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巨響,不知道是炮彈還是手榴彈又或者是該死的其他的什麼東西在我左前方不遠處炸開了。爆炸不僅讓空氣變成了氣浪將人吹翻,並且還強烈衝擊着你的耳膜,進入片刻的失聰。這時除了耳鳴,完全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更要命的是腦袋進入一片空白。好像時間突然變慢,又或者變快。我有點茫然的看着面前一個一臉灰塵、鬍子拉碴,頭上裹着一個頭巾的白種洋鬼子對着我喊着什麼。但是因爲耳鳴還有他說的那語言我還沒達到像中文一樣那麼嫺熟,所以只看着他嘴動知道他在對着我喊,就不知道他說什麼。
我試圖讓自己努力清醒過來,因爲之前有過這樣的經歷。在哪裡經歷過?想不起來了,至少現在想不起是在哪兒。
突然我被人拉住,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拉着跑了起來。拉我的就是剛對着我大喊的人,一邊跑,我一邊回頭或者是向四周看着。
此刻周圍,不停地有人向遠處射擊。他們張着嘴呼喊着,有的朝着地方打上兩個點射,便朝後退去。有的則還在那繼續射擊。有的則躺在那不動了,身體下方的地面上一片暗紅色。整個場面雜亂無章,更要命的是不時還有子彈擦着頭皮和身邊飛過。
我突然想起什麼?對!我開始慢慢清醒起來。看着還在拉着我的人我一把反手拉住了他,用着他說的那種語言生澀的說:“去哪兒?”
那人就像沒聽到我說話一樣,繼續拉着我躲到了一個小坑中蹲下。他回頭看着我說:“還能去哪?先跑出這裡。難道你想留下斷後.”說着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看繼續道“你清醒了?”說完便貓着腰向窪地外看了看,一邊看一邊換着彈匣。
我看到換彈匣,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應該說是想起了自己的槍。我低頭看了看。不錯,那把AK-47還在,槍帶還掛在肩膀上。不過一滴**在低頭的一瞬間滴在了槍上,是從我下巴滴下來的。
我一把摸在了臉上,拿開手看了看,自己的血。應該是剛纔被爆炸激起的小石子的傑作。還好不是彈片,或者是大的石頭,不然臉就沒了。
這時那個鬍子拉碴的人低頭看了看我道:“沒事,就是擦破了皮。我們得繼續跑。他們就快過來了,不快點一會兒被包抄就完蛋了。”
我一邊聽着他說,一邊扒開彈匣看了看,居然是滿的。之前一槍沒放就被拖這了。對!我們是被偷襲了。怪不得想不起被炸之前的戰鬥是什麼場景,因爲戰鬥剛開始我就被爆炸造成的衝擊波掀翻在地。
想到這我很惱火的喊道:“之前我就說不對勁。你他媽說我被嚇破了膽,現在呢。。往哪走?”
洋鬼子並未理會我的抱怨。他指了指大概四百米遠的一個樹林,“進林子裡去。在你被炸翻的時候我已經讓其他人往林子裡跑了。到了林子裡就安全了。”說完再次貓着腰站起朝外看了看。
這時外面的槍聲比剛纔更加激烈起來,爆炸聲也更加緊密。我知道,敵人近了。
鬍子拉碴蹲下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但願那些真主的僕人能多頂一會兒,讓他們遲點過來。”說着貓着腰爬出了窪地。
我看了下週圍,這是潰敗。不,是再次的潰敗。沒人組織有效的防禦或抵抗。有的是漫無目的的射擊,大家各自爲戰,想抵抗的還在打,但在跑的則更多。
我當然是屬於跑的。看着這裡的狀況,我心裡只跳出這一個念頭。就和那個鬍子拉碴的人說的一樣的內容:“但願那些真主的僕人能多頂一會兒,讓他們遲點過來。”
當跑出一百多米後,我突然意識到這段到樹林的路在某種意義上是一個死地。這裡太空曠了,幾乎是無遮無攔的。我感覺到身後也有和我一樣在向樹林沖的人。餘光可以注意到兩側也有人在向林子移動,而胡辣子拉碴的更是頭也不回的一路奔向樹林。
“轟隆”一聲爆炸在我身後響起。接着是接二連三的爆炸,分別在四周炸開。我們要被炮火覆蓋了?!我不僅有了這個念頭。但頭頂上傳來機槍的咆哮聲和螺旋槳的聲音很好的回答了我。
是直升機!“雌鹿”名字聽起來挺溫順,但實際卻是正經的武裝直升機。此刻它在向地上逃命的我們發射火箭彈。
我跑的更快了。現在我沒選擇,不能停,更不能回頭,只能繼續向着樹林。斜前方兩點方向又一次爆炸。幾個人被包裹在飛揚的塵土中。他們完了!不僅僅因爲我看到除了泥土還有他們的身體被炸的四散紛飛。就是看不到這些飛出去的人身體的一部分也可以知道那幾人沒了。
他們沒發出類似電影裡被炸了還能發出“啊”的一聲慘叫,實際上沒有任何慘叫。
樹林就在眼前,我的腳步更快,神智專注。鬍子拉碴的已經進了樹林,他停下回頭朝我招着手,張着嘴喊着,雖然聽不清,但我知道他是叫我快點跑。林子裡不時有人在朝我們身後射擊,試圖掩護我們。但在這毫無遮蔽的路上,我還是看到或感覺到不時有人倒下。
當我衝進樹林後,光線一下暗了下來,樹林裡已經有了不少人。這些人朝着樹林外開着槍。同時也有不少子彈射進林子裡,打在樹木上激起很多木屑,打斷很多樹枝。有幾個人抗着RPG準備要打什麼。
我沒停下腳步,我和鬍子拉碴的繼續前行,找了個隱蔽的土堆後蹲了下來。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汗水混合着臉上的血液順着臉頰向下流着。我低着頭,除了慶幸自己活着衝到了這裡,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
安全了,雖然只是暫時的。等呼吸平穩,我貓着腰站起,朝樹林外看去。那段自己剛剛跑過的路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很多屍體。天空中兩架武裝直升機雌鹿左右盤旋,好像是在欣賞他們的傑作。
遠處我們剛遭到伏擊的地方現在已經全是俄國人。沒錯,就是俄國人。他們好像也暫時沒有繼續追擊我們的意思。也許是樹林裡地形複雜情況不明的原因他們不敢妄動。而直升機應該是忌憚RPG,調頭飛走了。
我回頭看了看鬍子拉碴說:“保爾!你不是說俄羅斯人不行的嗎?你不是說上次他們被揍得很慘嗎?我一路到現在被揍得很慘的是我!是我們!”
