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呼名

燭光明亮,書房裡的沉默持續了好幾秒。

艾希達面無表情地望着泰爾斯:

“這問題就這麼重要,以致你如此急切地想知道?”

泰爾斯笑了笑:

“不一定,取決於你有多想看我的‘戲法’。”

艾希達低下頭,看向地上那張皺巴巴的天藍色請柬。

“這不是交易,”他的語氣冷淡下來,“遑論以你的魔能做籌碼。”

“那這就不是交易,”泰爾斯笑容不改,反應極快從善如流,“而是師生互助,教學相長。”

話音落下,泰爾斯馬上感覺不對:周圍的空氣慢慢凝滯。

“而這也不是玩笑。”

魔能師面無表情而語速極慢:

“你的魔能詭異莫測,後果未知,一步不慎,則可能危及性命”

泰爾斯輕輕地舉起左手。

艾希達的話戛然而止。

地上的那張天藍請柬,已經消失了。

此時此刻,它正夾在泰爾斯的手指間。

“不錯,”艾希達的眼眸連連閃爍藍光,“印象深刻。”

“幾個月前,當我被迫叩門,從而學會這項戲法時,”泰爾斯放下手上的請柬,笑容漸漸消失,“我正在地牢裡,被某個強得不講道理的精神病人提刀追砍,玩了整整一夜的捉迷藏。”

魔能師不言不語,泰爾斯則輕聲繼續:

“就因爲他固執地相信,我是你們當年那個‘三災同盟’搞出來的陰謀產物,即便我出生在血色之年的五年之後。”

艾希達雙眸一動!

他緩緩開口,語氣生寒:

“他,發現了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

泰爾斯幽幽地望着艾希達。

該死的秘密。

“別擔心,他死了。”泰爾斯甩掉腦裡那個滄桑卻孤獨的背影,毫不在意地道。

很久以前,就死了。

少年語氣一變:

“但在那之前,他不是‘可能’,而是確確實實地,危及我的性命。”

“我之所以還能坐在這兒聽你居高臨下地說教,而非變成王子牌切糕……”

泰爾斯掀起一側的額發,露出頭皮上一塊光禿的傷疤。

“全因我低頭夠快。”

艾希達默默地望着他,沉默如故,不知何想。

“所以這確實不是交易,不是籌碼,”泰爾斯冷哼一聲,舉起請柬晃了晃,“而是我爲你的‘光輝過去’所坑害,被你曾經造下的孽所連累,被一無所知的陳年舊怨一路逼上絕境還差點丟了小命的證明!”

泰爾斯的似乎驚動了天花板上的住客,老鼠竄動的雜音零星傳來,但兩人都沒有理會。

“這倒黴事兒讓我認識到:魔能不僅僅關於它自身,更關於魔能師。”

艾希達沒有說話,但他臉上的線條越發鋒利嚴肅。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相比起所謂‘詭異莫測,後果未知’的魔能,也許,那些你對我隱瞞不報的事情,對我的威脅更大?”

“因此,爲了我的小命,我需要知道,我必須知道,我要求知道。”

泰爾斯高舉請柬,用一個瀟灑的動作將它飛到房間的另一端:

“現在,誰是芙萊蘭?”

話音落下,書房裡安靜下來,兩人默默相對。

公爵站在窗前,任月光覆蓋雙肩,獨在臉上留下陰影。

魔能師立在房中,燭火明亮,唯蓋不過他眸中幽藍。

只有天花板上的零星響聲證明:這裡不是一片死寂。

好幾分鐘之後,艾希達微微一動,開口道:

“你確實不一樣了。”

泰爾斯輕哼一聲。

“無論重複多少遍,你依然是第二十個,”公爵搖搖頭,“沒有獎品。”

窸窸窣窣……

越發緊張的氣氛有些窒人,天花板上的響動也越發不安。

“如果我拒絕?”

