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今日比試下來成績依然在榜首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靖國公府。
已經幾年沒有與大家一起共進晚膳的國公爺將全家都召集在了一起,他顯得異常的高興。
他自己戎馬一生,看人不會錯,葉傾城對秦家槍法的領悟能力已經完全超過了當年的自己,在國公爺看來,葉傾城所欠缺的不過就是臨陣對戰的經驗。可是他卻不知道葉傾城早就已經是身經百戰的人,就連他想象不到的兇險任務,葉傾城也曾經出色的完成過。
只要明日葉傾城臨陣發揮正常,前三甲是絕對跑不了了。
大喜啊。
自從他的兒子與長孫戰死在沙場,靖國公府已經再沒誰能傳承他的衣鉢了。
秦韶是個不錯的苗子,只是他似乎對從軍一點興趣都沒有,不管他怎麼提,秦韶都說只想在錦衣衛好好的做事,並不想其它的事情,靖國公真沒想到秦韶娶回來的這個孫媳婦卻是一個好苗子。
即便是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在大梁,女子建功立業的也大有人在。
老國公只要一想到秦家槍法或許能在葉傾城的手裡發揚光大,心情就十分的舒暢,竟是比他自己親自上陣都倍感榮耀。
所以他現在就想要設下家宴,替葉傾城慶賀一番。
葉傾城這個孫媳婦娶的實在是好,不光讓他的病情有所好轉,更是給靖國公府帶來了新的希望。
一個承繼了上百年的世家,要的就是一代比一代更加的出色,這樣家族才能繁盛興旺。得以傳承。
看看現在的靖國公府,孤兒寡母佔了大多數,秦羽不能說爲人不好,但是他實在過於忠厚老實,是個守家之人,但是想要靖國公府在他的手裡有所發展,那基本就是不可能了。秦韶雖然是個良才,但是志不在此。二房那幾個孩子資質平庸。只要能平安的度過這一生也就是功德完美了,至於三房的那一支,基本是指望不上,寡婦帶着病兒,能走到什麼地步都是一件難以預料的事情。
靖國公臥牀這麼久,也常對靖國公府的現狀有所思量與擔憂。
現在葉傾城的出現,就好象一股清泉流過了乾涸已久的沙漠一樣,完全帶來一種全新的活力。讓靖國公看到了新的希望。
葉傾城因爲路上耽誤了點時間,所以到家的時候才發現全家的人都湊在花廳裡等着她。
她微微的一驚,躲是躲不過去了,唯有迎着頭皮的走過去,請安。
“傾城回來了。”靖國公等的時間雖然長,但是看起來滿臉帶笑,這些時日的恢復,他說話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的生硬。
“孫媳給祖父祖母請安。給母親請安。”葉傾城在花廳里老實的跪下。“給各位嬸子請安。”
“趕緊起來。”老國公開心的坐在輪椅上,用手虛扶了一下。
素和將葉傾城攙扶了起來。
“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國公夫人的臉色比不好看,只是礙於國公爺在,她不便與葉傾城發火。
全家人都在等她,等了那麼長的時間,從皇家校場回來的路有那麼遠嗎?
這丫頭一定是故意拖延的。
如今不過才蟬聯三場的榜首就已經囂張成這個樣子了,若是真的拿了會試的狀元,那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麼鬼樣子,起不是要飛上天去!
