精靈的一支,紮根於此近三百年,在山嶽之間來去自如,鼎盛時期自成王國……終結之戰後,嘆息山脈的西北側歸於西陸,東南嘆息山脈則在東陸的翰布爾王朝境內。”
嘆息山脈裡的精靈?等等,好像那本《終結戰紀:天崩地裂》裡有講過?
說到“精靈”,泰爾斯不由得瞥了一眼身後的埃達。
“怎麼了?”埃達注意到泰爾斯的眼神,沒好氣地攤開雙手:“我也不知道那些是我的第幾代親戚,我歷史又學得不好!”
泰爾斯搖搖頭,轉回頭繼續聽普提萊的講解。
不能指望這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的精靈。
哪怕是個極境。
“……險峻的西北嘆息山脈縱跨埃克斯特與星辰兩國的東部,特盧迪達大公的再造塔和星辰王國福瑞斯家族的孤老塔,分別坐落在兩座山峰上隔谷相望,兩邊都對彼此忌憚非常,偏偏都易守難攻。”
“山脈再往北和南延伸,分別是埃克斯特麋鹿城大公和星辰崖地領守護公爵的封地,但也正因嘆息山脈的險峻,加上北方的氣溫,使得坐落其中的埃克斯特麋鹿城與星辰崖地領,都面臨着領地靠臨終結海,而偏偏港口寥寥,爲數不多的港口又坐落在海崖邊上的窘境……”
普提萊抽了一口菸斗,看着遠方的山脈,露出迷醉的色彩。
“是以第一和第二次大陸戰爭中,跨越終結海,從東陸來犯的聯軍都從星辰的東海領或是南岸領登陸,實在是因爲無論星辰的崖地領還是埃克斯特王國的東岸港口,都坐擁嘆息山脈賦予的、險峻高聳易守難攻的天然海崖……直到第三次大陸戰爭,東陸軍隊佯攻星辰的東海港口,卻出其不意地奇襲埃克斯特的海岸線,以少量部隊進攻海崖,收到了奇效,最終攻破麋鹿城,直入埃克斯特的腹心……”
大陸戰爭?
泰爾斯心裡又冒出一個疑問。
“戰爭肇始於兩片大陸之間的矛盾——比如終結海里的鯨羣。終結之戰後我們發現,它們體內的永世油是最好的燃料,更甚木炭,”普提萊爲他解答疑惑:
“捕撈資格、份額、區域和休捕期,這些一直是兩岸諸國爭議的焦點……四次大陸戰爭裡這都是主要議題,當然,第三次大陸戰爭後,兩岸的政治情勢變化太多,我們與埃克斯特徹底交惡,夙夜則陷入與翰布爾的東陸爭霸,終於,在賢君閔迪思三世新的政策下,我們與夙夜聯盟,埃克斯特則同翰布爾親近……”
“這使得始於終結歷468年的第四次大陸戰爭,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世界大戰,戰火不再侷限在一方糾結勢力,跨海侵襲另一方,而是波及世上的每一個角落。”
泰爾斯想起閔迪思廳裡,星辰三王中那位微笑持杖的中年國王,他鐫刻在銀幣上的頭像,以及自己胸口的燒疤,隨即他又想起科里昂的那對血族姐妹以及所謂的“星夜同盟”。
泰爾斯搖搖頭,把這些趕出自己的腦袋。
“你不贊成閔迪思的外交政策嗎?”穿越者好奇地問。
“並非如此,”普提萊搖搖頭:“與夙夜聯盟是大勢所趨——遠東古諺也有言,交好遠方的盟友,攻伐臨近的敵人。”
“雖然第四次大陸戰爭規模浩大,代價慘重,”普提萊一面沉思着,一面緩緩道:“但在我看來,新的政治形勢也加強了兩片大陸的連接和聯繫,爆發世界大戰的條件,都被消弭在越發複雜的聯動局勢之中,比如我們跟埃克斯特的西陸衝突——從第四次大陸戰爭到現在,我們已經兩個世紀未曾有跨大陸的大戰,享有超過兩百年的和平……在此前的幾乎每個世紀,我們都有兩片大陸矛盾積累到極點之後的大陸戰爭。”
泰爾斯皺起眉頭——他總覺得以這樣的國家生產力和政治制度,所謂的大陸戰爭哪裡有些怪怪的。
跨海遠征大陸……這需要多大的動員力和後勤補給?諸國所付出的代價真的是那點永世油就能補償的嗎?