魔能師淡淡道,嗓音依舊優雅動聽。

泰爾斯擺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無奈地聳聳肩。

“那我也是沒有辦法。”

“畢竟你纔是那個強大無匹的魔能師,我又不能強迫你。”

下一秒,星湖公爵撤下笑容,雙目聚焦:

“但是爲了小命着想,爲了不被你的舊債坑害,我只能設法自救,用各種手段,從各種渠道去刺探那段歷史。”

艾希達不言不語,迴應公爵的只有頭頂越發焦躁的響動。

泰爾斯勾起嘴角:

“而你知道嗎,王都的落日神殿裡有個古書庫,復興宮的王室衛隊留有各色各樣的記錄,當然,別忘了王國秘”

泰爾斯話未說完,氣之魔能師雙眸一動,藍光大放!

“啊!該死!”

刺目的光芒逼得泰爾斯扭頭避讓,在咒罵聲中擡手遮擋。

幸好,艾希達眼中的強光只持續了一瞬,就立刻減弱。

泰爾斯狼狽地擡起頭來,不斷眨眼,等待着視線上的殘影消失。

“你到底在幹”

泰爾斯話剛出口,自己就愣住了。

艾希達只是一如既往,優雅淡定地站在原地,幽幽地望着他。

但是……

泰爾斯意識到了什麼,緩緩地擡頭。

安靜。

不,是死寂。

不知從何時起,書房裡沒有了多餘的雜音,只剩下一片瘮人的死寂。

泰爾斯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清理掉了,”艾希達的雙眼慢慢恢復正常,語氣飄忽,“包括窩裡的和過路的,總共十四隻老鼠。”

“不用謝。”

清,清理掉了?

泰爾斯用了幾秒鐘理解完這句話,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

該死。

這,這要怎麼跟大家解釋?

星湖堡裡新來了只野貓?抓老鼠那種?

“如果你想徹底一點,那城堡周邊,包括田野裡的鼠窩,我可以……”善解人意的艾希達繼續道。

“哇哦,額,謝了,謝了,”泰爾斯連忙阻止,“那個,也不用這麼徹底,總得讓我的手下有點事兒做……”

艾希達欣然點頭:

“請原諒,我爲此事分神了,而你剛纔在說的是?”

泰爾斯一拍手掌。

“哦剛剛那個,總之,我的意思是,尊敬的薩克恩先生,”位高權重的公爵殿下笑容滿面,態度可親,“我們是師生,是引導者和學徒,在魔能的漫漫長路上彼此爲伴,因此有必要加強溝通,相互信任……”

泰爾斯望着自己打從心底裡尊重和敬佩的引導者,眼裡是滿滿的期待:

“你說呢?”

房間裡再度陷入死寂。

直到幾分鐘後,魔能師輕聲開口:

“尊敬的王子殿下,你是說,你剛剛想拿自己來要挾我,以換取我的妥協讓步?”

泰爾斯咳嗽一聲,撤掉笑容。

“抱歉,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儘量真誠地道:

“拿自己做籌碼,還蠻有效的。”

泰爾斯掂量了一下衣袋裡的“盟約”,諷刺地想。

畢竟,人人都愛泰爾斯嘛。

艾希達目光一動,緊緊盯着泰爾斯。

但幾秒後,他卻突然笑了。

“你真該照照鏡子,看看此刻的自己。”

魔能師的笑容感覺就像一個在嘴上被刻出弧度的木偶讓泰爾斯瘮得慌。

“臥室的鏡子壞了,不曉得啥時候換新。”泰爾斯勉強笑笑,以配合魔能師的笑容。

取決於胡里奧學士的賬本。

“等等,除了滅鼠,你不會碰巧還懂得修鏡子吧?”

下一秒,泰爾斯的笑容還未散去,艾希達目中藍芒再閃!

泰爾斯只覺一股大力涌來,猝不及防的他被掀上半空,又重重下墜!

媽的!

看着極速接近的地面,泰爾斯氣急敗壞地伸手護住頭臉:我就知道這孫子小肚雞腸

咚。

一聲悶響,泰爾斯睜開眼睛,回過神來:

他雙腿落地,仰面懸空,整個人狼狽地“坐”在虛空中。

而艾希達早就跟他並排“坐”了下來,正悠閒地欣賞着窗外的夜色。

“那麼,我們談談。”魔能師平靜地道。

“老規矩,不留筆記。”

談談?

