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
泰爾斯又聽見了那道詭異的耳鳴!
這一次,泰爾斯痛苦地低下頭,臉孔生生扭曲。
跟剛纔相比,這一次的耳鳴,尤其大聲,快趕上昨天那個異能刺客的魔音了!
這到底是什麼?
泰爾斯忍受着痛苦,卻知道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差錯!
整個王都的人,都在目擊着這一刻!
李希雅的發光雙目,疑惑地向他看來。
光芒愈盛!
刺得整個露臺的人紛紛擡手或轉頭,連站得最近的五位公爵,也都看不清、聽不見中心的情況。
強光下,泰爾斯也逐漸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痛苦的耳鳴中,泰爾斯只能勉強看到李希雅和凱瑟爾的身形。
他已經開始咬牙,忍受着這陣耳鳴的折磨。
穿越者的異狀隨之被發現了。
李希雅帶着強光的眼睛一縮一張,隨即在疑惑中出聲:
“你?”
“你怎麼會……”
怎麼回事?
泰爾斯心中莫名地緊張。
就在此時,泰爾斯明明白白地看見,國王凱瑟爾的健壯身影,在光芒中突然轉頭。
“李希雅……”國王輕輕開口,只有靠得最近的李希雅和泰爾斯能聽到。。
不知爲何,凱瑟爾五世沒有了一貫以來威嚴和冷漠,這一次,他的語氣竟然是哀求,與無力!
“求求你,”堂堂星辰王國的至高國王,此時竟低聲下氣地懇求道:
“這是星辰的未來,也是米迪爾的夙願。”
李希雅握着他們倆的手,不知爲何顫抖了一下。
但她隨之便轉頭,看向國王:
李希雅難以置信地問道:“她……是她?”
但國王沒有回答她。
下一秒。
光芒消失了。
耳鳴也消失了。
耳朵解脫了的泰爾斯鬆了一口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這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耳鳴,大主祭的懷疑,國王的哀求……
他回過神來,露臺上的人,重新回到視線中。
空氣中,只餘下一道紅色的光線,連接着泰爾斯和凱瑟爾的傷口。
那道紅色的光線,在被所有人驚異、欣喜、失望與複雜共存的目光審視了十幾秒之後,也終於消失。
李希雅此刻的表情極其疲憊,她擡起頭,深深地看了凱瑟爾一眼。
凱瑟爾五世沒有說話,只是淡然地承受她的目光。
李希雅又看了泰爾斯一眼,這一次,泰爾斯從她的眼裡,明白無誤地讀出了驚訝、厭惡,還有……恐懼?
周圍的貴族們,都屏息看着這一切。
泰爾斯知道現在的場合不對,他只能咬咬牙,把疑惑那那道耳鳴的痛楚,一起埋藏進心底裡。
就如同其他數之不盡的謎題一樣。
只聽落日神殿的大主祭,有氣無力地宣佈道:
“女神降下了諭旨。”
她轉過頭,複雜而痛苦地看了凱瑟爾一眼。
“此二人係爲父子。”
“血脈相牽,命運相連。”
大主祭話音一落,便果斷向着大廳的側面離去。
在民衆虔誠的跪拜下,她走下露臺,看也不看大廳裡任何人,任何物一眼。
毫不留戀。
只留下沉默的凱瑟爾,和震驚的泰爾斯。
小女孩祭祀緊張地看了兩人一眼,匆匆忙忙地捧着盤子跟上。
下一刻,因爲血脈儀式而安靜下來的羣星之廳,頓時爆發出歡呼!
衛兵在基爾伯特的催促下,將話傳下廣場。
璨星王室,在十二年之後,終於有了新的血脈。
露臺上的騷動,隨之變成整個廣場上,數萬人的狂歡!
“璨星——璨星——”
歡呼聲幾乎響徹天穹!
廓斯德和幾位伯爵的臉色灰敗下來。
基爾伯特和擁王黨人們都興奮地交換眼神,唯有姬妮,看着李希雅的背影,眼裡除了欣喜之外,還有更晦澀複雜的情緒。
“好了,”肥胖的公爵呼出一口氣,臉上盡是欣喜:“既然,落日神殿承認了這個孩子的血脈,我想他確實是陛下的血裔無誤。”
一旁的廓斯德冷冷地看着他。
老奸巨猾的傢伙。
反戈得真快。
“按照《神聖星辰約法》,在王室和落日神殿都承認了他的身份之後,下一程序,由星辰高等議會,也就是我們十九貴族組成的機構,來承認他的身份,來承認這孩子,是一位星辰的王子。”露臺上,在廣場歡呼聲的背景中,庫倫公爵笑眯眯地道。
“等等!”廓斯德咬着牙,說出下一句話:“我記得,無論這孩子的母親是誰,都不是柯雅王后?”
在場的許多貴族們,臉色登時一變。
基爾伯特臉色也霎時變得難看起來。
凱瑟爾五世轉過頭,看向廓斯德。
只見峻林城主,崖地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呼出一口氣:
“這孩子,是陛下的非婚生子!”
泰爾斯緊緊握起自己的拳頭。
果然,自己的身份……
“是的,”達斯坦伯爵第一個反應過來:“按照星辰約法,非婚生子,不能享有繼承權!”
露臺上的對話,大廳中不太能聽得清,但在靠得近的前排貴族口耳相傳之後,整個羣星之廳還是一片譁然!
“託蒙德一世也是非婚生子!”基爾伯特雙眼冒火:“而他是你們所有人的祖先宣誓效忠的復興之王!”
