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報復

第698章 半句話

翡翠城的大道上,泰爾斯騎在馬上,麻木不仁地跟在希萊所乘坐的馬車旁。

他們周圍是星湖衛隊的重重防護,翡翠軍團的騎士們在更外圍,最外部則是被抽調執勤的警戒官們,他們正努力維持警戒線,怒吼着甩起警棍盾牌乃至兵刃,將街道兩旁爭睹貴人容顏,或者指着泰爾斯議論紛紛的市民們攔回去。

好吧,雖然卡奎雷的案子沸沸揚揚,但至少他沒有被人丟雞蛋。

暫時沒有。

幾秒後,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轉向車窗:

“爲什麼,希萊?剛剛那,那真的有必要嗎?”

“這樣你才能好好聽我說話啊,”車窗旁支起一條白皙的手臂,只是腕部以上的真絲手套多少顯得有些贅餘,“而且,不用謝,除非你寧願跟塞舌爾上尉待上一天,卿卿我我恩恩愛愛悽悽慘慘慼戚。”

“但是你剛剛說的那番話,關於我們在房間裡……人們,人們會誤會的!”

“哦,伱是說避孕藥的部分?”一張圓臉蛋適時出現在手臂上方,帶着幾絲嘲弄的笑容,“放心,我哥哥自顧不暇,沒工夫找你麻煩。”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人言可畏,是你的名譽,是你會受到的損害,是你會被人們傳成什麼樣……”

泰爾斯說不下去,只得嘆了口氣,順了順珍妮的鬃毛

凱文迪爾家的姑娘趴上車窗邊,妝容齊備,光彩照人的她眨了眨眼,耐人尋味地看着他。

“奇怪誒,泰爾斯,你爲什麼總這麼替我擔心呢?”

泰爾斯皺起眉頭:

“我是認真的,希萊,不是什麼男女之間的調情玩笑……”

“確實不是,”希萊的表情突然一變,話語冷厲,“我是在說,你,泰爾斯王子,也許還包括我哥哥以及其他人,爲什麼總是這麼自信,這麼肯定,認爲自己比當事人更有資格擔心她?”

泰爾斯一頓,欲言又止。

“要知道,你又不是國王——暫時不是。”

希萊撇了撇腦袋,重複他的話:

“你怎麼不是擔心自己,擔心人言可畏,擔心你的名譽,擔心你會被人傳成什麼樣子?”

愣了好一會兒,泰爾斯猶豫片刻,長嘆一口氣。

“因爲,因爲我是男的。”

希萊挑起眉毛,就要開口反詰,卻被泰爾斯擡手打斷。

“我知道這聽上去不公平,希萊,但是對世上的許多人而言,風流韻事只是我胸前的勳章,是戰士的傷疤,積功累績多多益善,”泰爾斯努力找到適用的比喻,“但卻是你頸間的絞索,是潰爛的膿瘡,緩慢歹毒,一發致命。”

希萊沉默了一會兒,冷笑一聲。

“男人的勳章,是麼?即便是壯陽藥和你‘不行’的部分?”

壯陽藥……

泰爾斯只覺得內心一痛。

“好吧,你把這話說出來,也許會傷害男人——某些男人——的自尊,”王子苦口婆心地勸導,順便療愈自己,“但卻是以另一方的,確切地說,是以你的聲譽甚至人生作爲代價,就爲了傷害我,希萊,這值得嗎?”

“那你受到傷害了嗎?”

“不!因爲那不是真的!”泰爾斯張開雙手大聲否認。

感受到主子的不妥,作爲戰馬的珍妮警惕地豎起耳朵,發出不安的低鳴,隨時準備揚蹄奮起,加速擺脫。

希萊翹起嘴角,眯起眼睛,流露出幾絲嘲弄和得意。

泰爾斯立刻意識到自己音量過高,他一邊安撫着珍妮,一邊忐忑回望:

所幸,星湖衛隊裡每個人都離他至少五米遠,兼且人人步伐沉穩,嚴肅認真,目不斜視,耳不旁聽——尤其是D.D,你大概沒法在這傢伙的一生中找到比這更敬業愛崗的時刻了。

“好吧,我也不能免俗,多多少少是有點影響,”泰爾斯灰溜溜地收回雙手,“但說實話,這種靠某個原始、狹隘又無聊的標準,來給一個男人標榜價值、建立自尊的規則,還有生怕別人說你不行,於是無論如何都要裝行的風氣,真的真的真的很蠢!”