他們在一路上兩側士兵投射而來目光中前進,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個村莊。
泰爾斯擡起眼,他發現村莊外的樹木上都綁着一根根繩子,有不少都拴着食物,諸如肉乾、麪包等等,甚至還有鹿、狐狸、雪兔等獵物。
這是北地的習俗嗎?
“我的士兵們已經確認了這個村莊的安全,”就在此時,倫巴大公的屬下封臣,坎比達子爵從後方跟來,他越過衆人,騎進村莊後下馬,把繮繩交給一位士兵,“我們會解散一部分家鄉在附近的徵召兵,您可以在裡面的一家酒館稍事休憩,享用午餐。”
泰爾斯在羅爾夫的幫助下蹬下坐騎,爲能夠暫時擺脫這匹馬而長舒一口氣,然後興趣滿滿地擡起頭,觀察着這個萊曼隘口旁的村莊。
這本該是一個連圍牆都沒有的寧靜小村莊,此時卻佈滿了身形壯碩、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雖然大部分的護送軍隊都在村莊之外駐紮休憩,但泰爾斯眼中所見,用磚木土石搭建的平房房檐下,依然到處是來來回回、熙熙攘攘的北地士兵。
但奇特的是,這些士兵似乎沒有打擾這個村莊的清淨,他們與麻布粗襖打扮的村中男男女女們打成一片,尤其是村莊中的廣場一帶,此刻早已坐滿了士兵和村民們,酒杯來回,笑聲震天。
“這次我要幹翻你,克朗頓!”一張似乎是平常兜售商貨的大木桌旁,坐着兩個人,一個村民模樣的男人大力地砸着擺滿酒杯的桌面,看着對面一個不甘示弱的士兵大喝道:“一分鐘,我能喝十杯!”
“我們馬上就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了,”士兵丟下斧頭,脫下胸甲,同樣不忿地砸着桌面,“贏的人才能得到阿蘿莎的花圈!”
圍成一圈的旁觀者熱烈地起鬨,其中一個提着花籃的年輕姑娘則哈哈大笑。
“放什麼狗屁!”她放下花籃,豪爽地一掀裙子坐下,加入到圓桌上的酒局:“喝得過我的人才能拿到我的花圈!”
泰爾斯不由得輕笑起來,在那一瞬,他甚至有點淡忘了,正是這羣埃克斯特士兵,在戰場上與他的護衛們捨命相敵,彼此殺戮。
與泰爾斯在永星城中所接觸到的那個規矩市儈,階層地位分明的社會不同,這個埃克斯特的鄉野小村的節奏顯得野性而輕快,氣氛熱烈而輕鬆,村民基本都是高大壯健的北地人,相貌粗豪,笑容爽朗。
“嘿,圖勒哈,我們要在這兒呆多久?”一箇中層軍官模樣的大鬍子士兵一手扛着戰錘一手拿着木質酒杯,對着他們大聲喊道:“拜託,請告訴我可以過夜!”
“下午就出發,”圖勒哈不滿地大聲回敬道:“在那之前,把你的褲子給我勒緊了,鐵頭闊克!”
