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爾瑪從最初的驚愕和疑惑中回過神來。
“你要帶我走?帶我回星辰?”
用餐室四處的燈火在風中微微搖曳,彷彿在呼應少女的話語。
她擡起頭,聲音輕顫:“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面對着少女的碧色眼睛,泰爾斯反倒一陣語塞。
淡淡的尷尬和解脫的輕鬆,同時爬上他的心頭。
我。
我剛剛說了……
泰爾斯頭疼欲裂,但話已出口,他只能不斷地思索着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以及實施它的可能性。
王子不住地搓着手,觀察着女大公的表情:
“我是說,我覺得……你現在……”
但泰爾斯隨即閉上了嘴巴:此時此刻的女大公,正用一種泰爾斯無法理解的眼神,透過王子送給她的夾鼻眼鏡,靜靜地盯着他。
那一刻,泰爾斯感覺自己有些不認識眼前的少女了。
“但是,爲什麼我要跟你走呢?”塞爾瑪輕輕開口,她的聲音像是從數十米開外傳過來的,朦朧而縹緲。
“我又該以什麼身份,什麼理由,跟你走呢?”
塞爾瑪輕輕地扭過頭,聲音平穩,語句斷續,彷彿負着無與倫比的重量:“難道,像當年努恩陛下所說的那個約定一樣……作爲你的未婚妻?”
那一刻,少女的眼睛彷彿有某種可怕的力量,逼着泰爾斯把目光轉往他處,彷彿對方的表情是世上最可怕的毒藥。
第二王子從來沒有如此窘迫過。
或許只有第一次面見凱瑟爾王的場合,可堪與此時媲美。
特別在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什麼容易遭人誤會的話之後。
泰爾斯猛喘了兩口氣,急急忙忙地搖頭:“哎,不對,塞爾瑪,我剛剛的意思並不是要你跟我私奔……至少不是‘那種’私奔……”
那個瞬間,彷彿有人凝固住了室內的空氣。
女大公低下了頭。
“那是爲了什麼?”塞爾瑪緩緩開口,聲音轉冷。
越發尷尬的泰爾斯痛苦地吐出一口氣,花了好幾秒鐘,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自由同盟,婚事,封臣,黑沙領,祈遠城,”他生硬地擠出這幾個詞,語句不太連貫,“所有的這些,這些都只是開始。”
“在日後,你甚至會面臨更多更可怕的事情,比如不得不做出殘酷的選擇,比如敵人醞釀了好幾年的陰謀……”
比如,你也許終將失去的大公之位,還有隨之而來的悲慘命運。
“你將看到更多更可怕的事情,而你卻站在最弱勢的位置,手上的籌碼少得可憐,就連身邊的人……”
想到尼寇萊遮遮掩掩的樣子,以及里斯班認真肅穆的舉止,泰爾斯下意識地住口不言。
“我無法一直保護你,塞爾瑪,其他人也不行,”泰爾斯喘了一口氣,越說越覺得心情沉重:
“爲了你的安危,爲了遠離這些危險……”
女大公輕輕地擡起頭,打斷了王子。
“原來如此。”
塞爾瑪的表情變了。
“帶我離開,是爲了我的安全,”塞爾瑪看着別處,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我明白了,這就是理由。”
“我明白了。”
“也不可能有別的理由了,是麼——你就是沒法說出那個詞。”
那個詞?
泰爾斯看着她的這副樣子,一種難言的滋味漫上心間。
不。
不,塞爾瑪,你……
“就像過去一樣,”少女輕嘆一聲,眼神帶着微微的憂鬱:“你擔心我,愛護我,可憐我——只是因爲我很弱小,需要保護,就像某隻小狗一樣。”
“所以你要帶我走。”
“就像過去一樣,就是這個理由——唯一的理由。”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塞爾瑪……”
但塞爾瑪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理會他。
“也是啊,那就是我,那個弱小無助,閉目待死,永遠只能等待他人伸手的我。”
泰爾斯微微一愣。
少女的眼神定格在空中,聲音微微顫抖:
“你還記得嗎,六年前,當我被那個怪物——血之災禍抓走的時候……那裡面全是人,或者全是人的部分:眼球,嘴脣,耳朵,內臟,手腳,浸透了鮮血,全都在你的眼前顫動……黑暗,滑膩,血腥。”
泰爾斯的記憶被帶回到多頭蛇基利卡——吉薩的寵物——體內,想起那些斷體殘肢,覺得一陣不適。
他低下頭,沒有說話,也無話可說。
“我記得我止不住地顫抖,忍不住地哭泣,”塞爾瑪捏緊了手裡的桌布,臉色蒼白地看着桌上的食物,“因爲我只能哭,我只有哭,我只會哭,我所能做的,就是哭着等死。”
“那個時候,你能想象我的感受嗎?”