希萊嘖聲搖頭:“等你四十歲之後再來說這話,也許還比較有說服力。”

泰爾斯話語一噎,決意回到剛剛的話題:

“總之,我要說的是,你剛剛的舉動相當不智,對你自己不利——”

“如果我真像你所說的那樣,王子殿下,”希萊冷冷地打斷他,“如果我在乎人言可畏,在乎我的‘名譽’,在乎我會被人們傳成什麼樣,在乎遭受什麼樣的損害,那我早就被絞索絞死,只剩一具行屍了——那個多年來由舞會、派對、宴席、同齡人的目光、貴婦名媛的指點,當然還有卡拉比揚姐妹的惡毒悄悄話和小紙條,所共同編織成的惡毒絞索。”

泰爾斯聞言沉默,無力地開口:

“希萊……”

“如你所說,只有在你迎合別人給你標榜的價值,承認他人爲你建立的自尊時,那種‘原始、狹隘又無聊’的玩意兒,纔會成爲你的勳章,就像雄孔雀的驕傲羽毛。”

希萊輕哼道:

“同理,如果我不在乎,不遵守這樣的規則,這絞索就絞不死我。”

好吧。

泰爾斯嘆了口氣。

“規則之所以是規則,不僅在於有人願意遵守,”他望着烏雲遍佈,漸趨陰沉的天邊穹頂,略有感慨,“還在於它會通過前者,強加於那些不願遵守的人,對違者施以懲戒。”

且代價沉重。

希萊沉默了一會兒。

“確實,所以我也曾被迫割肉消毒,去除膿瘡,以期變得白白淨淨純潔無瑕——至少在我父親去世,沒人再能管我之前。”

她舉起自己覆蓋着手套的手,一臉諷刺:

“瞧瞧我得到了什麼。”

泰爾斯無奈嘆息。

“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你究竟是不是詹恩的妹妹,是不是凱文迪爾,”王子搖搖頭,“還是從哪塊兒石頭裡蹦出來,揮舞大棒,大鬧神國的野猴子。”

“母猴子也有大棒?”

泰爾斯臉色一變:

“這不是色情玩笑!”

氣氛緩和了一些,希萊嘖聲搖頭,指了指遠處:

“所以,想要既不受損害也不被懲戒,那除了不在乎不遵守之外,你還要懂得利用,利用那些又在乎又遵守規則的人。”

“什麼?”

“一分鐘前,塞舌爾騎士舉着鳶尾花公爵的旗號攔截你的隊伍,自覺號令天下,皇親國戚也莫敢不從,”希萊勾起嘴角,“但是現在呢,作爲一個極境高手,他恭恭敬敬戰戰兢兢,自覺避讓到一條街之外,唯恐我多說上哪怕一個字,爲什麼?”

泰爾斯皺起眉頭。

希萊盯了他一會兒,微微一笑。

“因爲享受威嚴、迷戀權位如塞舌爾這樣的人,實在是太相信某個‘原始、狹隘又無聊’的標準,也太在乎這種替人標榜價值以建立自尊的規則了,”希萊目光銳利地望向遠方,“他生怕人言可畏,生怕我說得太多之後不但影響我自己,更影響凱文迪爾的名譽,生怕回到空明宮之後獨自面對詹恩時,會給勃然大怒的主子留下‘辦事不力還壞我名聲’的糟糕印象,影響他日後的軍涯仕途。”

希萊看向泰爾斯,話鋒一轉:

“當然,塞舌爾也許——雖然不多,但多多少少有一點——還害怕,在他當衆逼問出你在牀上‘不行’的事實之後……”

“不是事實。”泰爾斯陰着臉補充。

“……會被第二王子和未來國王在‘男人最在乎的事’上留下刻骨銘心的壞印象,永久憎恨,日後遭到打擊報復。”

泰爾斯聞言皺眉,輕輕轉頭:

