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身着銀色永新甲冑的王室衛隊成員,一言不發地走到瓦爾的身側。
庫倫公爵無奈地搖搖頭:“朋友無情,兄弟反目,還有比這更可悲的事情嗎?”
沒有人回答他。
半晌,瓦爾·亞倫德淡然笑着,擡起頭:
“至少我做成了一件事。”
他看向神情怪異的拉塞爾男爵。
“我帶來了戰爭,不是嗎?”
“即使我和倫巴策劃了一切——但動手殺死王子的,難道不是星辰這些不安分的貴族們嗎?”
霎時間,詹恩、廓思德與某些伯爵們都臉色古怪,只有庫倫公爵,依然搖頭嘆息,彷彿還沉浸在剛剛的兄弟反目裡。
瓦爾悽然地道:“哈哈……凱,星辰受創未復,根本不是埃克斯特的對手——你要怎麼辦呢?”
“那你就在這看着吧,”國王冷冷地道:“跟你這個懦夫比起來,看看我,看看冷血的鐵腕之王,是如何面對巨龍的怒火。”
“怎麼,”瓦爾慘然地大笑:“你又要徵召十四歲以下的孩子當兵了嗎?”
國王沒有再理他,而是轉向埃克斯特的緊急使節。
“拉塞爾男爵,你剛剛的條件,至少我已經滿足了第三條——可惜,無論是北境守護公爵,或是黑沙領大公,兩者我都沒辦法交給你們,既然你們國內的人也有參與其中,那再向我們索要領土或資源賠償,似乎已經沒有道理了。”
拉塞爾臉色沉重地回答:“這不可能!剛剛我只看到你們星辰宮廷來來回回地吵鬧,但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黑沙領大公參與其中!
“埃克斯特堅持方纔的賠償條件,具體的數額可以商議,但絕不能免去……否則,”他昂起頭:“否則——就讓我們戰場上見,用刀劍說話吧!”
大廳裡的貴族們都開始竊竊私語,在衛隊一左一右看護下的瓦爾,甚至開始冷笑。
“而且,努恩王失去唯一繼承人的憤怒和絕望,豈是區區兇手就能填平的!”拉塞爾又臉色陰沉地加了一句。
國王嘆出一口氣。
“是啊,”凱瑟爾五世沉悶地道:“我感覺到了。”
拉塞爾挑起眉毛。
“我感覺到他的憤怒和絕望了。”國王黯然道:“對努恩王而言,這確實不公平。”
“使團遇刺,王子不幸——無論是誰做下了這件事情,他們不但羞辱了埃克斯特,還羞辱了星辰!星辰在此事中的恥辱,甚至千倍、百倍於前者!”
許多目光齊齊掃向瓦爾。
國王擡起頭,眼中盡是冰冷:
“星辰從來未想過逃避應有的責任——既然有損公平,那我們必將爲之付出代價。”
北境的兩位伯爵頓時緊張起來。
難道,國王真的要犧牲北境了嗎?
也是,畢竟——亞倫德公爵他……
澤穆託偷偷看了一眼瓦爾,只見後者無所謂地笑着。
“陛下果然是有擔當與膽色的人,”拉塞爾男爵笑了:“無論是松果郡到熊郡,或是寒堡周邊,具體的土地甚至面積,其實都可以商議,只要我方滿意……”
“你們一定會滿意的。”
國王冷冷地道。
衆目睽睽之下,星辰的至高國王,抓起手邊的權杖,再次從他的御座上站起,緩緩走下臺階。
凱瑟爾五世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疑惑的拉塞爾。
“你去回覆努恩王,還有你在黑沙領的主人——星辰對使團遇刺一事深感抱歉,負疚至深。”
拉塞爾露出一個笑容,微微點頭:“您的話我會帶到,至於補償……我們需要地圖來丈量領土……”
“不。”
拉塞爾一怔。
至高國王冷冷地道:
“星辰沒有什麼領土可以賠償給埃克斯特,也彌補不了努恩王的悲痛與損失。”
拉塞爾的臉色變了。
泰爾斯呼吸一緊:這,這是要“this_is_斯巴達”的節奏了麼?
“但星辰不會逃避責任。”
國王輕聲道。
下一刻,穿越者渾身的汗毛就倒豎起來!
因爲星辰的第三十九代至高國王,凱瑟爾·璨星,緩緩地舉起閃着奇異星光的權杖,指向了——泰爾斯!
“你還沒見過吧?”凱瑟爾五世緩緩地吐字:“這是泰爾斯·璨星,星辰的第二王子,我的兒子和唯一的繼承人。“
所有人都向泰爾斯看來。
“我會派遣他前往龍霄城,向努恩王和埃克斯特致歉。”
泰爾斯愣住了。
拉塞爾也愣住了。
國王看也不看泰爾斯,但他冷漠的話語還在繼續:“如果這還不夠,如果喪子的悲痛無法用道歉平息……”
“努恩王不是想要公平嗎。”
“那我就給他公平。”
“告訴努恩王——他可以殺掉我的兒子,殺掉星辰王國唯一的繼承人,爲他死在星辰的獨子與繼承人復仇!”
“讓他用鮮血來填補空虛,用殺戮來洗雪仇恨!”