“託蒙德一世的偉大,並非繼承自他身上,最終帝國的帝室血脈。他的星辰王國,是親身奮鬥,征服無數,浴血得來,我們的祖先也是一樣——別忘了他們在六百年前也有不少是家族的私生子、旁支子,或是不得志的騎士,他們的地位,皆以雙手爭取而得,”領地在崖地內的索雷爾伯爵,附和着崖地公爵道:
“這個私生子是五歲還是六歲?他做了什麼,能讓他不受私生子身份的束縛,有權像婚生子一樣,繼承這個託蒙德一世留下的偉大國家?”
“陛下,我們當然應該承認他是您的子嗣,是璨星的血裔——這是神的旨意。”獨眼龍目色生寒:“但是如果您要確認他是一位有繼承權的王子——一個私生子成爲我們的下一任國王?至少我絕不會向他屈膝宣誓!”
“你就是不肯放棄,是嗎,廓斯德,”北境公爵看着獨眼龍,眼底是悲哀與嘆息:“哪怕爲了星辰,爲了即將到來的戰爭?”
廓斯德故意避開了瓦爾的目光,只是盯着凱瑟爾五世。
“他當然不會放棄的,”陰惻惻的法肯豪茲公爵乾笑道:“他已經跟這孩子,成爲死敵了不是嗎?”
泰爾斯心中咯噔一聲。
他突然明白了,剛剛基爾伯特所告訴他的,“並非高明的政治手段”的話。
他剛剛怒斥南垂斯特,引出那個暗中的集團,繼而轉向凱文迪爾,雖然此舉把鳶尾花從敵人的行列裡摘除,並留下懷疑的種子,但也把崖地的南垂斯特家族,把巨角鹿,徹底變成了他的死敵。
如果說,廓斯德·南垂斯特一開始的目標,只是面對註定無後的王室,來謀求貴族集團的最大利益,那現在,巨角鹿的目標,就變成了“不能讓泰爾斯繼承王國”——這是爲了巨角鹿的未來存亡。
他剛剛,還是太沖動了麼。
泰爾斯暗捏拳頭。
“你們都看到了,這個孩子心地陰暗,氣量狹小,對遇刺的事情耿耿於懷,對我們所有人都產生了懷疑,”獨眼龍在露臺上向前一步,聲音低沉,所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所以才憑空捏造出我們謀奪王位的所謂陰謀,你們以爲,當他未來登上王位,會輕易放過你們,放過你們這羣,他曾經懷疑的幕後黑手?”
十幾位領地貴族齊齊眉頭一皺,有幾位開始若有所思地看向泰爾斯。
廓斯德繼續他誅心的話語:
“星辰史上的‘賢君’只有一位!而你們見過的,善良正直、寬容大度的米迪爾殿下也只有一位!”
凱瑟爾深深地皺起眉頭。
“無論你們有沒有參加那個,他胡謅出來的團體,你們都已經在他的名單上了!多年後,他榮登王位,你們就確定他不會想起今天,想起你們?”
“哼,星辰的毀滅?當那個時候到來,貴族人人自危的時候,纔算是真正的毀滅之日吧!”
基爾伯特緊緊咬牙——廓斯德抓住了貴族們最害怕的事情。
凱瑟爾五世低下頭,看了面無血色的泰爾斯一眼。
“即使是爲了星辰的未來和安定,陛下,你就肯定,選擇這樣一位繼承人,不會把星辰推向分裂與毀滅的深淵嗎?”
其他伯爵們相互對視着,沒有出聲,思索着廓斯德的話,直到其中一位打破沉默。
“是的,回到正題,我現在也覺得,”達斯坦伯爵咳嗽了一聲,皺眉道,“一個身份低微的私生子,成爲星辰王國的至高國王,不太妥當……即使王室和神殿已經做出了決定,但我們高等議會還是要謹慎些……”他看着還沒從血脈儀式的餘波中恢復過來的泰爾斯,但他的目光已經不再是無禮的審視,而多了謹慎與小心。
凱瑟爾五世點了點權杖,淡然道:“看來領主們要有一個共識,確實不容易,是嗎?”
“那就最後一步,由高等議會的成員表決,決定對這孩子的態度吧。”
泰爾斯深深吸進一口氣。
結果,到了最後,自己的命運,還是無法捏在自己的手裡嗎?
至高國王看向一邊被人攙扶着的庫倫公爵。
庫倫公爵嘆出一口氣,微微點頭:“刀鋒領的封臣沒有到場,少了三票,但剩餘的五位守護公爵,十一位敕封伯爵,總計十六位高等封臣依舊有權爲此作出決定。”
胖胖的公爵微微睜眼:“諸位,這個孩子,究竟應不應該成爲有繼承權的星辰王子?”
站在國王身後的姬妮終於忍受不住,她憤怒地出聲道:“嘿!爲何王室的王子,還要高等議會來承認!”
公爵與伯爵們都沒有理會她,只有廓斯德輕哼一聲。
“這是男人的事情,”獨眼龍蔑然道:“女士就請安靜吧。”
“因爲這孩子涉及到王位的繼承權,這是星辰立國之日的誓約,”老卡拉比揚伯爵此刻出聲,解開姬妮的尷尬,他微微嘆息道:“王與領主,共治國家,願帝國時代的暴君永不出現。”
“依照閔迪思三世在一百五十年前訂立的規範,超過半數,即爲有效,”庫倫公爵的渾濁目光看了泰爾斯一眼:“如果沒有半數或者剛好等於半數,這孩子,就是一個只有財產繼承權的私生子。”
“表決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