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很欣慰

該死。

瑟瑞勉強咬着嘴裡的木片,感受身體在寒冷和疼痛的雙重摺磨中不住顫抖。

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卻仍能感受到雙手雙腿被死死拴在木樁上的疼痛感,他的胸口和腹肌不斷摩擦着木樁,似乎這樣就能抵禦一些寒冷。

雪花落下,背部的鮮血緩緩流下。

疼痛一陣陣地來襲,火辣辣地提醒着瑟瑞目前的傷情。

但這都不算什麼。

最讓瑟瑞難以忍受的,是他正被綁在木樁上,被無數人圍觀的屈辱——他能體會到背後站得整整齊齊的隊列裡射來的一道道目光,儘管那都是他的同伴。

空曠的雪地上,膚色白裡透紅的以賽亞臉色難看地站在隊列的最前列,跟其他人一起死死瞪着木樁——草,死娘娘腔,看什麼看。

拜恩和那個少爺兵縮在中排,低聲私語着什麼,不時向這邊看來——媽的,他們倆一定有姦情,比如互操**那種。

大嘴蒙蒂從左側探出頭來,張着一口大黃牙,焦急地向瑟瑞打着眼色——瑟瑞知道蒙蒂的意思,要他開口服軟。

但是……

瑟瑞心中一緊,想起他這幾天的遭遇,不禁捏緊了顫抖的拳頭。

開什麼玩笑!

奄奄一息的瑟瑞就這樣胡思亂想着,牙齒下的木片咬得更緊了。

乾燥的舌頭不小心擦過嘴裡的木片,隨着一聲微不可察的“唰”聲,他似乎嚐到了血的味道。

“你們這幫蛆蟲,都給我把頭擡起來好好看着!”

隊列的後方,副指揮官,外號“不熄之火”的泰倫德揹着他銀黑色的不動弓,冷冷地抱着雙臂,目光凌厲地掃過隊列裡的每一個人。

人羣中的大嘴蒙蒂一個激靈,站得更加端正。

儘管他們在入選衛隊之前就是優秀的戰場老兵,但沒人敢對泰倫德的命令稍有不敬,一個個肅顏正色,目不轉睛地看着被綁縛着的瑟瑞。

“踏……踏……踏……”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緩緩地踏過隊列,在離木樁不遠的時候停下了。

衆人的目光集中到來人的身上,其中不乏敬畏和緊張。

“你還是不知悔改,是麼?”

那是“冰山”的聲音。

瑟瑞心中一動。

他頗有不甘地擡起頭來,向左側看去。

冰山——這是大嘴蒙蒂他們給那個惡魔起的綽號——這個高大健壯的壯年戰士走到他的身側,扭過頭冷酷地盯着他。

男人的頭髮上落滿了霜雪,卻絲毫不能動搖那股兇悍的氣勢。

他的手裡捏着一節長達數米的皮鞭,充滿了不正常的暗紅色,上面滿是專門做出來的倒刺。

“這是你們第一次作爲指揮官,下派到前線帶領徵召兵作戰——雖然我本來也沒抱多大期望。”

“但你,刺頭,”冰山的目光向瑟瑞掃來,滿臉嫌惡,他的嗓音在寒冷的空氣中冷冷響起:“今天我才知道,你簡直是我二十多年裡所帶過最爛、最糟、最噁心、最混蛋、最沒種的兵痞。”

“從頭到腳都寫滿了恥辱。”

“讓你去當徵召兵的指揮官?簡直丟盡了我們的臉。”

那一刻,怒火和憤懣同時襲上瑟瑞的心頭。

“呸!”

瑟瑞憤然擡頭,一口吐掉了嘴裡幾乎被咬斷的帶血木片。

“恥辱?丟臉?”

“去你的,冰山,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瑟瑞高昂着頭顱,帶着壓抑的怒意譏諷道:“今天的事情,不就是想找個由頭再抽我一頓,然後把我趕出去麼?”

此話一出,隊列裡頓時一陣譁然!

