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初尋的三味藥是什麼來着?”千尋看着那個似乎日復一日給她剝瓜子剝果子剝花生剝堅果核桃的人。
那人總是潔白如玉的修長手指這幾天被蹂躪地不輕,千尋如此不忍之下,終於記起了月寒生來此的目的。
“千年曼珠沙華,千年五味子,千年有靈火種。”月寒生有些驚訝她會問這個。
“曼珠沙華有,我的心臟就是。”千尋沉默了一下,“五味子……可能在西戎境內與匈奴東南方向有。”
“有靈火種,這個有些困難,朱兒已然五千歲了,焰醉也是,你那信上寫的,要整好一千年的。”
“……”月寒生沉默。
所以要他去挖了千尋心臟來恢復記憶?要去一趟西戎與匈奴,最終還要重新考慮有靈火種?
這是人乾的事兒嗎?月寒生再次將藥君在心裡罵了個狗血淋頭。
然而,沒辦法。
他是很想恢復記憶的,但現如今比起恢復記憶來,顯然是千尋更爲重要一些。
“不必了,藥材我之後自己去另尋便好。”月寒生道。
“所以是想去先尋五味子嗎?”千尋從善如流。
“或許……”月寒生看着她道,“這是我的心結,千尋,因爲這個心結,我修爲很難寸進。”
與她的故事,是月寒生的心結嗎?
千尋愣了一瞬,看來月寒生同樣不好過的。
“什麼時候去尋?”千尋問地直白。
“事不宜遲,早作準備較好。”
這記憶,本身也就是爲她而恢復的。
“那,一路順風,房間隨時給你留着。”千尋沒有阻攔。
畢竟月寒生也明白,這是他自己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上忙。
雖然他喜歡千尋,卻不知道爲何她這麼篤定要幫他,難道她就不怕,他記起來的那個人不是他嗎?
好吧,這種事情,看來暫時還是個未解之謎。
神仙來去自如,幹什麼也快,自然是不需要拖沓的,一陣風飄過,人便沒了影兒。
月寒生走之前,千尋忽然瞥見他的尾指,那裡的藍線,已經垂下大約與自己頭髮那麼長了。
並且不知道爲什麼,隱隱有暫停增長的趨勢。
泥模到手,渡魂人難得放假,陰險的奸商千尋纔不會讓他們閒着,著名小說家衆裡的第三本著作――《朱烈鳥》正式開始印刷。
焰醉直接將那故事一邊排版一邊印,在千尋特殊的敘述方式之下,終於開始看自己還沒有看完的後半部分。
…………
謝嬰重新趕回了京城,似乎那一段時間北風中的陰謀詭計不是他一樣。
果然,皇宮太平之下,沒過一段時間,墨長青便傳來了鳳眠出淮安歷練,顧蓮蕪私奔失敗的消息。
彼時鳳長生還在扔着櫻桃梗,邊吃邊吐把兒,不亦樂乎,卻在聽到這些消息時,微微愣住了。
她實在太過了解謝嬰。
是以他知道,私奔事件他多半有在從中做些什麼。
帝王無情,鳳眠並不是什麼爲了兒女情長可以拋下一切的少年。
他身上承載的太多,揹負的太多,這種感情存活艱難,話本里的薛平貴與王寶釧,可不就是如此麼?
然而未嘗不可一試。
但是她明白,如此夜奔而逃,那顧家小姐的名聲多半是毀了,一生必定會與鳳眠綁死,這樣毫無退路的選擇,讓鳳長生心裡有些發涼。
她已經活了四千多歲,儘管沒有經歷過,她卻見過當年的千尋是如何爲了一個情字而生生差點灰飛煙滅。
最後冥王寧可讓她忘記,拖在三途河畔給了一個閒職,也不敢再隨意將寶貝女兒放出去。
情之一字,往往伴隨着劫數。
能渡過自然是皆大歡喜,渡不過……如果入戲不深還好,入戲太深,很有可能對於女子而言,是要命的買賣。
鳳長生想,她還是更喜歡她與謝嬰那樣,互相成就的愛情。
當然,那時候的鳳長生並不知道,有一天,她會真的去“成就”那一段諷刺的愛情,並且是差一點以命相博。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隨着他剛到南樑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還是懵懂無知,除了去地府打架,便是與千尋廝混,再或者變成鳳族裡最死宅無聊的鳳凰。
謝嬰是第一個帶她認識新的世界的人。
她開始明白人間的美味,隨手以鳳凰火焰逼出了那時候的南樑國主體內的寒毒,便是被奉爲上賓。
連帶着謝嬰也是功勳卓著,她陪着他,她看得到他的努力。
當他終於站上大殿,與冶金一族的墨長青分庭抗禮之時,她是真心爲他高興的。
他像是一個成長的小男孩,卻又像是她的引路人。
在他的帶領下,她才真正去了解六界內除了冥界與偏安一隅的鳳族之外的世界。
直到他長成如今的溫潤模樣,直到她將自己的一顆心也陷了進去。
一百年,他將他的壽元輔以巫蠱一族的奇異蠱術,他得以存活至今,甚至有可能更久。
她從一眼看透,到如今與他共謀事。
她有些想念百年前的他,但她同樣知道,他不可能陪她一生。
她是九天翱翔的鳳,只可能短暫棲息,不會長久停留。
她知道,他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