國公夫人不悅的暗自皺了一下眉頭。
“回祖母的話,本是早就要回來的,只是和?箬還有妙城多說了兩句話,所以才晚了點。”葉傾城垂下頭,恭敬的說道。
看在秦韶的面子上,她不與這老太太計較什麼。
“好了好了,年輕人之間總是有很多話說的。”國公爺打着圓場說道,“開飯吧,都等你等了好久了。”
“是孫媳婦的錯。”葉傾城馬上認錯說道。
對於老國公她是極其尊敬的。
她從國公爺身上學了很多東西。
“無妨無妨。”國公爺笑道,“已經很久沒有出來和大夥一起用晚膳了。”國公爺笑道,“可惜韶兒公事繁忙,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三日後,你的最後那場比試。”
“相公他衙門的事情多。”葉傾城笑道,“我這只是小事,就不勞煩他了。”
“你這還是小事?”國公爺笑道,“若是三年一次的武舉會試都是小事的話,那咱麼大梁還有什麼大事。祖父可是等着你當咱們大梁第一個女的武狀元呢。”
“祖父放心,孫媳必定全力以赴。”葉傾城笑道。
這一頓飯吃的葉傾城甚是忐忑,一邊是國公爺的笑語,一邊是國公夫人那雙時不時就掃她兩下的冷眼。
冰火兩重天的感受,真是酸爽到了極致。
等晚飯之後,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一起先回了,大家各自散去,葉傾城這才鬆了一大口氣。
關氏這頓飯吃的也是如同嚼蠟一樣,她越琢磨就越不對勁,這國公爺對葉傾城也太好了點。
“世子。”她趕快走了兩步,追上了自己的丈夫。“聽說咱們國公爺將祖傳槍法最精妙之處都告訴了三少奶奶了。”
“那也沒什麼啊。”秦羽走在前面放緩了腳步,與自己的妻子並肩而行,微笑道。
“秦家槍法的精妙之處不是素來都只傳給男子嗎?”關氏問道。
“沒這條家規。”秦羽想了想說到,“你若是想學,亦可以找祖父教你。”
關氏一怔。在心底嘆息了一下,她的丈夫什麼都好,就是一點危機感都沒有。這是她要不要學的事情嗎?她這麼說是在提醒秦羽,葉傾城也太過惹老人家的歡心了。
秦韶各個方面也是非常的出色,若是這樣下去,就怕老國公眼底就只有秦韶與葉傾城夫婦了。
就拿剛纔那頓飯來說好了,國公爺開口說了幾句話,卻是句句都在稱讚葉傾城的。
這靖國公府這麼大,難道就只有一個葉傾城了嗎?
“夫君難道不覺得國公爺有多太過偏愛秦老三家的嗎?”關氏問道。
“那不然呢?難道你也要去考武舉會試嗎?”秦羽很怪異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我和你說過,世子之位不是說換就能輕易換掉的。你不要總是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如今你又有了身孕,思多傷身,還是多多休息。”
秦羽的一句話說的關氏頓時臉上帶了幾分喜色,她不由擡手摸了摸自己還未曾顯懷的肚皮。
這一胎可一定要是個兒子啊。只要她能先生下兒子,就能給秦羽的世子之位再加一道保險。
“我聽說啊,秦韶與公主好像雖然是睡在一個屋子,但是卻不同牀呢。”關氏忽然想到前幾天聽到下人們嚼舌根的話,於是小聲的對自己的丈夫說道。
“怎麼可能。”秦羽一皺眉,“三弟對公主那麼好,他們兩個的感情應該非常好纔是。”
“這是從寧遠閣裡面的人嘴裡傳出來的。我想總是有點苗頭所以纔會有這種傳聞。”關氏笑道。
“你就不要去理睬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了。人家夫妻兩個如何是他們兩個關起門來的事情。”秦羽皺眉說道。“你還嫌你事情少嗎?”
“我也只是這麼一說,你就聽聽算了。”關氏被丈夫搶白了一下,顯得有點委屈,諾諾的說道。
不過若是秦韶真的與葉傾城分開睡的話,那倒是好事一件,關氏擡袖掩脣微微的一笑,不知道他們兩是誰嫌棄誰。等被她查到點什麼,一定會說給老夫人其聽。
關氏算是看出來了,在對待葉傾城的問題上,老夫人才是她最大的同盟,自己的丈夫那是不用指望了。
但凡只要是葉傾城在家裡出一些差錯,國公爺就是再怎麼想維護她,也說的不響。
秦韶如今在百里之外的地方。
他暗中追查的販賣人口的事情似乎有了點線索出來。
秦韶站在破爛的窗戶邊,遙望着一輪淡月。
不知道葉傾城今日比試下來成績如何。大概她應該不會怎麼落敗吧。
秦韶想起那日在青樓之中與葉傾城交手,葉傾城那花樣百出的手段,他的嘴角就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揚了。
秦韶忽然愣住……出來不過才兩日而已,他空閒下來想着的竟然全是葉傾城。
秦韶長嘆了一聲,原來那個姑娘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似乎佔據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有一種感情,一旦滋生就會在??的生長。不管你願意或者不願意是正視它,即便再怎麼刻意的迴避,也難以遏制那種感情的迸發。