然後傳來數之不盡的竊竊私語。

“啊,小妞們可真有活力啊!”隊列的左後方,教官多米尼克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笑眯眯地開口:“別擔心,一會兒你們有的是時間討論——晚訓跑多二十圈怎麼樣!”

像是有人掐斷了聲音的傳播似的,隊列瞬間安靜下來,一時間只能聽見速率不一的呼吸聲。

場中的注意力轉移回到瑟瑞和冰山的身上。

“怎麼,”冰山的眼神一肅,冷冷地盯着瑟瑞,“你對我有意見?”

瑟瑞看着地上帶血的木片,咬緊牙齒,皺起眉頭。

“意見?”瑟瑞冷哼一聲。

冰山眯起眼睛。

只見瑟瑞神色不善地看向冰山:“上了戰場,你派給蒙蒂的是一隊精銳狙擊弩手,以賽亞在第一線的輕步兵衝鋒隊,卡洛斯有他的重劍步兵隊,連‘慢吞吞的希瓦’都帶着重騎兵在隊列裡着甲待命!”

冰山冷哼一聲。

“而我,我是新兵裡最強的那個人,比他們所有人都出色,我是衛隊裡最鋒利的尖刀,最好的兵!”瑟瑞把下巴按在木樁上,不忿地喘息着,聲音突然提高:“結果呢?”

冰山冷冷地盯着他,緩緩握緊了拳頭。

下一秒,瑟瑞猛地擡起頭,死死瞪着冰山!

“結果,”瑟瑞滿臉憤恨地看着冰山:“戰爭在即,你分配給我的,是那個最爛、最糟、最垃圾的小隊——輜重營的運輸隊!”

“打壓我?讓我做他們的指揮官?”他的臉上是滿滿的不甘:“說實在的,倫巴指揮官,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我還一直以爲,至少白刃衛隊是公正嚴明的呢。”

冰山一言不發地看着瑟瑞,目光復雜。

在泰倫德的冷酷眼神和多米尼克的不善笑容下,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半晌之後,冰山冷哼一聲。

“所以,作爲我‘最好的兵’,”冰山的話語裡彷彿藏着一塊多年的寒冰:“在遇襲的時候,你就把屬下當作送死的誘餌,任他們自生自滅,自己則躲在暗中伏擊敵首。”

瑟瑞咬緊了牙齒。

“我能怎麼辦?”

“靠着那些連劍都沒揮過幾次的廢物,我能怎麼辦?”瑟瑞狠狠地扯了扯自己被綁縛的四肢,冷笑一聲:“犧牲弱者咬住敵人,派出精銳擊潰強敵——這不是我們北地的經典戰術嗎?”

“而靠着這個戰術,我幹掉了那個領頭的獸人,最終保住了那車輜重,”他不甘示弱地道:“我打贏了,就這麼簡單。”

旁觀的泰倫德冷冷地哼了一聲。

冰山的眉毛在緩緩地抽動,彷彿有人在他的臉上割了一刀。

“你還是不明白,”冰山的聲音似乎很疲憊:“你到底在哪裡犯了錯。”

瑟瑞搖了搖頭,怒哼一聲。

“犯錯?要我說,最大的錯,”他咬牙切齒地道:“就是你塞了給我一堆沒用的垃圾,指望着我就這麼服軟?”

“呸!”瑟瑞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怎麼樣,我用手上的垃圾創造了奇蹟!擊退了整整二十個獸人!”

“所以你只能沒事找事,硬找我的茬兒,”瑟瑞倒在木樁上,冷哼道:“我早就看透你了,卡斯蘭·倫巴,你那副打壓異己,虛僞至極的貴族嘴臉!”

隊列的最後方,多米尼克教官揹着雙手,低頭嘆出一口氣。

“聽着,”冰山沒有理會瑟瑞的出言不遜,但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爲你的命令,你的小隊只有四人存活,一人殘疾。”

“剩下的人都拒絕再回你的麾下。”

“哦,那真是求之不得,”瑟瑞吐出了一口氣,一臉的如釋重負:“我也奉勸你一句:打仗可別指望他們。”

冰山的表情越來越冷,目光沉重:“這就是你的答案?”