翡翠軍團的隊列前方,塞舌爾騎士感受到泰爾斯的目光,他迅速回頭,在馬上正襟危坐,肅穆威嚴。

彷彿歷來如此。

“而別忘了,在這套男女之事的規則之間,還層迭夾雜着另一套規則,可資我利用。”希萊幽幽道。

“另一套?”泰爾斯發出疑問。

說到這裡,塞西莉亞神秘一笑,她整個人趴上車窗探出頭,與馬上的泰爾斯面對面。

“我是前南岸守護公爵倫斯特·凱文迪爾的女兒,現公爵詹恩·凱文迪爾的妹妹,是天潢貴胄的鳶尾花血裔,獨一無二的翡翠城公主,我可以繼承和使用的財產足夠買下一座城市,我能夠牽動和關聯的家譜覆蓋整個王國,我在政治聯姻上的價值和意義,遠遠超過血門要塞以西從八歲到八十歲的任何一位女性。”

她目光深邃,表情玩味,望得泰爾斯有些尷尬:

“所以,對,哪怕我在婚前已經跟一百個男人上過牀,哪怕我在產牀上曾經流產過五十個孩子,哪怕我每天赤身裸體搔首弄姿地在翡翠城最高的城牆上跳豔舞,哪怕我在屁股上掛着‘一銅幣一次’的牌子招搖過市,只要我還是塞西莉亞·凱文迪爾一日,那麼在出嫁結婚時,我也註定必須是純潔無暇,美麗動人,賢良淑惠還宜家宜室,值得史官作書立傳的。”

她的用詞讓泰爾斯連連皺眉。

“而如果我只是貧窮農戶生下的畸形女,”希萊望着自己的手套,目光出神,“就算我從孃胎裡就開始背誦落日教經,侍奉落日女神,一輩子都戴着貞操鎖,也註定是骯髒的、墮落的、卑賤的、受人忽視、叫人唾棄的。”

“所以,我爲何要在乎?”

泰爾斯看着她這副樣子,心有不忍,但終究忍住出言開解的想法。

他咬了咬牙擠出笑容:

“好了,疑惑解開了。”

希萊擡起頭,只見泰爾斯嘖聲搖頭,感慨又無奈:

“你確實是詹恩的妹妹,不,在某些部分上,你可能還比他更加‘凱文迪爾’一些。”

“揮舞大棒的部分?”

“不是——你就不能注意點言辭?”

“這不是色情玩笑,別想歪。”

“別學我說話!”

一頓交鋒之後,兩人齊齊沉默了一會兒,在隊伍行進的節奏中各自思量。

幾分鐘後,希萊試探地瞥了泰爾斯一眼:

“那……算我們和好了?”

可算把他哄好了?

“沒有!”

泰爾斯聞言表情一變:

“不,額,不對,我的意思是,我們本來就沒有‘吵架’和‘和好’一說,我們只是,只是……”

“那你終於肯好好跟我說話了?”希萊目光熠熠地看着他。

最後,泰爾斯無奈地嘆息。

“好吧,我,我額……我只是……”

“對不起。”希萊的情緒變了。

泰爾斯表情一動,稍有驚訝。

她……道歉了?

她居然會道歉?

是我聽錯了?還是世界設定錯了?

“我……很對不起,我知道昨天的事給了你很大的壓力,尤其是……”希萊的嗓音微微顫抖,但她仍努力保持跟泰爾斯對視,“你有一切理由避開我。”

泰爾斯感受到對方心底的矛盾,他下意識否認:

“不,我不是避開,我只是……”

泰爾斯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

只是需要時間,去準備好面對你。

以及你那位混亂無章,揪到一個弱點就能展開殘忍進攻,直到一個活人從內而外,從魂到骨,生生撕裂的瘋狂‘朋友’。

塞爾瑪和科莉亞的面容相繼閃過他的腦海,讓他下意識地扯了扯領口,讓呼吸順暢些。

“相比之下,你在面對魂骨雅克之後,還能保持神智清醒,理性冷靜地說人話,這更讓我驚訝。”希萊低聲道。

聽見那個名字,泰爾斯再度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那你呢?多久了?你是怎麼遇到它的?又是怎麼跟它……”

泰爾斯看着希萊的表情,明白了什麼。

“你不會回答我的,對吧?”

“我會的,我保證,”希萊深吸一口氣,認真望着泰爾斯的雙眼,“等時機到了。”

泰爾斯靜靜地回望她,足足三秒。

“當然。”泰爾斯回過神來,看向前方。

等時機到了。

“但它是你萬不得已的最後手段?因爲召喚它的後果相當嚴重,且不可控制,如飲鴆止渴?”