用餐室裡的燈火微微搖曳,兩人的影子也隨之顫抖。
泰爾斯只覺得口舌沉重。
“對不起,那是……”他艱難地開口。
那是我的錯。
王子在心底裡小聲道。
是我,害得你……
塞爾瑪突然擡起頭來,緊緊盯着泰爾斯,眼神柔和了不少。
“直到你,泰爾斯,你抓着那把奇怪的短劍,渾身血污,滿面疲憊地出現在我眼前,”女大公語氣平靜,卻難掩聲線的起伏:“就像你在同一個晚上,頂着努恩陛下的威嚴,從他的身邊毫不猶豫地把我拉走一樣。”
泰爾斯微微一頓。
“最絕望的時候,是你來拯救我了。”她淡淡地道。
“你是那個噩夢裡唯一的亮色,泰爾斯。”
“你又能想象,那種感覺嗎?”
泰爾斯怔怔地看着表現不比尋常的塞爾瑪,心裡頗不是滋味。
“就像現在一樣,又一次,”女大公微微嘆息,表情複雜地看着手旁的刀叉:“你又要來拯救我了麼?”
“拯救那個一直以來受你照顧和庇佑的女孩,拯救那個畏縮的、膽怯的、顫抖的小滑頭?”
“因爲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唯一形象,是麼?”
“所以,我永遠沒法被你正視,被你平等地看在眼裡。”
泰爾斯深深地皺起眉頭,只覺眼前少女給他的陌生感越發深重。
她……
“塞爾瑪,”泰爾斯的聲音不知不覺帶上了一分疑慮和不安:“發生什麼了,你爲什麼會……會這麼問?”
塞爾瑪冷笑一聲。
“你知道,一個多月來,夏爾都試圖讓我相信,跟你靠得太近不是好事。”
女大公用力搖了搖頭,彷彿要把什麼髒東西從腦裡甩掉似的:“但我跟他說:從六年前那噩夢般的晚上開始,我就知道,哪怕夏爾,哪怕尼寇萊勳爵,哪怕賈斯汀,哪怕整個龍霄城都背叛了我。”
“你,泰爾斯·璨星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我身前保護我——就像六年前面對災禍一樣。”
泰爾斯猛地一顫。
“如果這樣的你,我都不能相信,”塞爾瑪垂下頭,嘴角挽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我還能相信誰呢?”
少女轉過視線,試圖用眼鏡的反光擋住眼眶裡的晶瑩,但泰爾斯還是抓住了那個瞬間。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泰爾斯,”塞爾瑪的語氣帶着疲倦和失望,聲音沙啞:“無論是執着要尋找關於終結之戰和巨龍的記載,還是每月一次出門下棋的請求,抑或是當年的血之災禍還有那個藍衣災禍,以及他們爲什麼要找你的原因……”
那一刻,泰爾斯沒有說話。
但他看向少女的眼睛,卻忍不住微微顫動起來。
原來……
“但我一個都沒有跟夏爾他們說,”女大公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你一定非常珍惜這些秘密,我也知道它們既然是你的秘密,那就絕對不會對我有害。”
“是啊,泰爾斯,我相信你,”塞爾瑪垂着頭,嘶啞地道:“用我的生命相信你。”
沉默。
複雜難言的滋味漫上泰爾斯的心頭,讓他口中苦澀。
是啊,塞爾瑪不是一個毫無特點的小女孩。
恰恰相反,她很敏感,很銳利,只是大多數時候,她都把自己掩藏在鏡片之後。
無人知曉,大概也無人在意。
包括我。
“可是啊,泰爾斯·璨星,我對於你而言,究竟算是什麼呢?”
