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星城,黑街。
“你說那玩意兒管用的!狗屁的傳奇反魔武裝!”
“我們做了那麼多事,找了那麼多年!”
黑街兄弟會的六巨頭之一,“撕裂者”安東暴怒地提着“無眠之眼”蘭瑟的領子,把他按到牆上:“而現在呢!黑劍用它在血之魔能師身上紮了無數的洞!屁用沒有!”
“你的目標就是害死黑劍,對麼!”
“冷靜,安東!”六巨頭之一的莫里斯滿頭大汗地拖住安東的手:“我們是一起收到北邊的信鴉傳訊的……”
“雖然受了極重的傷,生死不明,但黑劍他逃掉了不是麼?”
“哪怕那把武裝不管用,但是……”
“至少黑劍他可能還活着啊!”
“可能活着?”安東依然死死抵住蘭瑟,他憤怒地轉過頭,對莫里斯指着蘭瑟:“所以你就能原諒這個傢伙了麼!”
“哪怕他用假的武裝去陷害黑劍?”
“哪怕在他的指點下,我們這麼多年的付出根本毫無回報?”
莫里斯一時語塞。
蘭瑟猛地抓住安東纏着繃帶的雙臂。
“雖然拉蒙不在,我沒法確定……但不一定是那把武裝的問題,畢竟我們連那把武裝的名字和功能都沒弄清!”蘭瑟咬着牙,直視安東憤怒的雙眼:“在秘科,我讀到過相關的檔案,血之魔能師比較特殊,它不能被普通的傳奇反魔武裝直接封印……可這不代表……”
“去你的檔案!那些秘科裡的東西我一個字都不會再相信!”
“你沒看見傳訊嗎?”安東情緒激動地大罵道:“那把據你所說能封印魔能師的所謂傳奇反魔武裝——無效!”
“就在兩天前,黑劍幾乎死在血之魔能師手上!”
“說不定那件武器本身就是引我們上鉤的東西……”
“不可能,”蘭瑟死死盯着安東,沉聲道:“那個消息,跟莫拉特也忌憚萬分的那位女士有關……”
安東手上的力度越來越緊,他打斷了蘭瑟,狠聲道:
“去他孃的莫拉特·漢森!去他孃的王國秘科!”
“別忘了當年是誰把我們害成這個樣子的!”
“是誰把我們從……變成現在這樣,爲了復仇而拋棄底線、喪盡天良、壞事做絕的黑街兄弟會,變成只能在陰影裡苟延殘喘的王國蛀蟲!”
安東眼眶泛紅,咬牙道:“尤其是你,柯比昂·蘭瑟!你不就是當年莫拉特安插在我們之中的臥底嗎!”
“黑劍寬恕了你,我可沒有!”
拖着安東的莫里斯猛地一顫。
“臥底?”
“哈哈,十二年來,你到現在纔來糾結這件事情?”蘭瑟艱難地冷笑着,毫不在意安東的手勁:“那過去的十二年對你意味着什麼?你以爲我們創立兄弟會是爲了好玩嗎?”
“過去的十二年?好玩?”
安東似乎被刺激到了最重要的神經,他臉上青筋突出,暴跳如雷,瘋狂地咆哮着:“狗孃養的!你以爲老子願意管着一幫小偷、強盜、強姦犯這樣的人渣?”
“和山達拉·羅達、拉贊奇·費梭這樣的神經病共事?”
“天天做走私犯和殺人犯嗎!”
蘭瑟臉色突變,眉頭不斷聳動的他不由得咬緊了牙齒。
“十二年來我們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安東繼續咬牙切齒地道:“爲了你那個虛無縹緲的消息付出了多少……”
“那就在這裡殺了我啊!”
“拿我的人頭去安慰死去的人,告慰那位大人!”蘭瑟暴喝出聲,打斷了安東:“就把我當作最大的仇人,當作你已經復仇了,心安了,可以回去好好做人……”
“夠了!”
一聲更大的咆哮從邊上響起。
安東和蘭瑟同時被震了一下,兩人轉向一旁的莫里斯。
“萊赫·馬龍。”
“卡布拉·格萊特利。”
“德勒科託·埃爾斯沃思。”莫里斯顫抖着,他深深低頭,捏緊雙拳,一個個名字從他的嘴裡蹦出來:“庫爾迪莫·芬維。”
“基爾斯特斯·戴斯蒙!”
“還有那位大人……”
安東和蘭瑟雙雙一震!
“還記得他們嗎,記得這些名字嗎?”
“當年我們一起發下的誓言!找出所有的真兇,爲死去的人復仇!”莫里斯擡起頭,不知何時已經是眼眶泛紅:“不惜一切代價!”