“這是戰場,總得有人死,”瑟瑞說到這裡,冷笑着搖搖頭:“接受不來現實的懦夫,或是戰力跟不上的弱者,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冰山沒有再說話,他的眼神投射在雪地上,久久不移。

場中迴歸了沉默。

唯有寒風呼嘯。

直到瑟瑞冷哼着,再次開口:

“而我告訴你,冰山,無論你想怎麼整我,哪怕把我放在最爛的部隊去送死,我也能活下來……”

但他被打斷了。

“你犯下的最大錯誤,刺頭!”

冰山,這個強壯高大的男滿面怒容,斷然開口,高聲道:“就是……”

只見冰山緩緩地擡起頭,拿着皮鞭的手一下一下地顫抖着,眼神裡盡是怒火:“你不該吐掉那塊木片的。”

瑟瑞微微一怔,看向地上那塊被他吐出來的木片。

下一秒,冰山手上那根足足六米長的倒刺鞭,就瞬間動了起來!

“呼!”

風聲凌厲。

鞭子在空中甩出一個恐怖的圓環!

還沒等瑟瑞反應過來,撕裂的劇痛,就從赤裸的背上突然炸起!

“啪!”

刺耳的爆響。

瑟瑞有種錯覺,他背上的皮膚,在那一刻被生生撕開了。

他痛得甚至無法思考。

草!

瑟瑞抱着木樁,瘋狂地抖動着,他死死咬住牙齒,鮮血甚至從齒縫裡滲出,卻依舊忍不住從喉頭裡發出痛苦的悶哼。

死全家的冰山!

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議,即便在寒冷的冬日裡,他的額頭也不住滲出汗水。

多米尼克教官的聲音在隊列後響起:“第十九鞭!”

隊列裡的數百人靜靜地看着這一幕,表情各異。

瑟瑞幾乎要把牙齒咬崩了。

但他還是顫抖着,艱難地擡起頭,不願向冰山示弱。

可瑟瑞擡頭的瞬間,就微微一愣。

只見一向冷漠嚴酷的冰山,他此刻的目光裡,卻充滿了深深的沉痛和失望:“也許我也錯了,錯得太離譜。”

冰山的語氣悲哀而疲憊:“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對你抱有那麼高的期望。”

“瑟瑞·尼寇萊,你這個蠢貨。”

趴在木樁上喘息着的瑟瑞怔住了。

那個瞬間,他看見正值壯年的冰山緊緊皺着雙眉,臉部的肌肉在寒風裡微微顫抖,皺紋明顯。

“呼——”

下一秒,冰山再次掄動手上的鞭子,風聲滾滾而來!

但來襲的,不是記憶裡那條長滿倒刺的皮鞭。

而是一道漆黑的猙獰槍刃!

龍霄城,英靈宮,“隕星者”尼寇萊面對着敵人,輕輕地眯起眼睛。

二十多年前的記憶飄然遠去。

戮魂槍刺破空氣,直取隕星者的眼睛!

“鐺!”

金屬碰撞的銳響。

斷魂之刃從半途殺出,與槍頭交錯而過。

槍頭微微一震,以毫釐之差偏過尼寇萊的額頭。

鋒利的槍刃甚至帶走了他的一絲頭髮!

但隕星者卻連眼皮都未曾移動。

似乎剛剛掠過他眼前的根本不是兇名赫赫的戮魂,只是一把破銅爛鐵。

戮魂槍刺空的瞬間,逃過一劫的尼寇萊猛踩雙腿,急速前衝。

“呼!”

他身上的輕甲和衣袍掠過空氣,刀刃跟隨着腳步直線突進。

隨着隕星者的突進,敵人的形象在視野裡慢慢放大!

那一刻,他的眼裡只有那個白髮蒼蒼的敵人!

冰山。

那個瞬間,尼寇萊的心中燃起無名的怒火。

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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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蘭·倫巴沉穩地回抽槍桿,右手捏上戮魂槍三分之一處,槍桿拖在身後,瞬間變成一段短槍,握劍也似地面對來襲的尼寇萊。

兩人越來越近,幾乎觸手可及。

尼寇萊的刀光閃爍,直劈卡斯蘭的脖頸!