塞爾瑪艱難地擡起了頭。
再一次,少女咬牙開口:“是你的負累?是你甩不脫的責任?是你抓在手裡的籌碼?才值得你這樣來一次次拯救我?還是你被逼着應承的未婚妻?”
泰爾斯發誓,他從來沒有在塞爾瑪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那是混雜了惆悵、猶豫、痛苦、憤恨、惱怒和委屈不等的複雜情緒,統統聚合在女大公鏡片後晶瑩滿溢的眼眶中。
彷彿他過去六年所認識的那個小滑頭,只是一個虛假的外殼,彷彿眼前的這個塞爾瑪,纔是泰爾斯一直以來未曾發掘出的真容。
“不,都不是。”
她強忍着快被逼出眼瞼的淚水,哽咽着道:
“現在啊,我懂了。”
第二王子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看着這個他所不認識,或者說他所未在意的小滑頭。
塞爾瑪扭動着僵硬的脖子,死命逼着自己注視泰爾斯。
她掩蓋不住的哽咽聲中,不知不覺帶上了一絲諷刺:
“你,泰爾斯王子跟大部分的高貴之人都不一樣,你有顆獨特而溫暖的心,有自己的原則,你無法忍受身邊的人受苦遭災而自己無動於衷……”
“所以你總是對弱者伸出援手,是麼?”
“比如我。”
泰爾斯難過地看着她,只覺得胸腔沉悶。
塞爾瑪晶瑩的眼眸深處,閃爍着失望與痛苦,在鏡片後釋放出難以言喻的光芒。
“你看不下去我被逼着決定婚事,你看不下去我身陷險境,你看不下去我獨自面對諸位大公,所以你毫不猶豫地來拯救我——就像你當年毫不猶豫地回到英靈宮,面對大公們一樣。”
“當然,你還覺得愧疚,覺得自己該爲把我送上大公的位置而負責,對麼?”
“所以,你可憐我,同情我,幫助我,袒護我,”塞爾瑪竭力讓自己的嗚咽聲聽起來像是冷笑,但她顯然很不成功,“但我對你而言,充其量也就只是你所憐憫過、救助過的無數弱者中,其中一員而已——無論我想不想,都沒有更多了。”
下一秒,少女捏緊了雙拳,雙臂微微顫動,似乎正在忍受着什麼很大的痛苦一樣。
用餐室裡回覆了讓人不安的靜謐。
只餘下兩個呼吸:一方顫抖而不穩,一方悠長而沉悶。
塞爾瑪緊咬着牙齒,夾鼻眼鏡後的眼睛浸透了淚水,下巴微顫。
終於,一滴晶瑩從她的左眼角滑落。
泰爾斯閉上了眼睛,他嘆息着低下頭。
塞爾瑪咬緊了牙齒,她伸出手,顫抖卻堅定地抹掉左臉上的淚水,但卻止不住淚水從右眼滑落:“所以,你永遠也不會把我跟你放在一個世界裡,永遠不會把我當作,當作你的,你的……”
她說不下去了。
塞爾瑪把頭偏向另一側,不讓泰爾斯看見她的淚水。
“這就是‘帶我走’的全部意義——帶走一個亟待拯救的弱者,不比你救助街邊的任何一隻小狗來得更多,因爲這就是我在你眼中的位置。”
“塞爾瑪……”泰爾斯嘆息道,他用盡全力,逼着自己開口,同時刻意地避開那個他最不想談及的話題:“也許你不該想得這麼多,我們是一直以來並肩作戰的夥伴……”
“夥伴?”
