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的樓臺上,文璽邁着步子從女子那一列轉到男子這一列,從年少的走到年長的,最後在一個帶着面罩的男子面前停了下來。
來人戴着的面具是那日文府晚宴上,蘇玉樓戴着的狼頭,文璽一眼便認出。可戴着面具的男人卻不是蘇玉樓,真正的蘇玉樓此刻正坐在她閣樓的對面和沈凌酒一起觀望她拋繡球。
文璽今日仍舊一襲男裝,只是額前戴了一粒青玉珠,看起來頗有些雌雄難辨。
她額前的青玉珠還在微微晃動,晃得蘇玉樓心神恍惚。
“師父可是看上了文表哥?”沈凌酒打趣道,“表哥才華橫溢,顏如宋玉,倒是配得上師父。”
“胡鬧。”蘇玉樓品着茶,慢條斯理的道:“文候有安邦之才,又有玉樹之姿,大抵是看不上爲師這種江湖人士的。”
此話一出,沈凌酒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笑了笑。而她身後的青葵臉色不禁蒼白了幾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文璽有意蘇聖,難道蘇聖一點兒都不曾動心嗎?不過文候再優秀,可他畢竟是個男子,想來蘇聖是在這方面有些介懷吧。
“你這麼說……也不怕文璽知道了生氣?”沈煜書自後走來,這種熱鬧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沈凌酒給沈煜書倒了茶,故作深沉地挑了眉,嘆氣道:“文表哥若知道了,何止是生氣,怕都要氣病了!”
蘇玉樓:“……”這對兄妹什麼時候學會同氣連枝,同仇敵愾了?
毫無懸念的,文璽將繡球拋給了那個戴着狼牙面具的男子。
沈凌酒神色怪異的看了一眼蘇玉樓,“哎……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我表哥自暴自棄了。”
沈煜書也看着蘇玉樓,滿眼遺憾的問,“你醫術通天,怎麼沒給她治治眼疾?”
沈凌酒起身告辭道:“都散夥吧,我要去定口棺材。”
蘇玉樓詫異,“定棺材做什麼?”
沈凌酒一臉哀怨,“表哥今日會想不開抽風,難保明日會不會想不開自盡,文家就他這麼一根獨苗,死了,也是我們兄妹給他操持葬禮,你不覺得給他定個棺材……嗯,很合適?”
沈煜書:“我也讓人去給她趕製一套喪服。”
蘇玉樓:“……”
文璽的大婚定在了三日後。
次日,小皇帝收到文璽三日的告假摺子時,額角莫名地跳了兩下。
沈凌酒緊鑼密鼓的替文璽張羅着喪事。
文府本該喜事的氛圍忽然畫風突變,入目一片灰白。
沈凌酒百忙之中抽空告訴蘇玉樓道:“文表哥病了。”
蘇玉樓只是淡淡的點頭,“我得空了會去看看。”
沈凌酒擡頭望天,嘴角抽搐,“長這麼大,第一次聽到有人把發呆當成正事,還忙得抽不開身。”
蘇玉樓不理會她的陰陽怪氣,繼續拄着下巴坐在房頂上發呆。
昭王府所有人都被這神奇的一幕震驚了!
青葵給沈凌酒打着扇子,看着她還有心情埋頭肯雞腿,也是瘮得慌,隨口說道:“按理說,這文候成婚了,蘇聖落得個耳根清淨,不是正合他意嗎?他在苦惱什麼?”
沈凌酒吧唧吧唧的撕着雞腿肉,含糊不清的道:“他在生氣。”
“生氣?”青葵呆呆的眨眼。
沈凌酒:“嗯,他生氣文璽明明有機會讓皇上賜婚,卻非要拋繡球……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青葵震驚的合不攏嘴,“小姐,你是說蘇聖他其實對文候也是有心的?”
沈凌酒吐着骨頭渣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青葵看了一眼房頂上被太陽曬得直流汗的蘇玉樓,再這樣曬下去,蘇聖會不會被烤熟?她吞了吞口水,“蘇聖,其實是不是誤解文候了?文候沒有求聖旨賜婚,蘇聖便以爲在她心裡,其實他也並非那麼重要?”
“嗯,你看你也不笨嘛。”沈凌酒說着拿了一個雞腿給她,青葵擺了擺手,拒絕了她油膩膩的好意,沈凌酒打了個嗝,“我師父呢心裡沒底,人又悶騷,我表哥呢,希望他勇敢的邁出這一步,但我師父這個性子……嗯,着實讓人堪憂,大齡剩男,不是沒有原因的,真是都給我急出火來了。”
說着沈凌酒表示自己牙齦又腫了,上火了!
青葵表示,你那分明是吃雞腿和瓜子上火的,跟蘇聖有啥關係?
“我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青葵吩咐人給沈凌酒做了消暑降火的蓮子羹才繼續說道:“文候若真讓皇上賜婚,其實也是害怕勉強了蘇聖,若蘇聖對她有意,就會去搶繡球。她希望蘇聖能明白她折中的辦法,但顯然蘇聖……好像沒有醒悟過來。”
“噗……”沈凌酒包在嘴裡的茶噴了出來,“所以說,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青葵:“忽然之間,奴婢也覺得上火了。”
沈凌酒:“……”
三日後,本該是文璽大婚的,結果她當日選的新郎,忽然臥牀不起了,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傷痕,就是昏迷不醒,據那公子府裡的下人說只聽到他當夜在房內哈哈大笑,然後就這樣了,許是高興過度所致。太醫都去瞧過了,個個束手無策。
沈凌酒聽到此事後,沒憋住笑。
司行儒和蘇玉樓正在杏花林裡下棋,看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皆停下來看着她。
沈凌酒擺擺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新娘福氣太薄了些。”
蘇玉樓夾着的黑子在陽光下反射着瑩潤的光澤,沉下臉,“喝點水吧,小心嗆着。”
沈凌酒笑得確實有些嗆氣,她喘着道:“哎呀,我估摸着我這表哥常年在沙場,殺伐無數,戾氣重,知道的說是新娘自己把自己笑癱了,不知道的定然說是表哥克妻。我估摸着啊……還得給表哥找個救世濟人,菩薩心腸,渾身散發着仙氣,充滿光輝正義的男人,這樣以正克邪……以柔克剛……就好比師父你這樣……咦,師父你要去哪裡?”
蘇玉樓:“爲師……”
沈凌酒:“你尿急?”
蘇玉樓:“……”不,爲師頭疼!爲師只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