而卡斯蘭的槍刃也直指尼寇萊的咽喉。

刀鋒和槍刃在空中交錯而過。

尼寇萊的斷魂之刃突然一顫,在預定的軌跡裡瞬間一沉。

“叮!”隨着一聲輕響,刀鋒蜻蜓點水一般輕觸過槍頭。

卡斯蘭臉色一變!

他的戮魂槍上傳來巨力,讓他一時居然控制不住戮魂。

槍刃向着一旁拐去,偏離了尼寇萊的咽喉。

但隕星者剛剛格開槍頭的刀鋒,像是沉水的木頭,僅僅在十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就瞬間“上浮”,回到原定的軌道!

繼續劈向卡斯蘭的脖頸。

卡斯蘭反應及時地扔開戮魂槍,早已伸出的左手,迎向尼寇萊執刀劈來的手腕,右手握拳轟向對方的胸膛。

但在尼寇萊就要被卡斯蘭擒拿住手腕的瞬間,他的臉色一寒,斷魂之刃再次變向!

零點零幾秒的時間裡,斷魂之刃奇蹟般地一轉,在空中繞開一個弧度。

尼寇萊的手腕也隨之繞到了卡斯蘭左手的後方,卡斯蘭的手指堪堪擦過對手的手臂。

攔截失敗。

直取卡斯蘭的刀光卻沒有因爲這次閃避而威脅稍減。

恰恰相反,刀鋒經過這次專轉向,由劈變刺,直戳卡斯蘭的面部!

卡斯蘭卻依然面色不變。

儘管他的攻擊和防守兩次無法奏效,儘管刀鋒已經越過他手掌可及的範圍,儘管他一個不慎,就萬劫不復。

卡斯蘭反應極快地撈回右手,試圖一拳擊上斷魂之刃的側面,攔截或卸開攻擊。

可像前兩次一樣,尼寇萊的刀鋒再度在瞬息間變向。

折離卡斯蘭的右拳,重新削向他的腦門。

在一瞬之間,尼寇萊的刀鋒劃過了數十釐米的距離,卻不可思議地在途中變化了七八次。

卡斯蘭幾乎每次都及時地作出應對,卻也幾乎每次都失手。

尼寇萊就像一條左搖右晃,卻始終無法被抓住的泥鰍。

隕星者心無旁騖地繼續出刀。

敵我之外,別無他物。

在這短短數個呼吸的時間裡,刀鋒距離卡斯蘭的額頭已經不足數寸。

卡斯蘭和尼寇萊都知道,也許勝負即將在這裡揭曉。

下一秒,卡斯蘭突然意想不到地發力前傾!

“咚!”

嚇人的沉悶巨響。

尼寇萊和卡斯蘭胸膛對胸膛地撞在了一起!

“咚!咚!咚!”

兩人同時悶哼一聲,擒拿着彼此,在地上滾出了好幾圈,肢體撞上地面的聲響來來回回。

隕星者的身軀顯然不如卡斯蘭厚重,但奇怪的是,一撞之下,兩人卻向着卡斯蘭的方向滾動。

就像卡斯蘭吃不住力一樣。

“噹啷!”

纏鬥中,斷魂之刃從尼寇萊的手上飛出,刀鋒直直沒入牆壁,插在牆上兀自搖擺。

另一側,戮魂槍掉落在地上,叮噹作響。

終於,下一聲悶響傳來後,兩人在地上倏然分開,向着相反的方向滾動數圈,幾乎同時停了下來。

卡斯蘭一按地板,半跪起身。

尼寇萊甚至直接腹部用力,魚躍翻起。

從開始到結束,幾秒鐘的時間,尼寇萊只是斬出了一刀。

卡斯蘭也只是試圖接下這一刀。

但只有兩位極境者知道其中的兇險:無論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兩人都可能在這短短的瞬息一刀裡,付出不可逆轉的代價。

一時之間,走廊裡只剩下兩個戰士急急的喘息聲。

卡斯蘭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敲了敲胸膛。

鮮血從他的額頭上流下——從眉間到耳上,一道猙獰的傷口不斷地滲着血。

“嗯,不錯,”老頭淡淡地道:

