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王爺因遭遇大魚不慎溺水,沉浮了片刻之後,現今狼狽不堪的,儼然一隻落湯雞,就此渾身溼淋淋地被周女俠打水中撈起來。
他之前是一連嗆了好幾口水,幾乎是頭暈眼花,咳得是上氣不接下氣,要說他家老三的小老婆也真狠,他堂堂一個王爺溺水昏迷之後,周文琴可不是像一般的小女人驚慌失措,她英勇得好比橫跨長江大橋的游泳健將,一舉跳下水將恆王爺從地下暗河裡拖出來,全過程恆王爺的其他忠誠部屬就只能在旁邊看着乾瞪眼,尼瑪是完全插不上手啊!恆王如一尾魚被周女俠甩到岸上之後,就更別指望對方會有諸如人工呼吸之類的救助措施了。
周文琴是直接用腳摁在他胸口,粗魯大發地將他踩醒的,其過程無比粗獷豪邁,儼然男子漢作風。
恆王爺醒過來的那一剎那,正巧周文琴剛抽了他一嘴巴,笑眯眯道:“恆王,我以爲你還沒醒呢!”
蒼天可鑑,洛景是真的很想繼續暈迷過去啊!
尼瑪要打我的耳光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動手啊爺們!
洛景在心裡頭那是咆哮了個天翻地覆,可惜一貫講究紳士氣度的他,從不擅長在女人面前頤指氣使,哇啦哇啦地大喊大叫,只得面上帶着溫文爾雅的笑容道:“多謝長公主救命之……”
“以身相許就不必了。奴家已有家室!”周文琴說的那叫一個眼疾手快,彷彿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被恆王佔了個老大的便宜,恆王是真心想死有木有?!
一邊默默地吐着苦水一邊與周文琴道:“平王妃一人下墓穴不安全,一想到墓下可能遭遇的危險跟變故,吾心甚慮啊!”
周文琴揮揮手道:“來之前我已經給他修書一封,想必他接到這個消息,定會在第一時間趕過來的,我倒很像看看,這人裝死的這一齣戲唱了那麼久,究竟是真是假呢?”
周文琴所料不錯,洛夜那邊已經鬧翻天了,如果可能,洛夜此時是恨不得逮住他那個神經大條的二哥狠狠地咬上一口呀!誰讓你放走鳳淺淺的!誰讓你放走鳳淺淺的?!
知不知道有人找她找的很辛苦!
正巧隴山那邊的盜洞也已經打得差不多了,洛夜大手一揮,浩浩蕩蕩的大軍就向桀王墓宮涌去。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一次姑且不論勝算,都會有無數的人感興趣地想要去拼上一拼的。
徽州府衙之內,靜謐的密室之中焚燒着安神醒腦的藥丸,自打娶進了那個女人,邢知州是天天煩得腦仁疼,每日裡不點上一把安神香,幾乎就無法安睡。
坐在他左側下首的正是徽州首富之一的絡無忌,絡無忌是馬背上長大的,生的較之中原人要高大許多,尤其是在文弱書生的邢知州面前。
邢知州雖爲一州首府,又是居於上位,可是在這個人的面前,卻硬是抖索不起威風來,怎麼着都是一副軟軟糯糯的糰子樣。
他頭疼,旁邊便有貼身女婢在給他按壓着要裂開一般作痛的太陽穴,邢知州一臉的苦瓜相道:“看樣子那位唐大爺是準備玩真的了,若是墓宮底下的秘密,一旦被他發現,只怕後患無窮啊……”
絡無忌一邊呷着茶,一邊冷冷地笑道:“那底下機關重重,他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這一次下去那麼多人,只怕是又要添許多冤魂了,身首異處者,只怕不計其數啊……”
“唉!頭疼,頭疼啊!”邢知州大爲頭疼。
“怕什麼?”絡無忌眯起了細長的眼睛,冷眸瞧着眼前這個膽小怕事不中用的男人,冷氣哼聲道,“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破!咱們原本就是打算讓這一整座城來爲之陪葬的。‘寶藏’的秘密不暴露則已,一旦暴露,咱們恐怕就要另做打算了……”
“所以我說,”邢知州嘖嘖有聲道,“大是頭疼啊!”
絡無忌儼然已經恨不得一茶杯蓋子磕死這個男人。想了一想,大概也是早就深入瞭解了這個男人唯唯諾諾的作風,沒辦法,只好恨聲道:“你個蠢貨!最好給我安分點,別再弄出那麼多條人命來!至於冤假錯案什麼的,你能斷則斷,斷不
了就給我老實呆着,別給我惹出那麼多麻煩事兒來!”