泰爾斯反應過來,皺眉摸着屁股下的“空氣椅子”。

他安撫着怦怦跳的小心臟,難以置信地望向突然變得好說話的艾希達。

好吧,看來他也不是那麼,恩,小肚雞腸?

“很好。”

想到這裡,少年歪歪嘴角:

“但在請我坐下之前,也許你該先問一聲”

撲通!

泰爾斯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他摸着自己的屁股,疼得齜牙咧嘴。

啊啊啊痛痛痛草!

“那麼,請問,”艾希達平靜地望着他,他的左側出現藍光,描繪出一張椅子的輪廓,“尊敬的王子殿下,您要坐嗎?”

泰爾斯捂着屁股,咬牙切齒地爬起來。

坐你個幾把!

但一個“不”字剛到嘴邊,他的餘光就瞥見書桌後,屬於公爵大人的,那把斑駁掉色的老歪椅子。

尊貴而威嚴的星湖公爵最終只能不爽地砸砸嘴,帶着悶氣,一屁股坐上艾希達爲他準備的“椅子”。

瑪德。

小肚雞腸。

“芙萊蘭·桑切特。”

房間裡,艾希達望着被窗戶鎖住的一小片夜空,目光縹緲。

“這是她的名字,至少是我知道的部分。”

芙萊蘭·桑切特。

泰爾斯在心底默唸着這個名字。

“她出生的年代極早,據說見證過極盛期的帝國。我猜哪怕是魔能師同行之中,能在資歷上超過她的,也寥寥無幾。”

艾希達話語一緊:

“成爲魔能師之前,她曾是鍊金之塔的魔法學徒,成爲魔能師後,她的閾名爲‘感官’。”

“鍊金之塔,我知道,”泰爾斯興奮舉手,“‘通向全知’,對嗎?”

但艾希達沒有給他積極的回答:

“你說,什麼?”

“鍊金塔,他們的格言啊,”泰爾斯回憶着重複道,“‘通向全知’,就在那個怪眼的標誌下面。”

艾希達眯起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這個啊,”泰爾斯見狀不得不伸出手,在空中劃拉出一句古帝國文,“通,向,全知?”

魔能師沉默了很久。

“他們有教你帝國文吧?”

“當然,怎麼?”

“那麼,就是你沒及格?”

泰爾斯小臉一黑。

一週上八天課,你試試?

什麼,你問多出的那天是哪來的?

當然是從睡眠時間裡擠出來的啊!

泰爾斯疑惑道:

“哪裡錯了嗎?還是說,‘全知’譯成‘全能’更好?”

“這世上的語言並非一一對應,”艾希達冷冷開口,“若果是那樣,那我們爲何不只學一個個名詞,到使用的時候,只需要說‘你,學習,語法,課,笨蛋’就夠了?”

泰爾斯縮回椅子上,木然地抱起雙臂。

你,其實,真的不用這麼刻薄。

“而如果你能稍稍慷慨和大度一點,尊貴而好學還博識更上進的王子殿下。”

艾希達幽幽道:

“略略釋出一些你勤於政務心憂家國天下胸懷百姓福祉的感人情懷,稍微擠出一點你站在窗前感慨王國恢弘江山壯麗的零碎時間,或微微分出一些你壯懷激烈視死如歸地跟我討價還價的英雄膽魄,再寬容大度大發慈悲地把它們施捨到某些在您看來無關緊要的無聊文法課上,那您也許就能幸運地、巧合地、出人意料地、令人感動地、如天降奇蹟般地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注意到一個微不足道的點:這句話裡你所謂的‘通向’,在古帝國文中是個名詞加動詞的簡省組合。”

泰爾斯聽得頭暈腦脹,好不容易纔消化完這一長段,這才抽搐着嘴角道:

“那個,你,你只說最後一句話,就夠了。”

艾希達沒有理他。

所以,鍊金塔的古帝國文格言,不是字面上的“通向全知”。

爲了自己的課業尊嚴,泰爾斯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在空中開始劃拉:

“那麼‘通向’是名詞,那它就不是“通向”,而是‘通路’,或者更簡單的‘路’。”

“再加上動詞,‘路通向全知’?”