“真可惜,”大鬍子軍官一臉失望地灌下一口酒,酒水順着他的鬍子留下來,喃喃道:“我記得英雄酒館那兒有個漂亮的廚娘……”
泰爾斯毫不在意路邊士兵和村民的指指點點,也不乏輕蔑和惡意的眼神,他跟着坎比達和圖勒哈一路向前,後面則跟着使團的衆人。
“你們確認安全的方式就是讓士兵們進村莊,去跟村民們喝酒?”看着一旁走過,跟村民們勾肩搭背、開懷大笑的北地士兵,王子年輕的侍從官,懷亞·卡索警惕地按着腰間的劍,不甚認可:“如果我是刺客,就會混在這些村民裡。”
“別太緊張,這裡不是星辰,是埃克斯特!”坎比達子爵哈哈大笑道:“這個村莊裡幾乎都是退役的老兵,他們信得過……事實上,出於榮譽和尊嚴,在他們之中,身爲客人的王子只會更加安全。”
懷亞則聳聳肩,撇嘴表達他的懷疑。
“別擔心,”泰爾斯對着他的侍從官點點頭:“士兵們都四散滲入了村莊裡,就算是刺客,也要思量暴起行刺的可能與代價。”
“這是隘口村,是麼,”普提萊懷念地看着四周:“我記得這裡有個酒館,裡面的老闆很有名……”
“英雄酒館,一名退役老戰士二十年前所開的酒館,”一旁的圖勒哈淡淡地道:“而裡面的黑麥醇酒則遠近聞名。”
好奇打量着四周的泰爾斯,跟着坎比達和圖勒哈走向一棟較大的石屋,石屋的門上掛着一個碩大的酒杯招牌。火炙騎士推開兩扇大門,走進人聲鼎沸的英雄酒館。
泰爾斯跟着踏進溫暖的石屋,把寒氣甩在身後,看着這個佈滿了客人的酒館瞬間安靜下來,許多人把目光投向他們,泰爾斯認出客人中有不少是北地士兵,顯然是剛剛到此不久。
但幾秒鐘後,酒館就又恢復了熱烈的氣氛,彷彿進來的只是幾個普通人。
“你們沒有清空酒館,”懷亞皺着眉道:“那殿下的……”
一把粗豪而老邁的聲音爆炸般地響起:
“小子,這是我的酒館,”一個滿臉皺眉的銀髮粗壯老頭,雙肘抵在木質吧檯上,帶着一臉不屑的表情道:
“無論是國王、祭祀、外國人,哪怕神靈,沒人能在這裡趕走我的客人!”
懷亞一皺眉頭。
老頭隨即眯眼低下頭看向泰爾斯,露出古怪的神色:“你們的人有些多……我只招待付錢買酒的客人。”
泰爾斯對他笑了一下。
穿越者不禁注意到,眼前這個滄桑老頭雖然有些年紀了,起碼六十以上,但他的臂肌仍然發達,腰身粗壯而挺拔,眼神直接而兇猛。
“卡斯蘭!別擔心人數和酒錢的問題!”坎比達哈哈一笑,不客氣地坐上吧檯,掏出一個錢袋,“我們這兒有的是帶着耐卡茹頭像的金色小圓片……順便一句,黑沙大公託我向你問好!”
泰爾斯眼神一動:一個退役的老兵,普通的酒館老闆,能讓黑沙大公親自過問?
但坎比達顯然沒有得到應有的迴應。
“每杯黑麥酒六個埃克斯特銅子,貴族的價格則是六十個,”酒館的老闆,老頭卡斯蘭表情冷淡地瞥了一眼錢袋,隨即把它推了回去,冷哼一聲:“還有,我不收金幣。”
“特別是來自那個弒親倫巴的金幣。”
坎比達的臉色頓時一僵。
泰爾斯也心中一驚:弒親?
坎比達向着身後的圖勒哈攤攤手,露出無奈的表情。
“那是遵循古禮的繼承權決鬥,”圖勒哈走上前來,不動聲色地掏出一個滿是埃克斯特銅幣和銀幣的袋子,淡淡道:“大公他擊敗了自己的長兄,僅此而已……傷亡只是意外。”
“隨他怎麼狡辯吧,弒親就是弒親!”老頭卡斯蘭不屑地收下錢袋,“至於所謂的決鬥古禮……那是以前,帝國人用來讓我們自相殘殺的玩意兒。”
黑沙大公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奪取了繼承權,遵循的似乎是遠古帝國的某種決鬥儀式?
泰爾斯默默地把這個情報放進心裡。
還有……泰爾斯看向眼前的粗獷老頭:這個酒館老闆的身份不簡單,而且跟倫巴似乎不是一個立場的。
也許可以從這裡收集一些情報?