邢知州縮了一下頭,恭恭敬敬地正襟危坐着,恨不得一溜煙就從這個男人面前逃得沒影。
“聽到沒有?!”絡無忌的耐性已經基本上都快要被眼前這個人給耗盡了,恨不得摁着他的頭直往冷水裡泡,好歹也讓他好好清醒一下是不。
“是是是!”邢知州忙不迭地點頭。
“還有,”絡無忌眸中露出冷銳鋒芒道,“凡是進入過‘孤王梟’墓宮之中的人,我要一個不留!”
他知道邢知州是不敢違揹他的命令的,這個孬種必須生活在他的庇護之下,除了他,在這個徽州城裡,被田家主跟金家主兩面夾擊,只怕會死得更慘!
那兩隻老蠹蟲可不止是什麼光吃飯不長肉的人,關鍵時刻爲了利益衝突,那是隨時都能要人命的!
而他,絡無忌……
目送着絡無忌邁上馬車後,僕人猛一揚鞭,烈馬長嘶一聲向前駛去,很快就消失在街角的位置。邢知州一直佝僂着腰背相送的猥瑣姿勢,漸漸地站直了身體,他似乎在望着這厚瓊璧一般的天幕,此時正好似破了個洞似的滾着雪浪,又好像在隔着灰濛濛的夜空望着更加遙遠的地方。
旁邊,他的貼身女婢,爲他體貼入微地披上一件衣服,輕言細語道:“老爺,天氣冷了,快進屋吧。”
“紅萃,”此刻的邢知州,眸光炯炯,就連聲音都一點不似在絡無忌面前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他的嘴角邊帶着莫測的一抹機鋒,“這個天,很快就要變了。契丹人入侵我中原日久,這一次,恐怕要被連根拔起了……你怕嗎?”
紅萃微微笑道:“怕甚子?奴婢的命是主子救的,奴婢誓死效忠主子。管他是契丹人滅還是洛國人亡呢!”
邢知州輕輕地一揮手,用極其輕柔而又殘忍的姿態,突如其來地甩了她一巴掌,淡紅色的掌印在那白皙的臉上,似乎也相得益彰起來。
“記住,”邢知州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你原是契丹人,可以不忠於我洛國,但是不可以出言不遜!”
紅萃忙矮身下跪,聲音裡帶了些哭腔,“奴婢不敢!”
這個男人待她是溫柔而寬慰的,除非她偶爾的言辭觸及他的底線。而她偏偏很喜歡用這樣的話語去刺激他,去不斷撫弄他的逆鱗在哪裡。
風雪夜寒,行至迴廊之上,夜深人靜處,邢知州幽幽地一聲長嘆道:“你可以揹着我陽奉陰違地與絡無忌勾搭,我不介意。就連我都是身不由己,又何況你?只不過,紅萃你要聽好了,不管那個狗賊許了你什麼樣的未來,你都不要相信,免得到時候後悔莫及!相信我,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在這徽州城裡幹了多少喪盡天良之事,如今時日已到,他所能蹦躂的時候已經不多了……”
“是……”這個聲音,是如此的孱弱無力,紅萃的眼神漸漸地無措起來。
不錯,邢知州是判了無數的冤假錯案,但是這都是他早已料到,這些人與桀王墓宮多多少少扯上了關係,如若輕判只會惹來殺身之禍,因而他多數是沒收全部家產然後發配至人煙稀少處,又或者黑吃黑地驅逐出境。
在私底下,他又會派心腹好手偷偷地將這些錢財與人送回去,總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至於他真正砍了的那些人,也多數是以死囚相抵,這麼多年來,爲了幫助那些人逃出生天,邢知州幾乎要撓破自己的腦袋,更別提還要在自家女人的日夜監視下了!
有時候他甚至不敢閤眼,也不敢睡覺,生怕自己一閉上眼睛,就會發夢泄露自己的秘密!爲此他不得不每天晚上都藉口睡不着,弄來許多迷藥之類,將那個女人迷暈之後方纔敢進入夢鄉,否則勢必一夜無眠!
這麼多年的忍耐都過來了,如今他正期望着新生。無論那個結果如何,邢知州都很願意去揭曉一番,哪怕是魚死網破!
