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一路從極北之地再一次找到往生棧來到地府的。
但是在往生棧門前,月寒生的腳步卻是頓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道歉嗎?不需要。
邀功說自己救了她嗎?不可能。
無數的不可置信與梗塞喉頭的千言萬語,讓月寒生的形容帶上了幾絲狼狽。
“你……”往生棧的小童打開大門,看到月寒生。
儘管只見過一面,但是小童還是清楚地記得,當年無數重擔落到公主身上的時候,就是這個男人,來向公主提出了再不相見的話。他日常聽着地府衆人的對話,也知道公主最後變成這個樣子,與面前的男子脫不了干係,因此,語氣也是如臨大敵的厭惡起來。
“是你?地府不歡迎你!”說罷,就要關門。
月寒生沉默着立在原地。
原來,地府的衆人已經如此討厭他了麼?包括這個端茶倒水負責掃灑的小童。
“我……我有事與你家公主說。”月寒生深吸了一口氣,儘管並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但是還是強忍着自己內心的複雜。
“我家公主和你可沒什麼好說的!”小童冷哼一聲,也不管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那個威風赫赫的上神,厭惡地回了一句就要關門。
“小童……”門內傳來一個清淡的聲音,“讓月老進來吧。”
小童有些不甘心:“公主,他可是……”
“沒事。”
乍然見到面前的冥千尋,月寒生幾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種平靜,然而平靜之下暗藏的頹喪,卻是又如此清晰。
“阿尋……”月寒生一時間看着依舊以待客之禮招待他的女子,一時間,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聲嘆息,“對不起。”
千尋略微擡了擡眸子,黑黝黝的瞳孔有如深不見底的寒潭。
“月老不遠千里,就是來說這個的?又或者……是想去無間地獄看看故人?”千尋長髮宛然,黑衣披在身上更顯瘦削,皮膚是久不見日光的象牙白,白與黑的對比,讓眼前的女子從寂靜之中透出一股更爲凌厲的幽深。
“阿尋……你知道我不是來說這個的!”月寒生有些焦急。
千尋低頭將泡茶,將泡好的茶放在桌前,十指纖纖,讓月寒生一瞬間有些恍惚。
“既然來了,坐坐也是無妨的,只是……莫千尋不能放。”
清淡的聲音在月寒生耳邊迴盪,像是在極北之地的暴風雪,一瞬間侵襲着他的心臟。
當時採得九死還魂草的那自斷雙腿的劇痛彷彿還在眼前,卻怎麼也比不上心臟處傳來的空洞與隱痛。
“你……爲何要嫁給風煙烈?!”月寒生憋了許久,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這一說不要緊,千尋漠然擡頭,精緻無甚表情的臉孔突然露出一個極美的笑容,然而,在這樣的美里,卻沒有了從前的簡單,像是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不管開得如何嬌豔,卻總是帶着一股淒厲的美。
當日,女子眼神散散,羅衫輕解,露出胸口一朵藍瑩瑩的彼岸花,一瞬間刻進了他的心裡。
如今……
月寒生百感交集之間,千尋已經斂去了笑容。
“軒轅陛下是世間地位最高最優秀的男子,無數女子趨之若篤,庸俗如我,當然也不能例外。”
月寒生聽着這句句都在凌遲他的心臟的話,只覺得呼吸都停滯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是喜歡我的,你喜歡的是我,不是風煙烈!”月寒生一瞬間激動,有些用力地捉住了千尋的手。
力道有些大,千尋此時毫無功體,自然是感覺到了疼痛,當即皺眉,用力抽回手。
“月老,還請自重!”
話語有些嚴厲,月寒生一瞬間卻是恍然若失。
“我想嫁給誰是我的事,月老還是不必操心了!”千尋皺着眉頭淡淡道。
“可是,唯獨他不行,他大你多少輩你知道嗎?他娶你是利用!”月寒生近乎失控的吼了起來。
千尋卻只是眼睛斜斜地看着他,嘴角勾出一絲嘲諷。
“就算是利用,買賣不成仁義在,也好比去追逐一些虛無縹緲的感情,而差點命都沒有的好!”
月寒生一時間愣住。
“阿尋……事到如今我不求你原諒,我也沒有資格,但是……我希望你能幸福……嫁給一個無條件喜歡你的,而不是……”
千尋沉默,半晌淡淡道:“軒轅陛下對我很好,月老多慮了。”
“阿尋,你爲何總是這麼倔強?!”月寒生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