“差不多。”希萊縮回車廂的陰影裡。

泰爾斯沉默了幾秒。

“我理解,”少年摩挲着左手心的傷疤,“我知道那種感覺。”

“是麼,我很懷疑。”她輕笑一聲,不辨情緒。

“你哥哥知道這事兒嗎?”

希萊沉默了,半晌之後,她的聲音才從車廂裡幽幽傳出:

“你能保密嗎?”

泰爾斯望着陰暗的車廂,猶豫了很久。

希萊的事情……能否作爲籌碼,拿來要挾詹恩?

比如“凱文迪爾大小姐訴諸邪祟,勾連惡魔”?

逼他退後一步,接納自己的條件?

畢竟,詹恩最寶貴自己的妹妹了,不是麼?

那也許,也許在秘科真正動手之前,他就還有最後一次入局的機會,干涉翡翠城的局勢?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他幽幽看着希萊的車廂。

幾秒後,他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不。

泰爾斯在心底搖頭否認:

這樣的努力,他已經嘗試過了。

凱文迪爾不以敵亡——今晨他跟詹恩的交鋒已經證實,南岸公爵吃軟不吃硬,這樣的強勢進逼非但沒法收到效果,也許還會適得其反,得不償失。

更何況,自己拿來威脅他的,是詹恩最碰不得的寶貝妹妹。

對,好幾年前就是這樣了:詹恩甚至不惜毀掉跟科里昂家族和夜之國度的同盟,也要除掉自己,就因爲……

胡說八道。

他的心底裡冒出一個聲音,不留情面地嘲笑他:這只是你在給自己的軟弱找藉口罷了,泰爾斯·璨星。

簡直自欺欺人。

泰爾斯微微一顫。

哪來那麼多瞻前顧後的考量,你不想這麼做,不想把她當作籌碼的原因只有一個:

你不忍心。

你不忍心看那個女孩兒的生活,再一次破碎。

更不忍心看她被人揹叛時的震驚眼神。

泰爾斯閉上眼睛。

就像曾經那些,因爲你的一舉一動,而被無數次擊碎過生活的人們。

心底裡的聲音赤裸而冷酷,讓他無力反駁。

科莉亞、塞爾瑪、白骨之牢裡的納基和奈……無數人的身影,在那一瞬閃過他眼前。

而因爲你的這一次軟弱,這一次不忍心,也許,會有更多人的生活,爲之破碎?

難道你忘了,你來此的目的嗎?

記得嗎,風水輪流轉,卡瑪是個婊,你是來廢黜公爵,毀滅詹……

思緒電轉,泰爾斯猛地睜眼!

“當然,我會保密的,”他艱難地擠出微笑,面對黑暗的車廂,“我們都有自己的秘密。”

好幾秒後,希萊的聲音才從車廂傳出,情緒複雜:

“謝謝。”

兩人之間陷入難堪的沉默。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轉向後方:衣着邋遢,形容狼狽的卡西恩懷抱着寶劍,低着頭走在路上,毫不起眼。

“那這位用劍的大叔呢,又是怎麼回事?”

“經歷昨天的事後,我決定找位保鏢,”希萊擡高音量,慢慢把情緒調整好,“能讓我不至於被滿大街追殺那種。”

“他能讓塞舌爾忌憚,該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我猜也是翡翠城的人,詹恩的屬下?”

泰爾斯不自覺地估算着詹恩在翡翠城的實力,估算着如果他下定決心清除自己,那要如何自保……

“曾經是,還是翡翠城著名的騎士,”希萊說,“但他好幾年前就辭任退役了,別看他現在這副樣子,身上還有家傳的爵銜土地,不愁吃穿。”

“既然不愁吃穿,那就沒必要來給某位不常回家的大小姐當僱傭兵吧?”

“不巧,卡西恩欠了我點人情。”

“什麼樣的人情?”

“你準備娶我嗎?”

“哦,是這樣——什麼?”沉浸在複雜情緒中的泰爾斯一驚。

他一擡頭,突然發現大小姐的臉重新出現在車窗旁,面帶笑容。

“既然不準備娶我,”希萊的笑帶着幾絲嘲諷,應該看出了他在走神,“那爲啥要問我的資債情況?”