“所以是一、二、三……六、七、八……”卡斯蘭掂了掂錢袋,數着眼前的人數。
“等等!”泰爾斯靈機一動,適時地出聲:“黑沙大公的歸他們,但我們幾個的錢自己付……我們有,額,大概十幾個人……”
卡斯蘭的眼珠一轉,重新注意到連吧檯都夠不到的泰爾斯。
坎比達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看向泰爾斯。
泰爾斯向着普提萊點點頭,後者眉頭一挑,隨即走上前去,抓出幾個銀幣和銅子。
“啊,我認得這個頭像……守誓之王,米迪爾是麼,”卡斯蘭接過銀幣,又隨手丟下,倒是拿起鐫刻着米迪爾頭像的銅幣,仔細端詳着上面的圖案,隨即擡起頭,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你們來自帝國?”
“不,”泰爾斯笑着搖搖頭:“我們來自星辰。”
他身邊的懷亞臉色一變,而普提萊則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小鬼,你是那個星辰的王子……來道歉的。”卡斯蘭直直地盯着他:“還真是長途跋涉啊。”
泰爾斯聳聳肩。
“好吧,”卡斯蘭哼笑一聲:“沒道理跟錢過不去。”
“喂!”坎比達抗議道:“倫巴大公的金幣就不是錢了嗎?”
“嘿,布瑞因!”這位英雄酒館的老闆沒有理會子爵閣下,他放開嗓門,敲了敲身後的木窗:“二十杯麥酒……普通的就行!”
吧檯後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個黑髮大漢,他的左臉上有一道燒傷的疤痕,冷哼一聲。
只見這個酒館夥計一臉不爽地舉起一根細木棍,轉向後方的櫥櫃,手臂一振,熟練地串起十幾個木酒杯的杯耳,像串燒一樣把它們拉起來。
他的手臂又一振,十幾個杯子齊齊砸上吧檯。布瑞因靈巧地抽出木棍,然後扛起一個大木酒桶,開始朝着排成一排的酒杯倒酒,一邊倒,一邊神色不善地注視着衆人,中間狠狠地瞪了泰爾斯一眼。
“這不是臂力能做到的,”懷亞看着夥計的動作,神情一動,低聲道:“我打賭,他是個用劍的高手。”
“別見怪,”卡斯蘭哈哈一笑:“我這兒的夥計們都是些當過兵的大老粗……”
“當然,英雄酒館,”圖勒哈淡淡地道:“北地退役士兵的集散地。”
泰爾斯難過地發現,自己連吧檯的椅子都夠不到,在衆目睽睽下直接出聲又過於尷尬。
這時候,有個會手語的護衛就顯得格外重要。
羅爾夫把泰爾斯抱上吧檯的高腳椅(發現自己再次失業的侍從官懷亞重新皺起眉頭),坎比達和普提萊在他左右兩側坐下,星辰和埃克斯特的人則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批人,分別在兩個圓桌邊坐下,士兵們虎視眈眈地盯着彼此。
“我的天,”威羅看着周圍鬧騰着的北地酒客們,神采奕奕地道:“我還從來沒來過這麼遠的地方喝酒。”
“拿好你的雙槍,”老兵傑納德皺眉道:“沒準他們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
“卡斯蘭先生,”泰爾斯彎起嘴角,拿出記憶中與人攀談的本事:“您是什麼時候開的英雄酒館?爲什麼叫這個名字?”
“有二十年咯,”卡斯蘭懶洋洋地看着布瑞因把酒杯倒滿,然後把其中三杯端上吧檯,另外的讓布瑞因自己端盤送出去:“受傷退役後就回家鄉開了酒館……至於爲什麼叫英雄酒館,嘿,我婆娘取的無聊名字。”
“對了,”泰爾斯摸了摸有自己半個頭高的木質酒杯,理智地決定不去碰它:“我進村莊時,發現門口的樹木上都綁着各色的食物,那是怎麼回事?”
