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真正的春天
PART.SEVEN
A Real Spring
英國北部鄉村一向是寧靜的, 靜謐的。剛度過嚴冬的大地上沐浴着晨曦，太陽燦爛地升起來了，很快地融化了蓋在湖面上的薄薄冰層。帶着暖意的空氣因爲疏鬆地面上透出的蒸汽而微微顫動着, 遠遠看去是一片迷濛的水霧。隔年的草顯出綠色, 新嫩的草芽伸出細微狹小的葉片；雪球花、紅醋栗的枝芽和新鮮的樺樹嫩枝因爲液汁而脹滿了, 彷彿一碰就會出水來；幾隻嗡嗡的蜜蜂繞着掩映着一座咖啡色弧頂房子的花園直打轉。
花園裡滿滿地都是盛開的花朵, 夾道的是粉紅和金色的鬱金香, 伸長的修綠葉片像是在陽光下跳舞；幾樹繁盛的杏樹，或紅或白，胭脂萬點, 淡黃的花蕊溢出的香氣在很遠的地方都能聞到。通向花園彎彎曲曲的路上遠遠地走來一個青年，栗色的發, 溫和的笑, 明媚得堪比春日陽光。不知是不是聞到了杏花的香氣, 他的笑容更深了。幾隻田鳧怡然自得地在湖面上游動，遠遠地響起水花濺起的聲音……果然自己走回來是正確的選擇啊, 多美麗的春天景緻！
跡部知道不二提早回來時就立刻乘上了自家的直升飛機，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見已經一月不見的愛人。他應該頭痛的吧，突然迷上民俗學而且樂此不疲的不二。這次是什麼地方，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小國嗎？在飛機上心急如焚的跡部在聽到不二又婉拒了司機的陪同、自己走回去的時候，不由得生氣起來：剛從外面回來, 自己莊園的飛機場離房子少說也有十公里, 這人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身體呢？
跡部下了飛機, 司機已經等在一邊了。去那種荒涼的地方, 也不知道伙食怎樣, 是不是瘦了……跡部一路上都在想着現在應該在房子裡休息的人，不過在敏銳地瞥見遠處剛化的水邊一個白衣的人時他迅速地喊了停車。
果然是不二……跡部下車, 吩咐司機悄聲離開之後壓低聲音往前走。慄發的青年靠着長椅，一動不動，跡部走近了才發現他閉着眼睛。睡着了？有了這個認知的跡部更加輕手輕腳。長椅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劉海垂下來擋住了平時總是彎彎的眼睛，嘴角是一如既往的輕輕弧度。
雖然看過很多遍，跡部感覺自己還是沉浸到了那個微笑裡面，剛剛的火氣也不知所蹤。他伸手輕拂愛人的臉頰，右手撐在椅背上，低下頭，一個吻就印了上去。椅背觸手是溼滑的冰涼，跡部猛地縮回手，上面還有殘留的露水！這個令人擔心的傢伙，就這麼在冰冷的大理石長椅上睡着了？！
還沒等跡部直起身，本該睡着的人突然手臂一伸，跡部一怔，本來一個蜻蜓點水的吻慢慢演變成了火熱的深吻。待到兩人氣喘吁吁地分開時，跡部先回神，甩甩手上的水，一臉憤怒：“周助，你又裝睡！要睡也先回家啊！”
不二眨眨眼睛，似乎還沒回過神來。等到跡部急匆匆地把他從長椅上拉起來時，他終於明白了發生什麼事：“小景……”聲音帶着笑意，“只是一會兒，沒關係的。”
跡部瞪了他一眼，“還笑，累了不會回家嗎？”說罷邁開大步。
不二一看他真的生氣了，趕忙追上幾步拉住他的手：“小景。”
聲音軟軟，本來跡部很想甩掉自己的手以示憤怒，可是一聽不二認錯的聲音就心軟了。他堅定不移地往前走，努力對自己說絕對不能姑息，不然下次不二還是記不住教訓。
“可是，我只是想早點看見小景啊，所以想在路邊等一下。沒想到居然睡着了嘛。只是一小會兒……”不二委委屈屈地說，跡部卻突然轉過身：“如果我要是慢一些，你不就生病了？”
“我相信，小景你一定會很快出現的。”
呃，不就是偶爾撒嬌了下嗎，不二疑惑地看着跡部，眼神這麼亮是怎麼回事？跡部手一扯，原本跟在他身後的人位置立刻變成了在他懷裡。他埋下頭，“既然這樣，就不要離開太久啊……”
聽着耳邊嘆息般的聲音，不二下意識伸手抱住了跡部：難道是說，小景太久沒有見到自己，所以太想念了？其實自己也一樣啊，所以剛剛下意識地不想他離開……
跡部悶悶地接着問：“要是我不出現？”
“那我就去找你。”不二不假思索地回答。
跡部擡起頭，直直看進面前那雙水藍眼瞳，裡面沒有常見的溫柔笑意，滿滿的全是認真神色。雖然開始有點遲鈍，但是明白了自己的心之後卻是相當堅定的啊！自己果然沒有喜歡錯人，就算有點令人擔心也是沒關係的吧！跡部模糊地嘆了一聲，直接封上了還想說些什麼的淡紅薄脣。