秦韶的目光微微暗淡了下來。即便他對葉傾城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那又如何,葉傾城看起來似乎對他什麼感情都沒有,她對他永遠都是那麼的客氣與疏離。
即便和他天天住在同一個房間裡面,她都對他都似乎沒有顯露出什麼親暱之意。
秦韶微微的苦笑了一下,她心心念唸的大概就是幾年之後能離開他吧。
秦韶有點茫然,雖然前世他曾經那麼喜歡過前世的葉傾城,但是面對這個葉傾城的時候,他居然還覺得自己生澀的就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夥子一樣,他那些哄女孩子的手段,好像到了葉傾城這裡都不怎麼適用……
葉傾城好像不需要漂亮衣服,閃亮的手勢,她的心如同大海一樣寬廣,如同天地一樣的廣袤,大的無邊無際,讓他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
即便是受了委屈,她也不會在自己面前期期艾艾,說別人的壞話,能承受的她都自己??的扛下了。
瑞昱這樣的女孩子,秦韶真的有點無力的感覺。
因爲他完全察覺不到自己在她的面前還有什麼作用……
若是換作其他的女孩,他的肩膀可以讓她依靠,但是葉傾城自己就好象一座山,巍峨聳立,她的堅韌足以讓別人去依靠她,即便她現在只是一個嬌弱的小女孩。
秦韶真的迷茫了。
這一次說是追查線索,其實也是他想先離開家驚一驚,藉以看看自己的心。
他擡手摸上了自己的脣角,那日葉傾城醉酒,捧着他的臉,叫他“秦美人兒”的時候,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厭惡,反而帶着一種難言的竊喜在心底。
就好象春日的第一滴雨。落入他的心田,瞬間滋潤了乾澀的土壤。
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體會到那種瞬間心花怒放的感覺是有多麼的美妙與神奇。
秦韶以爲自己這一輩子不會在爲什麼人動心了,但是在那一刻。秦韶知道自己似乎陷落入一張網裡。
一張由葉傾城在不經意之間張開的情網。
該死的是,他竟然一點都不想逃逸出去……
這點認知讓他慌亂了起來,恰巧發生了點事情,他就藉機逃出了京城,逃離了葉傾城的審判,但是秦韶經過這兩天才煥然發覺,即便他人可以離開京城,但是他的心卻留在了一個地方,一個有葉傾城的地方。
秦韶苦笑。
三日之後應該是她最後的比試了,他是最最不應該錯過的人。
三日,不知道能不能及時的趕回去!
有國公爺,葉傾城這幾天的日子過的還算是舒心。
只是隨着最後比試的日子越來越近,葉傾城也發現國公夫人對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在老夫人的心底是一點都不想讓葉傾城拋頭露面的。
那日她可以和?箬還有葉妙城因爲在一起說話而那麼晚回家,等日後她入了軍營,就很可能因爲其他的男人而不歸家。軍營啊!那種母豬都能變美人的地方,葉傾城這樣長相的女子進入其中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啊。
國公夫人簡直想都不敢想……
秦韶不管,她不能不管啊。
即便葉傾城與秦韶再有什麼五年之約,但是至少在這五年之中,葉傾城頭上頂着的是靖國公府的媳婦。若是作出什麼醜事,打臉也是打的靖國公府的臉面。
“夫人不必太過擔心了。”是夜,國公夫人洗漱過後,由秦嬤嬤給她一邊梳着頭。一邊說着話。
秦嬤嬤是秦家的本家遠房親戚,從很久之前就跟在國公夫人的身側。
“怎麼能不擔心?”國公夫人長吁短嘆着,“按照國公爺的眼光,我看那葉傾城是一定會有一個不錯的成績了。”她與靖國公那麼多年夫妻,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丈夫的眼光呢。葉傾城若不是她的孫媳婦,她也樂見其成,壞就壞在是她的孫媳婦這個身份上。
“夫人若是真的不想讓她贏,也不是沒什麼可能。”秦嬤嬤說道。
“現在都已經事成定局了。”國公夫人嘆道。“三輪比試已經過了,葉傾城已經穩穩的入選。明日的刀馬比試不過就是排定最後的名次而已。”
“若是她不能出現在明日的賽場呢?”秦嬤嬤問道,“那陛下還會親封嗎?”
“對啊。”靖國公夫人的眸光一亮,微微的側過神來,“明日陛下會親臨,若是葉傾城不能及時出現在校場之上的話,那就視同放棄比試。按照大梁的律法,只要有一場放棄的話。那就代表不尊重比試,是會直接被除名的。”靖國公夫人說完之後,神色就馬上落寞了下來。“你又怎麼可能不讓她出現在校場上呢?”
“夫人,馬車是咱們家的,車伕是咱們家的,那還不是想要將她弄去那裡便弄去那裡嗎?”秦嬤嬤說道。“那公主不是很強悍嗎?咱們也可以用點手段讓她睡上一天啊。”
“你是說給葉傾城下藥?”靖國公夫人微微的一皺眉,“這樣不好吧。”她再怎麼不喜歡葉傾城,葉傾城也是秦韶的媳婦。況且還有公主的頭銜,她要是真的給公主下藥,那要是被查出來,真的就是玩笑開大了。國公夫人馬上搖了搖頭。“這個法子雖然好是好,但是不能用。”她想了想,沉聲對秦嬤嬤說道,”這話咱們在這裡說說也就算了。”她看了看四周,“切不可拿去外面說。你可知道?”