“絕日嚴寒就要來了,”卡斯蘭打個哈欠,端上幾盤看着就不怎麼讓人有食慾的黑麪包:“那是羣山的饋贈。”
圖勒哈和坎比達都習以爲常地抓起黑麪包,就着麥酒啃進嘴裡,後者還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看着一臉愁苦,無從下口的懷亞。
“最好多吃一點吧,”坎比達淡淡地道:“我們下午還要趕路……晚上纔會紮營。”
養尊處優的星辰人……坎比達心中輕笑:這可是英雄酒館的招牌,北地村民的普通粗糧。
懷亞皺着眉看着眼前的黑麪包。
普提萊嘆出一口氣,抓起麪包——看來這就是今天中午的食糧了。
大概是坎比達故意的舉動,試探王子的態度,或者報復王子的冷淡,二者其一。
但緊接着,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見,尊貴的星辰第二王子,泰爾斯·璨星殿下,雙手抓起一塊又厚又硬的黑麪包……
然後毫不在意地啃下一口。
那表情,似乎吃的不是難以下嚥的黑麪包,而是
“羣山的饋贈?”泰爾斯大口地嚼動着嘴裡硬實的麪包,好奇地含糊問道:“絕日嚴寒?”
嗯,味道居然還不錯,只需要磨着咬就能咬開……不像兄弟會裡的黑麪包,糟糕的時候還要用火烤。
卡斯蘭的神情一動,看向泰爾斯的眼神越來越有趣。
“絕日嚴寒是北地特有的天氣,彼時北地將迎來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刻,日照的時間急劇縮短,外出的人必須身着極厚的皮襖,且帶足火源補給,還不能離開太遠,每日戶外活動的時間會被壓縮到三個小時以內。”普提萊眼神古怪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泰爾斯。
我是因爲常年遊歷在外,練出了一副硬牙口跟好胃口……但是王子殿下他……
懷亞苦着臉吃下一口麪包,只覺得想吐,但他看着旁邊的羅爾夫也甘之如飴的樣子,頓時重燃食慾和鬥志。
“絕日嚴寒的天氣,短則數週,長則一月,”普提萊繼續道:“至於羣山的饋贈……”
“那是給神靈的禮物,”酒館老闆,老頭卡斯蘭嘿嘿一笑,接過話頭:“將今天第一個獵到的獵物,第一個觸碰的食物,掛上樹梢,即屬神靈所有……只有在絕日嚴寒中不得不出門在外的旅人可以取用,是爲來自神靈的恩惠。”
“神靈……”泰爾斯嚥下麪包:“是哪位神靈,落日,皓月,冥夜?”
他的記憶中,永星城內較爲出名還有着自己神殿的神靈,似乎就是這三位。
但卡斯蘭嘿嘿一笑:“都不是,我們所紀念的是北地乃至世界上自古相傳的神靈,看顧着大地與山巒,護佑着野外旅人的慷慨神靈,”
“人們稱呼它爲……”
“羣山之主。”
————
星辰王國,永星城西環區,西城警戒廳門口。
“抱歉,科恩·卡拉比揚隊長請了一個月的長假,”西城警戒廳的秘書,喬拉小姐一臉冷淡地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棕色短髮女孩:“我是說,至少一個月。”
長得比我高。
腿比我長。
屁股比我翹。
喬拉小姐不忿地想。
還好,我的胸比她大。
隨即,喬拉小姐挺起傲人的身姿,捋過頭上的紅色長髮,驕傲地道:“你若是要找他的話,可以留下口信……我經常見到他,可以幫你轉告給他。”
而且。
沒我有女人味。
看着像個男孩子。
喬拉小姐不爽地打量着眼前這個棕發女人。
只見對方慢慢皺起眉頭,開口道:“是麼,他不在啊……”
嗯,說話也是粗聲粗氣的……一點不像個女人。
喬拉小姐這麼想道,頓時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嗯,那就是公鴨嗓……她絕不承認那是“英氣”。
棕色短髮的女人沉默了一陣,靜靜地看着喬拉小姐。
喬拉小姐覺得有些窘迫。
棕發的女孩隨即低下頭,看着右手上那個雙塔長劍標誌的紋章,嘴角挽起笑容。
“那好吧,請給他留個口信吧,”棕發女孩看着喬拉小姐的表情,玩味地笑道:“就說……”
在秘書小姐不耐煩的眼神下,棕發女孩舔了舔自己的嘴脣。
“紅坊街那天,躺在他懷裡的女人,想他了。”
喬拉小姐臉色一變,如遭雷擊。
紅坊街……
躺在……
他懷裡……
女人……
想他……
喬拉小姐瞪起難以置信的雙眼,皺緊眉頭,神情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怎麼會。
這個女人?