“你以爲就你一個人在默默忍受痛苦嗎?瘦子!”莫里斯大吼道:“這十幾年來,我們這些原本對什麼黑幫,什麼組織一竅不通的傢伙,辛辛苦苦打下地盤,建立勢力,滲透地下世界,拉攏所有人手,與血瓶幫抗衡,躲避秘科的追索,把所有嫌疑者都當作敵人,追蹤薩里頓和詭影之盾,追查當年的真相……”
“不都是爲了一個目的嗎!”
“砰!”
莫里斯全力一拳,捶在牆壁上,嘴脣發抖:
“我以前從沒殺過小孩……”
“可這十二年裡,光是死在廢屋的孩子,從四歲到十二歲,足足有一百五十四個——這還不算兩個月前那狗孃養的羅達一家害死的那麼多乞兒!”
“這些都是歸於我的血債!”
“我親手埋葬了他們每一個人!幾乎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
“最近的一個就在一年前……”
“一個逃跑的男孩,就爲了在談判對手面前表現我們的強硬和狠心,我用異能活活窒死了他!”莫里斯情緒難抑,異能有些失控,連帶周圍的空氣都不穩起來:
“天曉得我們這羣人這十幾年來,都付出了些什麼,都變成了些什麼!”
安東閉上眼睛,緊緊咬着下脣,低下頭顱。
蘭瑟突兀地笑了起來。
“對啊,說得好,”無眠之眼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哈哈哈,安東·萊萬諾斯基,你們以爲我們做的這麼多事,是爲了糾正、贖罪或是償還當年的罪過,創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嗎?”
“做夢!”
目光可怕的蘭瑟,破口大罵道:
“去看看我們這些年所做的事情吧!西荒的白骨之牢——那纔是我們該去的地方!”
“但我們爲什麼在這裡?爲什麼沒有去接受本應施予我們的懲罰?”
蘭瑟猛地推開安東,怒喝道:
“那是因爲十二年前的那天,到達復興宮門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變成了一羣幽靈,一羣鬼魂,一羣還在呼吸的屍體!”
“我們存在的唯一、至高、無上的目的,就是拖出所有的敵人與黑手,然後跟着他們一起毀滅殆盡……”
“只有黑劍最明白——我們早就身在地獄了。”
密閉的隔音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咚!”
安東狠狠踢了牆壁一腳,然後走到桌子邊上,猛地拖出一張椅子,重重地坐下。
莫里斯捂着自己的臉,抵在牆上的拳頭已經流出鮮血。
蘭瑟定定地望着地上,眼神一動不動。
在沉默裡,只聽得見三個男人各自壓抑、顫抖或急促的呼吸聲。
直到莫里斯第一個打破沉默。
“我們要相信黑劍,”胖子盡力收拾着自己的情緒,緩緩道:“即便沒有傳奇反魔武裝,他也有從魔能師手下逃生的能力……一如當年面對艾希達。”
蘭瑟重新拉好自己的猩紅色斗篷。
“等他的消息吧。”這位秘科出身的兄弟會情報頭子低聲道:“等他養好傷,我想讓黑劍再試試那把武裝,”
“怎麼試!”安東還是沒有調整好自己,他皺眉不客氣地道:“拿命去賭嗎!再碰上一次血之魔能師,也許就是黑劍的死期!”
“不,我會叮囑他,在確認那把武裝的可用性之前,離血之魔能師越遠越好。”蘭瑟沒有情緒起伏地回答道。
“可用性?怎麼確認?”莫里斯抹掉眼裡泛出的晶瑩。
“你們還記得顧嗎?”蘭瑟默默道:“那個遠東人。”
“顧?”
安東皺起眉頭:“我們傭兵團解散之前,那個最後進來的小子?被夙夜烏衣衛掃地出門的傢伙?”
“就是他,”蘭瑟緩緩道:“他正在埃克斯特,給我帶來了一些消息。”
“你跟他還有聯絡?”莫里斯包紮着自己的拳頭,疑惑道:“顧跟我們可不是一夥兒的……你以前就說,那傢伙有自己的目的,非常可疑。”
“我們在北方的眼線還是稍顯不足,不得不借用當地的人脈,”蘭瑟搖搖頭:“而顧——不管他可疑與否——在那兒似乎混得很不錯。”
“等等,你說要先確認那把武裝的性能……所以……”莫里斯怔怔地看着蘭瑟。
“沒錯,顧在這幾天,在埃克斯特發現了一個老朋友……”蘭瑟擡起頭,目光犀利:“真的是老朋友。”
安東和莫里斯愕然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