“你——當我沒說。”泰爾斯沒好氣地道。

該死。

他甚至已經在盤算着怎麼利用對方,出賣對方了,但這個小妮子怎麼就這麼……

“放心,我母親去世前,曾經給詹恩留下了一份遺囑,我身爲凱文迪爾之女能繼承的嘛,即便只有母親的嫁妝也……嗯,反正比你有錢。”希萊說這話時託着腮仰望天邊,搖頭晃腦。

“你想嫁給我嗎?”

“什麼?你這個小——”希萊一愣,隨即神色惱怒

但她一秒內就反應過來,冷笑一聲:

“噢,我知道了,不錯嘛泰爾斯·璨星,不錯,好反擊。”

“對啊,既然不是要嫁給我,”泰爾斯翹起嘴角,語帶諷刺,“你幹嘛在我面前炫嫁妝?”

兩位老對手對視一眼,一者冷笑一者不屑,如隔空比劍,互不相讓。

但只有泰爾斯知道,他的內心無比沉重。

馬車行進,人流越來越多。

“你知道今天早上的消息了吧?你的那位本地導遊……”希萊欲言又止。

“當然,卡奎雷警戒官被人斬首,公然示衆,又一條人命死於政治,”泰爾斯長嘆口氣,心事重重,“然後還有謠傳,說是我乾的。”

“這就對了,我有不妙的預感,我們該緊張起來,行動起來了,”希萊少見地憂心忡忡,“翡翠城大浪將至,漲潮在即,沒人能獨善其身。”

“對,我也是這樣想的,還試圖力挽狂瀾,”泰爾斯搖搖頭,煩躁的同時只想責怪他人,“但是某大人物嘛,就不知道了,也許他還想着迎難而上衝浪弄潮,也說不定呢?”

“你是說我兄弟?”希萊翻了個白眼,“好吧,今天早上,你和詹恩是怎麼回事?”

“問他去嘛,你纔是他的好妹妹。”

“對,問過了,而他讓我來問你!”希萊諷刺道,“用詞甚至比你還惡毒:‘問他去,反正你纔是他的小女朋友?’。”

“什麼?哇哦,詹恩他居然這麼,咳咳……”

泰爾斯忍不住想笑,表情做到一半連忙收斂,凜然道:“額,這麼惡毒啊。”

希萊眼神一厲:

“我看見你偷笑了。”

“我,我沒有。”

“很得意是嗎?”

“真沒有!”

砰!

希萊一巴掌打在車廂上,讓窗外的泰爾斯在馬上生生一震!

“你和他,今晨到底說了些什麼?”希萊一字一頓,目光陰鷙。

“我——”

“如果你再給我裝傻,老孃發誓,無論周圍有多少人看着,我都tm一定——”

熟悉的句式讓泰爾斯猛地一顫,預感不妙!

“因爲昨天的事,詹恩識破了我的身份。”

不等對方的威脅說完,泰爾斯就不打自招,簡潔明瞭,直擊要害:

“我們談不攏,鬧掰了,所以從現在起,我們各行各路各憑本事,就這樣。”

希萊愣住了。

呼——泰爾斯舒出一口氣,好吧,至少沒被她再“壯陽藥”一次。

但他神奇地發現,經過這麼一打岔,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胡說,”希萊望着車廂裡的黑暗角落,出神道,“根本就不是爲昨天的事。”

“我沒騙你,如果不信……”

“是所有的事!”

泰爾斯怔住了。

只見希萊轉過頭來,表情認真:

“你和他,從你來到翡翠城,不,也許是從你們出生開始,就在所有事情上互不信任,你們以敵手之姿進入棋盤,自然只能先決出勝負再走出去。”

她恨恨地捶了一下車廂:

“該死,我早該明白的,你們談掰只是遲早的事——我高估了你們,無論是詹恩的遠見,還是你的器量。”

額……

泰爾斯表情古怪,一時竟不知該應聲附和前者,還是該嚴肅抗議後者。

“很有道理,”王子決心跳過這個話題,“所以,現在翡翠城岌岌可危,但是我們無能爲……”

“罷了,翻篇!”希萊晃了晃腦袋,堅決地打斷他,“現在,告訴我,泰爾斯·璨星,你還想完成在翡翠城的任務嗎?”

翻篇?

泰爾斯狐疑地看着她。

對方眼神灼灼,一半期待,一半……威脅。

“不是以陛下的方式,不是以血流成河、死傷遍地的方式,而是以你的方式,”希萊斬釘截鐵,繼續追問,“我們的方式。”

我們的方式?