秦嬤嬤這才消除了這個念頭,應了下來。
剛纔若是夫人點頭,她就真的要去辦這件事情了。
可惜夫人不同意,所以秦嬤嬤也只能作罷。
葉傾城不知道自己已經算是在被下藥的邊緣上滾了一圈。
翌日清晨,她穿戴整齊,梳洗完畢就坐着馬車去了校場。
今日是最後的排名賽,所以比之前的淘汰賽多了一點輕鬆的氣息。
校場依然是被裝飾的彩旗飄然,今日陛下會親臨現場,所以周遭早早的就有禁衛軍過來佈下了哨卡。南鎮撫司也調集人馬將校場四周圍住,只有經過嚴格檢查的百姓才能通過大門進入校場裡面觀看。而之前的看臺也按照高低遠近重新安放了位置,上面標明瞭前來觀看的文武百官的姓名與官階。
今日家眷就不能如同前幾日那邊帶來一起觀看比賽了,不過王妃是有封號的,所以可以隨平江王一起進入,而葉嫵城因爲是未來的太子妃所以也在被邀請之列。
若是在平日,有着等殊榮,葉嫵城一定比誰都高興,但是現在她從王府一直都校場,都完全笑不出來。
一想到一會蕭允墨的目光又會追着葉傾城跑,她的心底就如同活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的難受。
葉傾城欺人太甚!
“我吩咐你的事情辦好了?”葉嫵城對身後的畫屏悄然的問道。
“辦好了。”畫屏點了點頭。
“那就好。”葉嫵城的目光劃過了一絲陰冷之意,她想看看今日葉傾城還能出什麼樣的風頭。
如果她腹痛如絞,看見她還怎麼能在陛下面前出彩!
蕭允墨你不是心疼你的表妹嗎?今日當着你父皇的面,再看看你要如何表現。
聽畫屏說安排妥當了,所以她才安心的跟着平江王步入了場內,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新打造的長槍!”?箬看到了葉傾城提槍牽馬過來。眼睛一亮,愛不釋手的撫摸着葉傾城手裡提着的那柄銀色的長槍,“造的可真是漂亮。”
“不光漂亮。還十分的趁手。”葉傾城笑着將長槍掂量了一下。
這柄長槍就是平江王府按照她的要求替她量身打造出來的。
那鐵匠果然是妙手,長槍通體帶着雕花暗紋,這些紋路十分的講究,不會讓長槍的槍桿太過滑不留手,也不會太過的阻滯。總之一切打磨的剛剛好,花紋還豐富了槍桿的美觀。這柄搶也按照葉傾城的要求,在槍柄上安裝了機括,只要葉傾城按下機括,長槍便可以拆分成兩柄短槍,更具備隱匿性和靈活性。
葉傾城拿到手就喜歡的不得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磨合,她已經能用的得心應手了。
“妙城今日是用刀法?”葉傾城見葉妙城來了,手裡拿着長刀,就詫異的問道。“不用我教給你的槍法了嗎?”
“你教我的是秦家槍法,我若是用出來總是不好。況且那套槍法也少了關鍵的招式,而我用的長刀卻是父王所教授的。”葉妙城笑道,“橫豎都是輸,不如拿父王所教授的東西出來試試。”
“還沒比呢,說什麼喪氣話。”葉傾城笑道,“你只要拿出前幾日的那股子勁頭就好。咱們盡力而爲。“
”我又不需要有什麼特別好的成績,我只要能和你們在一起。不拖你們的後腿就心滿意足了。“葉妙城笑道。
“你哪裡是拖我們的後腿!”?箬立馬叫道,“你自己有多厲害你自己都不知道嗎?”
“還真沒看出我厲害在哪裡來。”葉妙城笑着說道。
三個女孩子輕鬆在一邊說笑,均是笑顏如花,笑聲清脆悅耳,儼然就成了這裡最最亮眼的一處風景所在。
其他的武舉一邊在整理着自己的東西,一邊時不時的會朝她們偷偷的瞄上兩眼,眼底也會自然而然的被她們的笑容所感染而染上一層淡淡的笑意。
她們說說笑笑是真的沖淡了不少各自心底的緊張情緒。
大家能走到這一步都十分的不容易,尤其是葉妙城。其實最後的排名對與葉妙城來說已經不具備任何的意義了,重要的是她憑着自己的力量走到了這裡,有資格站在校場上面對昭帝的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