“至少,你割開了我三寸的頭皮。”

那個瞬間,尼寇萊像是恍惚間看見了過去。

二十多年前的過去。

那時的指揮官站在雪地裡,也是這麼說的:

“嗯,不錯。”

那時的卡斯蘭·倫巴恐怖而可怕,幾乎不可戰勝。

那時的卡斯蘭晃動着頸關節,滿臉的毫不在意,對還是白刃新兵,躺在地上氣喘吁吁的尼寇萊,輕蔑地勾勾手指:

“至少,你讓我動用了兩隻手。”

尼寇萊的拳頭越捏越緊。

卡斯蘭年邁的嗓音傳來。

把尼寇萊的思緒拖回到現在。

“那種瞬間發力的技巧真是可怕,”走廊裡,老年的卡斯蘭擦拭開側臉的鮮血,試了試自己額頭傷口,看着手上的鮮紅皺起眉頭:“真險,差一點就刀鋒破骨,被你削開腦門了。”

尼寇萊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發。

差一點。

“你的終結之力,越來越純熟了,”卡斯蘭呼出一口氣,臉色不自然地敲了敲胸口:“還是沒有找到它的出處或者起源?”

聽見這話,隕星者的眼神依舊可怕。

但他還是出聲了。

“太忙,”尼寇萊冷冷地吐字道:“懶得找。”

似乎惜字如金。

但只有隕星者自己知道:在剛剛卡斯蘭的一撞之下,他的胸膛到現在爲止還劇痛不已,肺部悶痛,連呼吸都帶着疼痛感,只能藉着這段時間,不斷用終結之力緩解着胸口的肌肉和骨骼。

說話,對尼寇萊而言,無疑更是增加負荷的行爲。

而剛剛在地面上翻滾所留下的擦傷更是不計其數。

尼寇萊的右臂,也因爲在跟卡斯蘭地面纏鬥中爭奪斷魂之刃而隱隱作痛,微微發麻。

如果卡斯蘭在這段時間暴起進攻,他根本無法做到全力應戰。

而面對卡斯蘭,無法全力應戰就代表着……

尼寇萊閉上嘴巴,抓緊時間緩解着胸口,回覆傷勢。

卡斯蘭嘆了一口氣。

他想起剛剛尼寇萊一招之間,多次變向的神奇刀鋒。

出招的時刻留下力氣和餘地,用瞬間變向來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這種情況尤其在佯攻中出現得最多。

但沒人能像尼寇萊那樣,把這一項技巧用到極致。

尼寇萊特殊的終結之力,允許他把力量蘊藏在體內的每一處節點,細緻完美地控制每一塊肌肉和骨骼,在戰鬥中隨時隨地變換身姿、招式、力度。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反應力那麼簡單了。

隕星者的身體幾乎不會被慣性阻礙,劈出的每一刀,踏出的每一步,從開始到結束,無論得手或錯失,都能做到重新發力,隨時變向。

攻向咽喉的一刀可以經由手臂的二次發力,瞬間變向,轉向臉龐、胸口、手臂、腹部,乃至回收防守。更可怕的是,只要身體能夠負荷,這種二次發力的技巧能夠多次疊加,在變向之後再次變向——而隨着他實力和經驗的增長,疊加的次數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自由。

在戰鬥中隨心所欲,施展無窮無盡的變化。

平淡無奇的一刀斬出,在瞬息之間變化無窮,帶來的是籠罩全身的威脅。

卡斯蘭想到這裡,感慨地搖搖頭:這可是值得單獨列項,名載史冊的終結之力啊。

如果在終結塔裡,大概會被歸入“奇蹟”一系吧。

可惜,這種在戰場上覺醒的終結之力,隨機性和偶然性都太高了,無法總結經驗流傳後世。

就像那種力量一樣。

卡斯蘭看着他的舊日下屬,心裡涌起對過往的懷念。

老頭很熟悉他這位老部下:瑟瑞·尼寇萊,這個僅僅在超階的時候,就擁有了極境層次戰鬥意識的傢伙。

他手底下最強的兵。

也是最好的兵。

但都是過去了啊。

現在,他們身爲敵我雙方,生死相搏。

想到這裡,卡斯蘭眼神一黯。

“面對戮魂槍一擊致死的威名,哪怕是極境也很難做到毫不在意——之前的一位精靈對手就輸在了這裡,”老頭淡淡地點頭:“但你做得不錯,沒丟白刃衛隊的臉,刺頭。”