泰爾斯長嘆一口氣。

幸好對方不會讀心,否則自己剛剛還在思量着怎麼拿她來威脅破局……

“希萊,現在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泰爾斯搖頭否認,“我和詹恩已經徹底攤牌,他識破我的僞裝了,所以他不會後退,也不會再相信我了。”

哈,說得好像他相信過我似的。

“但我不是在問他,而是問你,”希萊眼神嚴肅,“拜託,泰爾斯,小花花他見識短淺不懂事,但你可是第二王子兼星湖公爵啊,理應比他更明事理吧?”

小花花?

泰爾斯目光古怪,但他隨即反應過來:這讓他怎麼回答?

糟糕。

怎麼感覺又落進這小妮子的陷阱裡了?

“等等,這招我很久以前玩過……你該不會,剛剛跟詹恩也說了或者打算說同樣的話,”泰爾斯一臉狐疑,“比如‘拜託,詹恩,小屁孩兒他器量狹窄不懂事,但你可是翡翠城主兼南岸公爵啊,理應比他更懂道理吧’?”

希萊面色一滯。

“當然沒有!”她義正詞嚴,滿臉冤屈,“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對啊,她又沒說“小屁孩兒”。

泰爾斯被她正義的目光望得有些不自在,他避開對方的視線:

“不,你不明白,你兄弟纔是翡翠城主,纔是掌握主動權的那個人,如果他都‘不以敵亡’,一條道走到黑,那別人再着急也沒用,翡翠城的劫難已是命中註定,大勢所趨,我們能做的就只有想法子止損,收拾爛攤子。”

“但不明白的人是你,”希萊否認道,“翡翠城沒救了?別忘了,陛下賦予了你自由裁量和臨機決斷的權力,接受它,善用它!哪怕命中註定,哪怕大勢所趨!”

自由裁量,臨機決斷……

泰爾斯想起凱瑟爾五世,愈發覺得肩膀沉重。

怎麼裁量?怎麼決斷?

泰爾斯搖頭道:“別天真了,希萊,以我的經驗,政治不是僅用一兩句口號就能扭轉……”

“那就只用半句。”

泰爾斯話語一滯。

只見希萊深吸一口氣,把臉探出車窗,無比嚴肅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們璨星王室那句著名的族語嗎?”

“是?”

“有人告訴過我:它真正重要的,從來就不是後半句。”

泰爾斯聞言一怔。

後半句?那就是……

“所以,泰爾斯,別放棄,再試一次吧,‘自由裁量’和‘臨機決斷’,”希萊死死盯着他,讓他無處可逃,“當命中註定時,自由裁量方顯可貴,唯大勢所趨時,臨機應變纔有意義。”

泰爾斯皺眉看着希萊。

“別忘了,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北極星,跟努恩王還是查曼王決鬥過的少年英雄,在野蠻兇險的埃克斯特縱橫捭闔,力挽狂瀾!”

希萊的眼神很堅定。

拜託。

別光聽官方宣傳啊。

泰爾斯嘆了口氣:

“首先,我從來沒跟他倆決鬥過,相反,在北地的大部分時候,是我被那兩個無良混蛋操得哭爹喊娘,打得屁滾尿流,耍得團團轉悠……”

“就像昨天?”

泰爾斯擡起目光,發現希萊嘴角含笑,眼神有趣。

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大小姐,她是認真的。

她不會允許自己說不。

“對,”泰爾斯不禁也笑了,他無奈搖頭,“就像昨天。”

兩人相視而笑。

隊伍行進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選將會的會場,或者說,如圍籠狀的比武場,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裡。

“好吧,聽你的,再試一次,我會再去跟詹恩談談,”泰爾斯收起笑容,“但我事先聲明,這是最後一次,一旦他……”

“謝謝你,泰爾斯,”希萊眼前一亮,連忙打斷他,感激不已的同時避免對方說出反悔條件,“至於詹恩和翡翠城,交給我吧。”

不知爲何,泰爾斯彷彿回到了過去,但卻不是因爲洛桑二世的異能,也不是因爲魂骨雅克的把戲。

“交給你?”泰爾斯不禁笑了,“你以爲你是誰?”