一月之後。
“什麼？結婚？”裕太驚得跳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盯着一臉平淡宣佈這個消息的姐姐。雖然他接受了哥哥和跡部在一起的事實，但是這的確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吧？難道以後自己以後要叫跡部“嫂子”？抑或是“哥夫”？好詭異……乖寶寶不二裕太同學人生中第一次徹底被自己的想象打敗了。
“不管怎麼說，事實就是這樣。”由美子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咬牙切齒，“居然瞞着我……”
裕太條件反射地退了幾步，笑得過分燦爛、還咬着牙說話的姐姐是千萬不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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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蘇格蘭北部的鄧弗里斯-加洛韋行政區。紅磚砌成的煙囪，弧形伸出的屋頂，牆壁像是格子的芝士蛋糕和巧克力做成的。不二正坐在這個外貌與其他民居無異的房子的客廳裡，對着細細潔白的窗櫺外透進的燦爛日光端詳自己無名指上的鉑金戒。式樣很簡單，估計唯一特殊的就是它內壁上刻的名字。
“居然真的……”不二喃喃自語，一邊的跡部接口了：“結婚了？”不二點頭，海邊、風車、教堂、戒指，他總覺得這像一個美好的夢境。
跡部看看不二有點恍惚的樣子，伸手把他拉過去。不二感覺自己手心裡被塞了個圓圓的東西，有着金屬的質感。他攤開手掌一看，驚訝道：“這個……難道是我的校服鈕釦？”
翻過來的確刻着“FS”，不二愈發驚訝了。
跡部看着懷裡的人一臉想不通的表情，輕笑：“你不記得了？國中畢業典禮之後是我送你回家的，這個東西你落在了車上。”
不二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後姐姐逼問自己送給哪個可愛女孩了自己卻找不到，原來……
“本大爺一直相信人定勝天，可是現在卻很想說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呢！”讓我遇見你，跡部一邊想着一邊輕吻着不二柔軟的頭髮。
“小景，難道你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打我主意了？”不二窩在跡部懷裡偷笑，聽着跡部不滿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什麼叫那時候在打，我一直在打好不好？”
不二動了一下，伸手環到跡部背後：“那你就繼續打吧，我不介意。”一直……嗎？心裡突然有點感動呢。
想起什麼，不二微微眯眼，“爸爸那邊……他還是希望有一個孫子的吧？”
跡部明白說的是自家想做甩手掌櫃的老爸，他摟緊懷中的人，“不用管他。”
不二擡起頭，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如果我說，這可以實現呢？”
這下輪到跡部驚愕，啊？
不二笑眯眯：“你忘了我的博士學位麼？”
這個，他是知道啦，但是……
不二繼續說：“你也不想讓爸爸失望的吧，兩全其美也不是不可以啊！”
“你的意思是……”跡部緩緩開口，鳳曾經極力稱讚不二在生物醫學上的造詣。不二點頭，“那……應該也可以吧？”看見不二期待的目光他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而且他是在爲他們着想啊！
反正只要不二喜歡就好了，跡部最後放棄考慮合不合適的問題，他擡起愛人的下巴，深深地吻下去。不二略微擡起頭，小景最近的表現比第一次的尷尬樣子好多了呢！屋裡春意盎然，尤勝窗外美景。沉醉其中的跡部當然不會知道，他剛剛做的決定導致自己以後要和自家小鬼搶人……
*
不知道在哪裡的雲雀在蓋着水的田地上歌唱；
鴻雁高高地飛過天空，發出春的叫喊；
彎腿的小羊在它們咩咩叫着的母親身邊跳躍；
敏捷的小孩們在蓋滿了幹了的赤腳痕跡的地上追逐奔跑。
*
真正的春天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