“不。”
“你說過,萊安娜·特巴克就像一顆璀璨的鑽石,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讓你念念不忘,”塞爾瑪帶着淚水寒笑一聲,表情悽然而決絕:“相比之下,龍霄城的塞爾瑪,不,龍霄城的小滑頭,大概只是一個煩人而無能的弱者,等待着你的施捨和保護。”
泰爾斯捏緊了拳頭。
“當然不是,”他咬緊牙關,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你……你對我來說是不同的。”
“不同?”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她摘掉眼鏡,用力地擦掉臉上的淚水。
塞爾瑪搖了搖頭,帶着哽咽的嗓音冷哼道:
“不,泰爾斯,六年了,我太瞭解你了。”
“也許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會讓你真正欣賞和讚歎的女人,只有那些強大、獨立、自我,散發着耀眼光芒的姑娘們,你的目光永遠只會爲她們而亮起。”
泰爾斯皺起眉頭。
“比如那位女公爵,她即使遠在千里之外,也能讓你由衷讚歎;比如那位姬妮女官,作爲老師,哪怕六年不見,她也一刻未從你心中褪色;比如那位要塞之花,她更是在風暴來臨時如鐵壁般抵擋在前的戰士。”
第二王子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口舌僵硬。
“甚至是你所說的那個女吸血鬼,那個背叛了你,把你逼到絕境,叫薩琳娜還是什麼塔琳娜的醜八怪。”
“至少她強大、可怕,能讓你每次提及都忌憚萬分,警惕莫名,繼而把她放在你眼裡最關鍵的位置。”
塞爾瑪重新戴上她的夾鼻眼鏡,眼眶周圍微微紅腫。
“只有她們那樣的人,才能吸引你的注目,讓你難以忘懷,才能站在你面前,直視着你的眼睛,平等而獨立地跟你對話,”她的語氣回覆了平靜,但語句中的情緒卻飽含冷意:“而那個只會縮在藏書室裡,對封臣百依百順,對政治恐懼萬分,面對困難瑟瑟發抖的女孩,她不行……”
“她只能永遠地躲在你眼中的角落裡,永遠被保護,被帶領,被可憐,永遠只能被你幫扶,受你恩惠,承你救助。”
“永遠無法跟你站在同一個世界裡。”
“即使高尚如你,即使好心如你,即使善良如你,其實也跟我的封臣們沒有區別:只有強大才能讓他們順服,同樣,只有獨立和自強的女人才能讓你側目——比如不久前,黑沙領的那位女戰士。”
“而如果我只是一個弱小不堪的女孩,就會從封臣那裡收穫輕視和鄙夷,到了你這裡,則是居高臨下的憐憫和同情。”
泰爾斯無話可說。
他很想告訴她說不是,告訴她說這一切都是多餘的臆測。
但是……
泰爾斯想起之前金克絲女官所告訴他的話:
【很多時候,正因爲有殿下您一直以來的關心、考慮和陪伴,女士纔會覺得她自己是安全的,從而放下擔憂與警惕。】
【但問題是,她不是安全的。】
【她也不該那麼覺得。】
是啊,小滑頭,塞爾瑪,她對於自己而言,究竟算是什麼呢?因爲愧疚而帶來的責任?因爲憐憫而保留的寄託?
還是因爲她……
泰爾斯擡起頭,看着少女清麗的臉龐,在鉑金髮色的映襯下微微發紅,只覺得內心一陣壓抑。
那個在藏書室裡迷糊擡頭的小女孩,彷彿再次出現在眼前。
六年了,我把她從那個大廳裡帶出來的時候,大概沒想過會有今天。
但是,六年了,我自以爲很瞭解她。
我自以爲在幫助她,保護她,一廂情願地爲她打算……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但其實,我從來都不瞭解她,也沒有試圖去了解她。
只是把她當作……
“你忘了嗎,泰爾斯,”塞爾瑪望着餐盤裡已經放涼的肉湯,看似下意識地哼笑道:“你之前跟我說過,你不希望我被逼着,變成別人想要的樣子,”
“你要我去成爲我想成爲的人。”
這一次,龍霄城的女大公沒有任何遲疑,毫不猶豫地擡起眼神。
“所以……”
“我拒絕,泰爾斯。”
少女沒有偏頭,也沒有看向別處,她直直地對視着泰爾斯的雙眼,語氣肯定:
“我不會跟你走。”
“如果我聽了你的話,乖乖地離開,退縮着離開,慶幸地離開,那我永遠只能是被你幫助的那個小女孩。”