希萊也笑了。

“我是塞西莉亞·凱文迪爾,”她說,笑容自省,明亮不已,“翡翠城的拯救者。”

泰爾斯微微一顫。

那一瞬間,他不像是身處迷霧層層,波詭雲譎的翡翠城,卻更像是在危機重重,大勢已去的龍霄城。

他看着眼前目放精光的希萊,彷彿看到另一個自己。

泰爾斯沉默了好一會兒。

“不,你不是。”

希萊目光一動。

“塞西莉亞·凱文迪爾,她只是一位有政治聯姻意義的小姐,即便在血門要塞以西無人能及,”泰爾斯嘆息道,“但是你,你是希萊。”

希萊一怔。

泰爾斯看向天邊漸漸西落的斜陽,感慨道:

“出人意料的大魔術師——希萊·懷婭娜。”

希萊面色一變:“這是什麼名字?”

“我怎麼知道,你取的!”

但泰爾斯很快就知道,他高興早了。

因爲在他們到達會場,見到(因泰爾斯和希萊在一塊兒而)臉現怒容的詹恩公爵大人之後,塞西莉亞小姐的第一句話,就讓她的哥哥勃然色變。

“聽着詹恩,我知道,你現在把翡翠城管成了一團屎,所以,我和小屁孩兒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好好聽着,不許插嘴,不準反駁,不得離開……”

在所有人面前,盛裝打扮的希萊陽光活潑地撲上去,扒住哥哥的手臂,就像世人理想中每一個可愛的妹妹一樣,用最溫柔的嗓音,吐出最動人的字眼:

“而你要是再敢給老孃臉色看,哪怕只有一點,我發誓,不管周圍有多少人看着,我tm立馬就扒了這身裙子,只揣着一個三色鳶尾花的徽章,衝進選將會的會場中心……”

在泰爾斯和詹恩難以置信的驚恐目光下,希萊難得笑容甜美,溫柔可人:

“跳豔舞。”

第33章 亡號鴉第1章 冬至第8章 長生種(下)第32章 雙皇的造物第88章 爭風吃醋第57章 黎明起時(下)第686章 邪祟呢喃(下)第196章 單純得可愛第657章 各負艱難第61章 漠神無災,漠神無赦第47章 表決第642章 聰慧如昔第648章 翡翠謎城(下)第12章 巨龍的榮辱 (上)第49章 卷末 泰爾斯·璨星,第二王子第60章 難逃其鞘第13章 刀與劍的齊鳴(上)第24章 先王的“饋贈”第19章 過兩手第194章 火中顯形第77章 來者何人(下)第197章 命運雙子第44章 憑弔第154章 僵局第235章 那玩意兒(下)第655章 共度寒涼第190章 重生(中三)第65章 國之重器第40章 前奏第170章 不只是你第32章 你會比他更好第112章 唯一的路途第178章 XX片第103章 謀反(上)第208章 不一樣的活法第36章 抉擇第16章 約德爾·加圖,爲您效勞第146章 王后的嫁妝第47章 ‘分期’釋放第143章 災禍之劍的戰鬥第162章 惡花惡果第691章 壞血第90章 駭人聽聞第168章 漏了一個第140章 衛隊之哀第60章 對弈第59章 一刀斷魂!第659章 前後夾擊第716章 親切(上)第705章 選一個第255章 邪教第20章 不止終結之力第96章 私人恩怨第94章 請柬第650章 屠刀第20章 血族的真型(下)第133章 入侵者第675章 屍鬼坑道第716章 親切(上)第64章 當然——沒有第18章 被發現了?第615章 傳說與王座第66章 我很欣慰第115章 要笑第33章 亡號鴉第14章 刀與劍的齊鳴(下)第36章 抉擇第714章 黑目第26章 黑暗中的博弈(下)第59章 總部第66章 神魂顛倒第45章 你欠我一句感謝第199章 出獄第52章 出援第63章 決鬥第128章 友愛團結第130章 H·N·璨星第663章 主動後退第4章 血色星辰(下)第50章 百年棋局(上)第105章 怪胎第46章 計劃外第106章 戮絕第19章 星夜同盟(上)第2章 異常與新生第98章 弱者的武器(下)第61章 漠神無災,漠神無赦第46章 不以敵亡(中)第82章 其中一枚第236章 高估第41章 魔能槍第164章 瘋了吧第188章 重生(中)第105章 怪胎第44章 到此爲止第27章 莫拉特·漢森(上)第658章 自以爲是的哥哥第39章 奪姐之恨第40章 前奏第32章 刃與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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