桀王墓宮,至關重要的孤王墓穴前,沉重的千斤巨石硬生生地攔在眼前,不用洛夜說,這些人已經很清楚自家主子此刻的心情很惡劣了。就算
是白雨辰與陸廉,都是默無聲息地立在一旁,不知道是該鼓勵對方加油,快點衝入墓宮裡救出那位鬼靈精怪的王妃,還是說慢點慢點,千萬不要因爲一時衝動而葬送了小命!
只是看洛夜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所有人還是乖順地選擇了沉默,免得招來對方的火山爆發,要知道,現在要想惹得洛夜發火,其實很容易,哪怕只是無意的交談之間,隨便說出“鳳淺淺”這個名字中的哪一個字就可以了,洛夜勢必會用冰凍般的眼神來殺死那位!
“平王妃在走之前,還說了些什麼?”
面對這位的責問,恆王派來傳達信息的那位此時正冷汗涔涔,該怎麼說呢,莫非說那位娘娘很是活蹦亂跳地說了一句“誰要是敢瞧不起我,我就弄死丫的”。看眼前這位的神態,難保不會在他這句話出口之際,直接掐上他的脖子吧?
總之,爲求自保,而撒了個善意的謊言:“王妃有言,一切勿須擔憂,她自會小心行事,一旦發現有何不妥之處,一切還有紅湊姑娘等人。定會確保她無事!”
洛夜聞言之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不知爲何,聽了鳳淺淺這樣一番寬慰人心的話,洛夜的心中反而使得憂慮更深了一層。
也不知道是不是直覺有錯,他老覺得鳳淺淺這麼久沒消息,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洛夜頗爲煩難地捏着自己的眉頭,只覺得平日裡有那個小女人在旁邊吵吵鬧鬧的,他只覺得頭大如鬥,只不過這是快樂的煩惱;而行至如今,沒了她在旁邊吵吵嚷嚷的,他反而覺得自己的生活,當真是清靜得一塌糊塗。
換句話說,就是沉寂如同一潭死水,那是多麼無趣的生活。
“主子!……”就在這時,被砌得分寸無虞的千斤頂,竟然被生生打出了一個刀洞來,且還是容得下好幾人並行的,所謂的人多力量大呀!
有人湊到洛夜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因爲這句話,洛夜的臉色陡然大變,幾乎是在同一時候,如風一般向裡掠了進去,他倒要看看,這其中究竟窩藏着怎樣的魑魅魍魎!
然而,讓洛夜失望的是,這其中非但沒有魑魅魍魎,反而是隻有一間空蕩蕩的房子,就連原先所在的金棺龍牀都已下陷其中,與地底縫隙合二爲一,幾乎令人看不到一絲的蛛絲馬跡!
整間孤王墓中,幾乎只餘下一地亂石,像瓊漿碎玉一般散落滿地,期間夾雜着無數的珠串首飾,應該是逃生之際走得是實在太匆忙,以至於隨意丟棄的吧?也是爲了給後來者留下些許的調查線索。
洛夜不愧跟他家王妃心有靈犀,徑直走到牆壁一處,望着上面一處彷彿不經意間留下的淡淡劃痕,那只是一個半月形的指甲痕跡,但是卻令這個叱吒風雲了這麼多年的男人,眼也不眨地看了良久。
久到他幾乎以爲自己會落下淚來。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親眼看到他的眼淚,甚至是在鳳淺淺面前,他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露出如此軟弱的一面。
看到這個痕跡,洛夜會想起許多,同時,也會難過許久。
終究還是自己來遲了。
伸手安靜地撫摸着這個痕跡,洛夜在低眸間,猛然發現,原來停放棺材的石板之上竟然鐫刻着這樣一句讖言:“擅闖者,死!”
底下更是有一句蝌蚪文,扭扭曲曲的好似羣魔亂舞,大意是:往前邁第一步,你將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往前邁第二步,你的終生夢想,乃至富貴榮華,終究成空!第三步,則是走向毀滅你的王朝,乃至你的皇族,終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這些都是古老的讖言,自然不可能真的還起到什麼詛咒的作用,充其量只是給後世子孫,尤其是發自皇族的摸金校尉以警告威懾,雖然作用不明顯,但還是令人滿心滿意的不舒服!
洛夜也是被這裝神弄鬼的一幕弄煩了,大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路數,冷冷地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句作祟之語:
“給我劈了這扇石門,哪怕是將這個墓宮掀個底朝天,也要將平王妃平安帶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