泰爾斯滿懷期待地看着引導者。

艾希達看也不看他,漠然開口:

“看看‘全知’的詞格。”

泰爾斯撓撓腦袋,繼續劃拉:

“好吧我看看哦!”

泰爾斯反應過來:“所以‘通向全知’是單獨修飾‘路’的!嗯,‘通向全知的路’?”

艾希達冷哼一聲。

“再看看‘路’的詞格。”

泰爾斯皺起眉頭。

“再看看?可是它就這麼幾個噢,”少年臉色再變,“我懂了,‘路’是個被動承受的賓語,它有對應的主謂語!”

可是泰爾斯隨即迷惑起來:

“但這句話裡沒有能做主謂語的啊……”

艾希達再度輕哼一聲。

這一次,泰爾斯不必提醒就靈機一動:

“我想起來了,在古帝國文的詩歌和箴言裡,根據語境和邏輯,某些成分會被省略,比如‘吾’‘吾在’。”

泰爾斯一拍大腿,興奮道:

“所以鍊金之塔說的是‘吾在路,而路通全知’?”

艾希達面無表情:

“你平時都這麼說話的嗎?”

泰爾斯咳嗽一聲,調整一下語言:

“‘我,在通向全知的路上’,而非簡單的‘通向全知’,對麼?”

這一次,艾希達沒有再作聲。

通向全知。

我在通向全知的路上。

泰爾斯默默唸着這兩句話,想起鍊金之塔的那個怪眼睛標誌,心有所感:“它們有差別。”

“很大的差別。”艾希達突然出聲。

泰爾斯默唸片刻,點點頭。

“我懂了。”

“通向全知這好比一扇門上的門牌。”

“你只要打開它,門後,就是全知。”

艾希達不置可否。

“但是,‘我在通向全知的路上’這更像漫漫長路上,半道中的路標,”泰爾斯眼前一亮,“你走過了它,你知道自己還沒到,但你知道方向沒錯,然後,然後你繼續向前。”

前者是志得意滿的主人,謹守門關。

後者是負重前行的旅人,征途漫漫。

它們不一樣。

泰爾斯有些出神。

“肌肉佬們也許死板固執,”艾希達看着窗外的月色,幽幽道,“但他們同樣是法師。”

泰爾斯回過神來。

“肌肉佬?”

魔能師偏過頭。

“靈魂塔用來嘲笑他們的貶稱。”

“懂了,那他們叫你們什麼?”

“思想者。”

“思想者?”泰爾斯挑起眉毛,“爲什麼不是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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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這是反諷。”

泰爾斯眯起眼睛。

艾希達冷哼道:

“我們用的是最直接最淺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混淆誤解的貶稱。”

“而他們用來侮辱我們的,是必須聯繫語境、歷史和現實,隔開一層涵義才能理解的反諷。”

泰爾斯興致高漲:

“有趣,即便是對彼此的蔑稱,靈魂塔和鍊金塔,他們所用的邏輯也截然不同!對麼,思想者?”

話音落下,艾希達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周圍的空氣沉重起來。

泰爾斯反應過來,不得不大力咳嗽。

“咳咳,回到正題,”公爵板起臉色,“所以,薩克恩先生,芙萊蘭,她是資歷極深的魔能師感官?”

“別。”

“別什麼?”

魔能師的語氣瞬間冷酷起來:

“別那麼稱呼她。”

“你要麼稱呼她的凡名,要麼用上完整的全稱‘感官魔能師’,你甚至可以在一段話裡不經意地提起‘感官’。”

艾希達目中藍光鋒利無比:

“但唯獨,唯獨不要在自知所喚何人的情況下,用如此純粹、簡單、粗暴的方式,單獨直呼一個魔能師的閾名。”

不要直呼……閾名?

泰爾斯一陣疑惑:

“爲什麼?”