“我受夠了做一個小女孩,泰爾斯,”塞爾瑪呼出一口氣,臉色蒼白地按住自己的小腹,只見她咬着牙齒,眼神堅定:“我受夠了做‘你的’小女孩,受夠了被你帶着離開危險,活在溫室裡。”
塞爾瑪的眼神深處閃爍着冷光,在鏡片後釋放出難以言喻的冷酷感:“而且,身爲龍霄城的女大公,我不會,也不能跟一個星辰王子離開——無論面對什麼樣的艱難險阻,強敵惡戰,這裡都是我的家,我生於斯,也必死於斯。”
直到某一天,我能跟你面對面地站在一起。
泰爾斯。
她默默地道。
用餐室裡回覆了靜默。
女大公和王子坐在餐桌的兩側,靜靜地對峙着,彷彿桌上的食物只是擺設。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泰爾斯終於艱難地開口。
“塞爾瑪……”
他帶着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對方的失落,低聲道:“好的。”
第二王子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眼神黯淡:“我知道了。”
塞爾瑪輕笑一聲,放開了按壓住腹部的手,臉色稍緩。
“沒事。”
女大公的情緒似乎頗爲低落,她搖了搖頭。
Www▪TTkan▪c o “我知道,”她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只是偶爾的衝動而已。”
泰爾斯微微蹙眉。
她……
“你不是一個人,泰爾斯。”塞爾瑪望着窗外,表情複雜,彷彿在看一幅蒙着紗巾,朦朧難辨的畫作。
“你的背後還有你的國家,你的人民。”
“綁架龍霄城女大公,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你考慮過麼?”女大公彷彿解嘲一般,笑着搖搖頭,只是那個笑容在泰爾斯看來,似乎頗爲艱難,“你帶走了我,只是讓我遠離了煩惱,卻會爲更多人帶來更可怕的災難。”
“如果你回過神來,”塞爾瑪嘆息道:“如果你重新考慮這個選擇,你就不會再那麼說了,因爲你想救我的理由,和你不忍心看見他們受苦遭災的理由,是一樣的。”
“這個世界上,大概還沒有那個姑娘值得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吧。”
泰爾斯握緊了拳頭。
不。
你,你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你是……
你是……
就在此時,用餐室的門響了。
“女士,王子,恕我打擾了,”里斯班伯爵的渾厚聲音穩穩傳來:“我可以進來嗎?”
室內的詭異氣氛彷彿瞬間被打破了。
泰爾斯和塞爾瑪連忙收拾好心情,調整狀態,把攝政大人迎接進來。
里斯班伯爵依然是那副嚴肅的裝束,表情淡然,他彷彿沒有看見女大公通紅的眼眶,也沒有看見王子失落的神情。
然而,在里斯班開口的那一刻,聽着他不同尋常的語氣,泰爾斯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
“女大公閣下,泰爾斯王子,來自祈遠城的信鴉剛剛到達。”
里斯班的話讓兩人遽然正色起來。
“自由同盟的元老會議結束了:第一封試探的信函已經發往祈遠城,提出要下調關稅。”
塞爾瑪倒吸一口涼氣:“所以說……”
里斯班點了點頭,眼神凝重:“祈遠城大公,庫裡坤·羅尼已經發出了手令,全面動員他直屬領地和封臣的所有兵力和物資,同時召回駐紮大荒漠的遊崗部隊,全力封鎖通向西方的國境線。”
泰爾斯的眼瞳微微縮緊。
英雄大廳裡,那位性情剛烈的長髮大公形象,在他的腦海裡重現。
那一刻,里斯班的表情無比肅穆:“與此同時,他派出了規模龐大的正式使團,不日將抵龍霄城。”
泰爾斯和塞爾瑪對視一眼,心緒紛亂。
王子擡起頭:“羅尼派出正式使團,應該不僅僅只爲打個招呼——我猜,他已經得知黑沙領派人來了?”
里斯班微微挑眉,輕哼一聲,彷彿在責怪泰爾斯日前的舉動。
“請做好準備,兩位,無論這場棋局的背後都有誰,”攝政大人的眼神掃過兩人,他的話語彷彿帶着醞釀風暴的力量,籠罩着這一方小小的用餐室:
“它已經開始了。”
“風暴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