跟帥氣的科恩隊長……
居然……
婭拉·薩里頓撲哧一笑。
“哈哈哈……”
“好吧,我開玩笑的,”在秘書小姐殺人的眼神下,刺客之花的後裔一邊撫着腹部,一邊笑着擺手:“我跟那個金髮的青……的警戒官只見過一面。”
順便救了他一命而已。
“你喜歡他,暗戀他,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想爲他生孩子什麼的,”在秘書小姐再次變得古怪的眼神下,婭拉搖搖頭:“我都不關心……我也不是你的競爭對手或情敵,而僅僅只是找他幫個忙而已。”
“放心……他還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前任女酒保露出燦爛的笑容。
秘書小姐罕見地臉紅了。
她看着婭拉真誠的眼神,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無言以對。
沉默持續了十幾秒。
喬拉小姐最終呼出一口氣。
“好吧,”喬拉小姐不好意思地轉過頭,臉上的紅暈還未消失,她無奈地道:“事實上,科恩隊長……他回終結之塔了,而我們這裡可以用信鴉聯絡到他,你可以給他寫一封信,然後……”
婭拉笑了。
“好,我會給他寫信的,”年輕的前任女酒保點點頭,思考着什麼:“謝謝你,喬拉小姐。”
“事實上,如果不是太麻煩的事情的話,”秘書小姐有些發窘地道:“也許我也可以幫你的。畢竟你算是科恩的朋友嘛……”
“……雖然我,我只是個廳長秘書,但我還認識很多人……比如我的哥哥,就在爲王室服役,他可以接觸很多大人物……”
這樣你就不用去找科恩隊長了。
喬拉小姐默默在心底握拳:你以爲說句不喜歡他就完事了?
開什麼玩笑……
不要小看女人的執着啊,無論是自己的還是情敵的!
婭拉詫異地看着喬拉,隨即破顏一笑。
“這忙你幫不上的,”婭拉無奈地搖頭:“你還太……”
婭拉突然止住了話頭,她想起了什麼。
喬拉小姐露出期待的眼神。
“也許你真的能幫我的忙,”她緩緩道:“喬拉,你是警戒廳的秘書,無論是案件、通緝、情報,你都能看到,能幫我留意一些信息嗎?”
喬拉小姐露出笑容,她點點頭:“當然,如果不是機密的話……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婭拉呼出一口氣,低聲道:“我想查一查這幾年,星辰到國外,大宗軍火走私案件的發生地點……尤其是跟黑街兄弟會有關的……有個傢伙叫羅達……”
喬拉小姐拿出紙筆。
“還有,”婭拉猶豫着,最終還是說出來:“我還要找三個小孩……特徵很明顯,他們很可能被兄弟會拐走了,但是並不在永星城裡……”
喬拉小姐奇怪地擡起頭。
“一個十歲的男孩,叫辛提,個子比一般孩子大一些。”
“一個臉上有圓形燙疤的小女孩,叫科莉亞,四五歲左右。”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叫萊恩,沒有右手。”
“就這些?”喬拉小姐點點頭,“我回去看看最近關於打擊販賣人口的案情通告……”
“等等,”婭拉擡起頭,正色道:“我要找的,還有一個小男孩。”
“他失蹤在紅坊街附近,很可能落在血瓶幫的手裡了。”
“黑髮,灰眸,七八歲的樣子。”
“他是一個……”婭拉眼神一黯:
“不像正常孩子的……孩子。”
喬拉小姐詫異地擡起頭。
“他有些過分聰明,過分成熟了。”婭拉低垂着眼眉,繼續解釋道。
“是麼,早熟的小孩啊,”秘書小姐聳聳肩,低頭繼續記筆記:
“我哥哥說,類似的小孩他也見過兩個——一男一女。”
“好吧,總之,我會幫你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