“用我兒子的命,換他兒子的命!用星辰的血,彌補埃克斯特的血!”
什麼。
泰爾斯呆呆地站着。
他聽懂了國王的話。
但他不明白。
什麼?
此刻,滿廳的人,無論貴族、領主、官員、衛兵、僕人,甚至北境公爵,都震驚地張大嘴巴!
“陛——”基爾伯特臉色鐵青,他想要立刻開口,但有人比他更快。
“陛下!”
庫倫公爵有史以來,第一次神色嚴肅,臉色緊張地高聲道:“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
泰爾斯顫抖着,耳邊嗡嗡作響。
但他卻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閉嘴,鮑勃,”凱瑟爾冷冷地回話:“你的國王已經做出了決定。”
庫倫愣愣地看着至高國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連法肯豪茲也笑不出來了。
他的身後,詹恩臉色複雜地看着泰爾斯,獨眼龍則低頭深思。
那一刻,凱瑟爾頭上的九星冠冕熠熠生輝,他彷彿一個無情的神靈,一字一句地,對徹底呆愣的拉塞爾道:
”於私,一個父親的獨子,換另一個父親的獨子,應該可以填補他的憤怒和絕望了吧?”
“於公,一個星辰王國的國王繼承人,換一個龍霄城的大公繼承人——公平了吧。”
國王踏下地面,厚重威嚴的聲音如雷鳴般轟響:
“既然都沾了彼此唯一繼承人的鮮血——星辰就再也不欠埃克斯特什麼了!”
“夠公平了吧!”
“那個時候,我們就無法回頭了!放下一切顧忌還有負累,抱着徹底毀滅彼此的決心,全面開戰!”
“這樣夠公平了吧!”
拉塞爾的瞳孔不斷伸縮,他已經被國王突如其來的震撼之語,驚得目瞪口呆,他擡起右手上的卷軸,下巴抖動着,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藉着惡劣的外交事件,極大限度地爭取埃克斯特(也許還有倫巴大公)的利益是一回事。
但是。
犧牲唯一的繼承人——而且星辰不像埃克斯特的選王制,世襲王位的王子被殺,這將是綿延數代,數十代的生死血仇——讓兩國從此成爲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死敵,引發滅國之戰——這又是另一回事!
凱瑟爾王滿布威嚴與力度的目光下,拉塞爾冷汗涔涔,眉頭變換不斷,似乎腦中正在激烈地交戰——以決定他的反應和措辭。
“這……這……我的層級,無法立刻就此事做出答覆……”他結巴地道。
凱瑟爾五世怒喝道:“那就去問你們的國王!”
拉塞爾嚇得後退了一步。
至高國王沒有看泰爾斯一眼,他繼續陰沉地道:“告訴他,我在昨夜,已經派遣阿拉卡·穆男爵,帶着兩千王室常備軍前往斷龍要塞!”
“泰爾斯王子將隨後出發,親自到努恩王的面前,任他處置!”
“這就是星辰所能付出的代價!”
滿廳的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國王瞥了一眼眉頭聳動,無所適從的拉塞爾:“至於黑沙領的倫巴大公……我知道他已經佈下了重兵,隨時準備入侵北境。”
“是讓開道路,護送我的兒子去龍霄城致歉,抑或不顧一切地向着穆男爵開戰——他如何選擇,我拭目以待!”
拉塞爾頹然地後退,大口大口地喘氣,彷彿一個溺水的人。
“陛下!”
發言的是十五歲的萊安娜公爵,只見這個清麗的少女,此時臉色蒼白:
“他——殿下是您唯一,唯一的繼承人,若他途中發生不測……您的王位……”
“哈!”至高國王怒笑道:“太簡單了!”
泰爾斯渾身一顫,看向眼前的一切。
只見凱瑟爾五世轉過身,面對滿廳的領主們。
“無論何事發生在第二王子的身上,使得王脈斷絕……”
“那個徹底毀滅星辰之敵,那個爲最後的璨星王子成功復仇,那個爲顏面喪盡的星辰最終雪恥的人……”
國王猛然轉身,高舉權杖:
“就是下一任星辰王國的至高國王!”
“如果星辰連這樣的人都沒有。”
凱瑟爾冷冷地掃視一遍廳內的貴族,吐字如刀,力道千鈞:
“那它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滿廳的寂靜。
“散會吧。”凱瑟爾冷冷地作結:“我等着努恩王的回信。”
就在此時。
“凱。”
面無人色的瓦爾·亞倫德公爵,掙扎地開口。
他難以置信地,看看凱瑟爾,又看看泰爾斯:“你……又在發什麼瘋?”
凱瑟爾五世嗤笑一聲。
“發瘋?”
國王冷哼着,嘲諷也似的,對瓦爾吐出他自己剛剛說過的話: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星辰。”
兩個衛兵走上前來,把怔怔的公爵押走。
拉塞爾滿頭大汗地離去。
領主們在竊竊私語中,看向國王,也看向他的繼承人。
基爾伯特捏緊拳頭,看着那個星藍披風的陛下。
國王大步離去,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只有泰爾斯,恍惚地呼吸着。
對滿廳的目光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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悽惶茫然的泰爾斯需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