氣之魔能師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量什麼。

但他終究還是開口了。

“因爲我們不曉得芙萊蘭的現況:她是否被封印,是否完整,狀態如何,是否依舊自由行走,存於世間,皆不得而知。”

“若你在知曉自己的言語所指何者的情況下,一心一意地呼喚某個魔能師的閾名若對方一切正常,便將心有所感。”

泰爾斯神色一凜。

認真,單獨,有意地呼喚閾名,對方就心有所感?

那就是說……

“一兩次,也許沒什麼,但是次數多了……相信我,再小聲也罷,沒人願意被莫名其妙地敲窗戶。”艾希達用警告的口吻結束這句話。

泰爾斯靈機一動:

“這麼神奇?那我試試你的,氣”

那一瞬間,周圍的空氣如排山倒海般壓縮而來!

“不,不,不”泰爾斯呼吸困難漲紅了臉,胡亂揮手,“哈哈”

下一秒,艾希達放下手指,泰爾斯這才恢復呼吸,大口大口痛苦喘息!

草!

他絕對是故意的!

“首先,這舉動並不友好。”

艾希達冷哼道:

“其次,記住,魔法女皇們站在魔能一道的頂點與巔峰,我深刻懷疑,她們能用某種超乎想象的方式,感知並監控已知的閾名,一旦有哪個魔能師被過度呼喚而作出反應,婊子們就能發現異常。”

魔法女皇。

監控着閾名?

泰爾斯扯開領子,不爽地道:

“這麼邪門?”

魔能師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泰爾斯只得繼續問道:

“所以,閾名就像一個網址我是說,地址?你一旦呼喚了,就像是去扔石頭砸他家的窗戶?”

“而雙皇住在最高的大別墅裡,是拿着狙擊槍拿着十字弩立在制高點的獵人,誰家窗戶響了,就扣動扳機,一發帶走?”

聽見這句話,艾希達深深地長嘆一口氣,似乎不太滿意。

“比喻,類比,類推,總是這樣。”

但他只停頓了幾秒,眼中就泛起藍光:

“不。”

“某種意義上,閾名更像一道掛着牌子的大門,用標識來區分我們的領地與界限,警示他人,”氣之魔能師雙眸光亮刺目,不知所望何處,“以防我們彼此衝突、傾軋、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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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分領地與界限。

大門。

泰爾斯皺眉追問:

“但是,如果直呼閾名就會讓對方感知到的話,那這倒像是一道故意立起來,引人去敲似的大門?”

艾希達轉過頭:

“這豈不正是‘門’之所以強於‘牆’的意義?”

“既警示區隔,嚴防入侵,”魔能師的嗓音如在萬里之外,縹緲不清,“也留餘缺空,以待來訪。”

泰爾斯痛苦地眨眨眼:“有些複雜?”

“你會明白的。”

艾希達眼中的藍光慢慢消失:“當你明白的時候。”

泰爾斯點點,扯出一個假笑。

謝謝你的廢話呢。

但他突然發現,在他展示了那一手魔能,而且噼裡啪啦地堅決表達了“我不想被你的舊債連累”的意見之後,這一次,艾希達願意教給他的東西,似乎更多,更深,也更難以理解了?

燭光照亮的書房裡,一大一小的兩人並排懸在半空中,一者安靜沉思,一者咬牙抱臂,顯得無比詭異。

“那麼七百年前的淨世計劃,旨在把魔法的記錄與歷史消滅的它,跟這個有關嗎?”泰爾斯想起什麼,隨即發問。

魔能師扭過頭。

“當記得你們的人越來越少,呼喚你們的人越發有限,”少年慢慢梳理着邏輯,漸覺有理,“那當你們的閾名響起的時候,就無比顯眼,方便雙皇搜捕獵殺?”

