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站在那種陰暗的地方,大抵是不想讓人看到他就在現場,亦或者根本不想管那邊的閒事。不管他那時候是怎麼想的,葉傾城都懶的去拆穿他,畢竟他們兩個不熟。
“沒有啊。”葉傾城眨了一下眼睛,“當時我與母妃就在馬車裡看着外面的光景,倒是真不曾注意到有什麼異常的人或者事情,我還與母妃正說笑着呢,外面就傳來一陣騷亂之聲。後來馬車就翻了。”
等葉傾城說完,平江王妃淺淺的看了秦韶一眼,“秦千戶,洛城所說的與本王妃所說一般無二,秦千戶可還覺得有什麼不妥嗎?”她的口氣之中隱隱的帶着一絲的不悅。本來錦衣衛的這位千戶執意想見葉傾城,就叫她有點不高興。她出面將當日的情況說明也就是了,如何還非要讓她的女兒出來。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罷了,卻在她的面前如此的囂張,若不是看在他是出自靖國公府,又是奉旨辦事的份上,她的臉已經落下。
“多謝王妃,多謝郡主。”秦韶斂眉,不讓自己的眸光外露,卻將葉傾城所有的表情都悄然的收納在眼底,他拱手行禮,“如此,卑職便告退了。”
平江王妃早就有點不耐,聞言馬上揮了揮手。
秦韶帶着自己的手下昂首從葉傾城的身側走過,葉傾城是坐在軟擡上的,在秦韶經過她的一瞬間,她擡眸,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十分的漂亮,但是寒光凜冽,眸光清冷,似有若無的掃過她的面容,就好象刀子刮過了一樣。
葉傾城不由起了幾分好奇之心,她才入京而已,之前與他相識嗎?爲何他會用這種眼神掃過她呢?看得出來,他已經在極力的收斂自己的眸光,他纖長的睫毛成爲他最好的遮擋,若不是剛纔的角度太好,她是真的看不到他流露出來的眼神。
那眼神掃過她,不像是看什麼陌生人,而是帶着一種深切的恨意與哀色,如冰刀霜劍一樣,凜凜的刮向她。
“站住。”葉傾城在秦韶帶着人才剛到門口的時候,朗聲呵斥了一聲。
秦韶挺拔的身形驟然頓住,他微微的側目,隨後轉過身來,“郡主是在叫卑職?”他擡起的眸光,正視着葉傾城,眸光清朗疏離,眼底的恨意消失,換上的是一種淡漠與沉寂。
“對。”葉傾城笑着點了點頭,“我之前認識秦大人嗎?”
“郡主與卑職並不相識。”秦韶的心驟然的緊縮,似乎是有一種巨大的力量忽然掐住了他的血脈,讓他遍體生寒。不過他的臉上依然保持着剛纔的表情,用平緩的語調說道。
“哦。我傷了頭,對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葉傾城點了點頭。他在說謊,如果真的不相識,爲何他會流露出那樣的眸光。不過看他現在這種不慌不忙的樣子,倒好像說的是真的一樣。
秦韶的眸光微閃,眼前的少女言笑晏晏,目光清澄坦蕩,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郡主受苦了。”秦韶抱拳,纖長的睫毛落下,蓋住了他眼底的光輝。
“以後若是我想起了什麼想要對秦大人說的話,可以去哪裡找秦大人呢?”葉傾城微笑着問道。
“洛城!”平江王妃本是坐在一邊聽着的,但是越聽越覺得自己的女兒說的離譜,她厲聲呵斥了一下葉傾城。
秦韶雖然是出自國公府,但是畢竟是一個外男,還是錦衣衛的千戶,葉傾城怎麼說也是郡主的身份,在他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叫人聽去不免顯得輕佻。
“母妃,當日女兒受了驚嚇,所以大概有什麼細節會被女兒忽略掉。若是女兒忽然想起來了,想要轉達給秦大人怎麼辦呢?”葉傾城轉眸用軟軟的語調問道。
原來是這樣,平江王妃的面色稍霽,她只當葉傾城看這個秦韶樣貌生的好,又開始犯渾。追着蕭允墨跑這件事已經讓葉傾城名聲全無,現在若是再加一個秦韶進來,平江王妃覺得自己的一張臉也沒地方擱了。
“郡主只需打發人去錦衣衛北鎮撫司即可。”秦韶抱拳說道。
“那太好了。秦大人,我記下了。您請便吧。”葉傾城笑了起來。秦韶帶着人走出了平江王府。
“頭兒,那個郡主看起來倒不像是傳聞之中的那般飛揚跋扈。”陸遜跟在秦韶的身後,翻身上馬之後說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秦韶冷冷的丟下了一句,便策馬前行。
“看起來,外界傳聞洛城郡主失憶的事情倒是有點真了。”陸遜等人策馬跟了過來,一邊的張博說道。
“只是她一家之詞,誰知道真實的情況又是怎樣?”秦韶不動聲色,只是輕蔑的撇了一下嘴,但是心底卻如同巨浪翻滾一般。上一次離的遠,他尚不太信她居然還活着,以爲或許只是平江王妃思女心切,遇到了一個與葉傾城相似的少女罷了。但是這一次,離的這麼近,他是看得真真切切。那張臉,就是與葉傾城一般無二。
葉傾城的命也太大了!這樣都能活下來?