尼寇萊微微一震。

他的思緒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三十八哨望地。

隕星者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冷酷無情的“冰山”形象,浮現出他站在雪地裡不苟言笑地訓話的情景。

面對冰川獸人的第六波進攻,那時,頭兒是這麼說的:

“刺頭,別丟白刃衛隊的臉。”

那時正值壯年,威嚴無匹的那個“撼地”指揮官……

眼前這個滿頭銀髮,眼神黯淡的老頭……

兩個身影慢慢地重合了。

尼寇萊終於平復了胸口的劇痛。

他調整號心態,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語氣複雜,不辨情緒:“戮魂槍雖然威力強大,卻是以騎兵槍爲原型鑄造的。”

“太長,太重,太硬,”隕星者嚴肅地道:“非集羣的步戰裡,它並不難對付。”

“教授長兵器使用的人,我記得是多米尼克吧,”卡斯蘭發出笑聲:

“如果多姆聽到你這些話,恐怕不會樂意的。”

尼寇萊的臉色一黯,然後迅速一沉。

多姆。

多米尼克。

“血錘”多米尼克。

那個笑呵呵的老傢伙,他們的教官之一。

那個最喜歡罰他們跑圈,還跟在後面數圈的老傢伙。

他總是站在壯年的卡斯蘭身邊,笑容滿面,給一羣凶神惡煞、殺氣騰騰的白刃老兵,帶來些許的生氣。

如果他還活着……

見到這一幕,見到現在的卡斯蘭……

尼寇萊閉上眼睛,胸膛裡涌出無盡的情緒,難受異常。

“他聽不到了。”隕星者聲音沙啞:“你不知道嗎?”

卡斯蘭拳頭上的青筋一緊。

“十三年前,多米尼克戰死在白山,”尼寇萊輕聲道:

“一起死在那裡的,還有布萊克、萊肯、索爾,還有鮑爾……”

卡斯蘭沒有說話。

“老希瓦在那之後也受傷退役了,去了康瑪斯,再也沒有回來。”

卡斯蘭微微嘆氣。

“啊,”老頭面無表情地低下頭:“我聽老科爾曼說了,深谷戰役。”

“聽說老多姆他頂着一身的箭,帶隊在敵羣裡衝了一百米,敵軍潰散後才倒下。”

尼寇萊微微一震,胸中一酸。

卡斯蘭目光哀傷,微微嘆息:“那個傢伙,還欠着我一副皮甲的錢。”

隕星者的拳頭越發攥緊,幾乎要抓破自己的手心。

胸中燃起的無名火焰,燒得他極爲難受。

“至於戮魂槍……”

“你知道,傳奇反魔武裝,本來就不是用在人與人的爭鬥裡的,”卡斯蘭嘆息着,似乎有些感慨:“只是人類有項天賦:我們擅長把世上的一切,都變成殺傷同類的武器。”

正在此時。

“叮鈴鈴……”

三枚薄薄的金屬圓片,從尼寇萊的手指中滑出,整齊地滾出長長的距離。

滾向老頭。

卡斯蘭伸出手,按住了三枚圓片。

金屬聲停了。

老頭緩緩舉起其中一枚金色的圓片。

“這是什麼?”他輕聲問道。

尼寇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前上司。

隕星者淡淡開口:“多米尼克。”

卡斯蘭微微一怔。

走廊裡很安靜。

連周圍的打鬥聲,似乎都隱去了。

“他去世的時候,我在旁邊,”尼寇萊表情黯淡,他低着聲音,默默地道:“多姆說,他很抱歉。”

“自己的撫卹金,要繼續給孫子買藥治病。”