保爾,也就是鬍子拉碴的。聽了後,好像已經對敗仗徹底麻木了,無所謂的笑了笑,“你難道不應該爲剛纔先謝謝我嗎?”
“少廢話。薩沙他們在哪?我們下一步去哪?應該是*往哪繼續逃跑。”我故意把逃跑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保爾聽了也不生氣,還是笑了笑,對地上吐了口吐沫說:“首先我得先糾正一下,我們是撤退。不是逃跑。然後,薩沙他們?我們一會就會見到他們。之後從這裡離開達吉斯坦,去車臣。”
哈!車臣!只要稍微關心點國際新聞的人就不會對這個名字陌生。在某個時期車臣幾乎就是混亂殺戮的代名詞。
該死的!我突然很想回家,非常的想。自從來到這裡—從達吉斯坦一路的敗退,被俄羅斯人追着打。他們有坦克,雖然車臣人也有。但是面對蘇-25,坦克就是個笑話。俄羅斯人不僅人多,裝備更多。他們喜歡這種擺開陣勢面對面的打法,幾次被他們咬上沒一次不是付出相當的代價。
他們飛機炸,炮彈轟。還是*遠程的重炮。想反擊對方炮兵的機會都沒有。
等輪到步兵和坦克來的時候,車臣人已經人仰馬翻死傷過半。接着就是被包圍,然後拼死突圍,又被追上,又包圍,再次突圍。就這樣人越打越少,士氣低落人心渙散。就剛纔這樣在跑路的路上被伏擊或者遭遇俄軍被打的一敗塗地已經有三次了。
我們這夥被僱來的人也死傷慘重。剛開始來的時候有三十來個,而現在活着包括我和保爾在內還有十七個。我雖然和他們接觸時間不長,但我知道他們都是不錯的士兵,都是老兵。他們來自東歐的好幾個國家,有烏克蘭的,立陶宛的,波蘭的,據說還有芬蘭的,不少退役於各個國家的精銳部隊。
但在嚴重的武器差距面前,個人的作用已經被無限縮小。這樣的差距就是打的你擡不起頭,讓你發揮個人的作用前先付出慘重的代價。
看着林子外那一片狼藉,心裡想着剛纔這次我們這夥人不知道又會失去幾個人。真希望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在做夢。現在想想以前當兵時還他媽渴望能參加真正的戰爭,在證明自己價值的同時還能撈到不少佣金。可現實遠比我想象的要恐怖的多。我這還是當過兵的,這要是在以前沒當兵那會兒,這架勢非把我嚇得大小便失禁不可。
但是就算真的大小便失禁也救不了我了。我現在就在達吉斯坦。之後如果這一路上還能活着,那麼將出現在車臣。繼續受僱打這該死的被世人稱之爲第二次的車臣戰爭。
我在這裡幾個月除了一身各種傷痕,還有那不知道有沒有命去花的佣金。還得到的也是目前唯一有用的,就是一個讓我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就是遇到危險前奇怪的感覺。就像有隻狼在你旁邊草叢裡盯着你,讓你後脖頸子發涼。
最奇怪的是每次有這感覺,都會發生什麼,總之不是被伏擊就是被包圍,很準的感覺。而正因爲這感覺我每次突然對他們說“小心”,“不對勁”,他們認爲我總神神叨叨的,給我起了個外號:“吉普賽人”也就是外國經常出跳大神算命的一個流浪名族。
“嗨!你看夠了嗎?我們該走了。薩沙他們在叫我們呢。我們得和他們匯合。俄羅斯人很快就會集結完畢繼續貓捉老鼠。”保爾站起來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指了指着不遠處的一幫人。
我看着他的這個動作不禁覺得好笑。因爲根本不用拍什麼泥土,他那張臉已經髒到都不怎麼能看出他是個來自烏克蘭的白種人了,還拍個屁。
我拿起槍沒說話,跟着他往林子的深處走去。我回頭看了看林子外的俄羅斯人,雖然如預料中沒有追進來,但我有種預感,他們在後面的路上已經在等着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