他握住繮繩的手驟然的收緊,勒的馬脖子朝後一仰,低低的嘶鳴了一聲。
“頭兒怎麼了?”陸遜以爲秦韶是發現了什麼,忙問道。
“沒事。”秦韶這才放了手,任由馬自行行走。
他有點心不在焉的。
那張臉雖然與葉傾城一般無二,但是舉止卻是真的不同了,比他記憶之中的葉傾城少了幾分做作,多了幾分真摯,難道是因爲她現在年紀尚小,且失憶所致?
真的葉傾城背後是有一塊紅色的雲紋胎記的,十分的美豔,就是不知道這個葉傾城身上有沒有那麼胎記。適才葉傾城那張掩映在白色狐裘之中的小臉在他的心頭浮現了出來,她現在年紀尚幼,不若當年麗色,眼眉之間還帶着幾分稚嫩和嬌憨,但是秦韶知道這人以後是什麼樣子。
她雖然容光不如她的庶姐,乍一看是葉妙城生得明豔一些,但是她卻有一雙極其魅人的雙眸,叫人越看越是覺得好看,再多看幾眼,便會讓人有一種捨不得挪開眼的感覺。上一世她的名聲亦是不佳,卻依然惹的京城不少貴胄子弟趨之若鶩,便與她的那雙媚眼分不開干係。
妙華無雙生麗色,傾城一眼卻傾國。
當年陛下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讚的便是平江王府二位姑娘的容顏。葉妙城雖然無雙生麗色,但是葉傾城一眼就能傾國,誰高誰低,一語畢之。
這樣的女子便是他上一世的妻子了。
秦韶的嘴角似有若無的牽起了淡淡的嘲色。
他還真是上上輩子燒了不知道多少高香,才得來這麼一個妻。
這惡婦,他交出自己的一顆心,毫無保留的喜愛着她,最後落得是什麼?他以爲這一次,他已經讓她煙消雲散了,卻沒想到這個人的命居然會這麼大,且不說現在的葉傾城是真還是假,至少朗朗乾坤,他剛纔見到的葉傾城不是鬼,而是一個真正存在的人。
上一世,蕭允墨的確是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瘋馬導致腿傷,之後雖然醫治好了,卻是落下了殘疾,導致行走之間帶着瘸柺,必須駐拐。按照大梁的祖訓,爲帝者,當體貌端正。也就是說皇子有殘疾不得承繼皇位,蕭允墨就因爲這一次腿傷而喪失了繼承皇位的權利,從此落寞,性子也越來越變得孤僻易怒不可接近。
這一世,因爲葉傾城的“死而復生”,蕭允墨倒是逃過了一劫。
上一世,葉傾城在追蕭允墨的路上雖然也遇到了劫匪,不過卻是被他無意之中所救,帶回了京城。
他也因此入了平江王妃的眼。
秦韶回想起上輩子的經歷,嘴角的寒意更濃了幾分。
說來說去,看起來好似是葉傾城替蕭允墨擋了一禍,實際上,卻是他在背後的刻意爲之而導致的變化。蕭允墨不是什麼笨蛋,一旦被他躲過這一劫,沒準的大齊的未來也會因此而改變。
葉傾城被擡回去之後就一直想着剛纔見到的那位年輕的錦衣衛千戶秦韶。
他纔多大?
看樣子也不過就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倒變成能獨當一方的大人了。
“嬤嬤可知道剛纔來問話的人是什麼來歷?”葉傾城問向了曹嬤嬤。
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發現曹嬤嬤可不是一般的嬤嬤,她簡直就是一部京城百科全書。
蕭允墨將曹嬤嬤故意放在這裡,真的叫葉傾城有點摸不透他的用意了,他到底是想幫她,還是想監視她,或者兼而有之呢?
“郡主問的是秦千戶啊。”曹嬤嬤一邊坐在她的身側繡花,一邊笑着說道,“他出自靖國公府,乃是靖國公世子的第三子,上面有兩個哥哥。他的大哥早年隨他的父親出征,也就是靖國公世子,雙雙殉國了,世子的封號便落在了他二哥的頭上。陛下曾體恤他小小年紀便沒了父親,問過他將來想做什麼,他回的便是要進錦衣衛,終身效忠陛下,陛下破格讓當年才十二歲的秦韶進了錦衣衛所。別看他年紀輕,現在也不過才十七歲,但是已經是北鎮撫司的千戶了,深得陛下的器重和歡喜。”
“哦。”葉傾城點了點頭,原來是官二代啊,還是一個會表忠心的官二代,難怪這麼年輕就當了千戶,能獨當一面了。
只是這樣的人應該和原來的葉傾城沒有什麼交集吧,爲何剛纔會流出一副恨她恨的要死的眼神呢?
葉傾城無語望天,之前的葉傾城是有多能折騰!爲何每一個她見到的人都對她不是厭惡便是仇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