艾希達沉默了一小會兒。

“也許吧,”魔能師幽幽道,“但也不止於此。”

泰爾斯正待發問,而艾希達已經開口:

“無論是惡魔蠱惑人心時,要受害者大聲呼喚它們的名諱,還是宗教傳播信仰時,讓信徒重複祈念神靈的訓誡,乃至皇帝統治四方時,令千萬百姓國民,一遍遍山呼帝國萬歲。”

魔能師似乎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呼喚符號永遠是最直接的做法,以加強聯結,建立習慣,構築權威。”

“魔能亦復如是,乃至猶有過之。”

泰爾斯聽得雲裡霧裡。

“我其實,嗯,不太明白。”

艾希達擡起頭,無比肯定:

“你會明白的。”

“遲早。”

泰爾斯只得抱緊手臂,嘿嘿發笑。

謝謝你啊。

又一句廢話。

“而這就是爲什麼,薩克恩先生,你一直不肯告訴我雙皇、包括還未封印的魔能師閾名的原因?”

“這算原因之一。”

艾希達嚴肅地道:“而你要小心,尤其你已經初步接觸魔能,甚至叩門了一介凡人呼出閾名,跟一個魔能師喚響閾名,這是完全不同的級別。”

泰爾斯輕哼一聲,在空氣椅上翻了個身,轉向引導者。

“你知道,你本可以早些告訴我的你就說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不就完了,”王子撇撇嘴,“這又與魔能本身無關。”

魔能師沉默了一會兒。

“相信我,泰爾斯。”

艾希達幽幽開口,卻令泰爾斯有些神經緊張:

“這世上發生的一切,一切,一切……”

“無不與魔能有關。”

奇怪,他今天一直這麼神叨叨的。

泰爾斯皺起眉頭,還是決定重新翻回身去,看向天花板不,一想到那頂上有十四隻老鼠的屍體,泰爾斯不得不再翻向另一側,面向門口。

“所以,就算是魔能師自己,通常也不直呼彼此的閾名?”

“一個。”

泰爾斯皺眉:“什麼?”

魔能師縹緲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他的語氣機械而漠然:

“據我所知,自魔能問世以來,只有一個,唯一的一個魔能師,他從始至終都毫不顧忌,習以爲常甚至篤信不疑地,直呼同行們的閾名。”

“彷彿那就是我們唯一的名字。”

“彷彿那就是他存世的信條。”

不知爲何,聽見這句話,泰爾斯渾身一凜。

他下意識地轉過身來,看向艾希達。

“而每一次,被他呼喚閾名的感覺……”

只見氣之魔能師躺坐在虛空之中,藍光閃爍不定的雙眸,正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但卻又不像是盯着天花板。

而是在那之上、在那之外的……別的東西。

泰爾斯很少見到艾希達這個樣子。

“他是誰?”少年忍不住問道。

艾希達沒有任何動作。

但下一刻,只見藍光一閃,氣之魔能師滿布藍光的視線已經鎖死了他。

這讓泰爾斯嚇了一跳。

彷彿是在書本上翻動的連環畫,眨眼的瞬間變幻到下一頁。

“萬幸,他和他的兄弟,已經確認被封印了。”

魔能師眼中的藍光溢出眼眶,如裂紋般爬上臉龐。

“在他們毀滅世界之前。”

那兩道藍光讓泰爾斯極度不適,他下意識轉頭避讓。

下一刻,氣之魔能師瞬間轉向天空,冷漠而木然地,喚出一個詞:

“存在。”

存在。

存在……

存在,存在,存在……

這個詞彷彿有某種力量,在艾希達的呼喚之下,盪出似有若無的迴音。

下一瞬,泰爾斯彷彿有種錯覺世上的所有聲音和顏色齊齊消失!

就連他的思想也停頓了。

一切終結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哪裡一動。

很快,天花、地面、牆,門……眼前和耳邊的一切,方纔漸漸地,緩緩地迴歸。

下一秒,少年深吸一口氣,翻身坐起!

泰爾斯這纔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冷汗淋漓。

而艾希達坐在他旁邊,正如過往一樣,平靜,優雅,淡然地望着他。

泰爾斯急急喘着氣,死命地眨了眨眼睛。

一切正常。

正常?

唯一多出來的,或者說,遺留下來的……

是一陣從內到外,無處不在的……

深深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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