“所以欠大家夥兒的錢,恐怕都還不了了。”

隕星者的話裡有着淡淡的哀愁。

卡斯蘭微微捏緊了那塊金幣。

老頭喉嚨微動,眼神聚焦向地上其餘的兩塊金幣。

“你沒必要這麼做,”卡斯蘭擡起頭,看着尼寇萊疲憊地開口:“多姆不喜歡別人幫他還錢。”

尼寇萊看着卡斯蘭手上的金幣,知道他想說什麼。

“陛下每年都有發放他的撫卹金。”

尼寇萊看着卡斯蘭,目光復雜:“但多米尼克的孫子,一個月前剛剛病死。”

卡斯蘭輕輕一顫。

“我手裡存着他最後一個月的撫卹金,”尼寇萊緩緩地擡起頭,腦海裡出現一個熟悉的形象。

“我還留着他的賬本,所以……”

那是個扛着戰錘,身寬體胖,笑眯眯的中年戰士,一圈一圈地給體罰的新兵數數。

多米尼克·斯通。

隕星者緩緩地張開嘴脣,語調淡然,聲音嘶啞:

“這是他欠你的那副皮甲。”

卡斯蘭低下頭顱。

老頭沒有說話。

他只是深深地閉上眼睛。

半晌無言。

只聽得見走廊邊上的沙沙風聲。

終於,卡斯蘭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微妙而複雜。

“我很欣慰,刺頭。”

尼寇萊愣住了。

“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只見卡斯蘭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你已經是個優秀的白刃衛隊指揮官了。”

“瑟瑞·尼寇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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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 屍鬼坑道第635章 白鷹第653章 臨機決斷第134章 通向全知第616章 空口無憑第66章 我很欣慰第694章 開心扉第662章 衝突第49章 什麼道理第245章 波瀾不驚第110章 我家(下)第687章 異降(上)149章 無名者第66章 我很欣慰第117章 勝利的代價第16章 哭泣者第92章 背叛第9章 向命運出發第70章 突刺第644章 握手第103章 旗幟第20章 統治的界限(下)第18章 明朗第718章 拿捏(上)第31章 風暴將臨第108章 謀反結束第16章 約德爾·加圖,爲您效勞第72章 將軍第3章 鬼魂第234章 那玩意兒(上)第98章 亂起第74章 你終將失敗第213章 那一夜第10章 一刻鐘第717章 親切(下)第5章 真理兄弟第159章 託羅斯·密爾第106章 歡迎來到星辰王國(上)第5章 密室逐仇第28章 長幼之爭第11章 霧中王第118章 矛盾的刺客第45章 倫巴的計劃第686章 邪祟呢喃(下)第172章 禁忌之名第3章 鮮血譜就的樂章(上)第8章 JC第29章 拖第707章 約法第632章 我搞砸了第46章 血脈儀式第638章 棋盤之外第3章 鬼魂第78章 洗劍之殤第21章 終結之戰(上)第72章 加入我們第51章 百年棋局(中)第3章 血色星辰(上)第126章 內線第132章 罪人第699章 報復第45章 倫巴的計劃第716章 親切(上)第150章 甦醒第18章 被發現了?第24章 先王的“饋贈”第33章 際遇無常第659章 前後夾擊第82章 我注視着你,我警告過你第15章 龍血未乾第58章 柴爾·烏拉德第681章 風鬼(上)第93章 荒漠王子第159章 託羅斯·密爾第103章 謀反(上)第31章 問題很大第73章 猜測第242章 天慧第154章 僵局第49章 抗衡第616章 空口無憑第25章 王子的枷鎖第90章 駭人聽聞第101章 異血者第13章 刀與劍的齊鳴(上)第10章 一刻鐘第66章 他/她的眼睛第37章 書寫傳奇的人(下)第251章 梟雄末路第157章 魔能次約第7章 靶子第57章 刺殺倫巴?第671章 太他媽的虧了第24章 覺醒(下)第649章 不朽常新第252章 久別重逢第97章 怪物與怪物第233章 別惹他第43章 守望律令第108章 鬼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