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追根朔源話麒麟
午後的陽光普照在公主墳這一面的峭壁上,萋萋芳草掩映下,公主墳與崖壁渾然一體,若非一閣指點,誰知袖裡乾坤。
一閣遙望祖先的墳墓,感慨萬端道:“數千年風雲變幻世事輪迴,祖宗仍能安然無恙躺在這兒俯瞰她的子子孫孫,作爲一麟的直系後代,我們無愧於他老人家啊!”
伊立問道:“我是一麟一系的後代嗎?”
一閣道:“是與否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伊立道:“我會爲此自豪哇,若不幸爲一強的後人,那才叫丟人呢。”
沒想到小芬突然道:“那也是一強是一強,你伊立是伊立呀,不能說一強的後代都是壞人吧。”
看她一眼,伊立說:“你這話我愛聽。怎麼我突然覺得你變懂事了呢。”
小芬咯咯一笑道:“我本來就這樣,只是沒有被你們發掘出來而已。”
這時一閣說:“難得有今天這樣好的天氣,咱們就在這兒席地而坐,來一頓野餐犒賞自己吧,我可是餓了。”
小芬幫着一成在草地上鋪下一塊塑料布,把他們從清水鎮帶來的一些小吃和一成扛上山來的許多野味放上。
擰開酒壺,一成斟滿四杯酒,小芬忙爲自己倒上一杯飲料。
一閣舉杯道:“孩子們,爲了我們能在公主墳前的一聚,乾了這杯。”
伊立喝下後問:“爺爺,您的祝酒詞怎麼會是這樣的啊?”
一閣頗傷感地說:“打我記事起,除了每年的鬼節,我們家族中少許的人在祭祀時能聚在這兒之外,從沒人來過這兒。你說,這豈不難得?”
半晌沒作聲的爾非這時開口問了:“爺爺,我想了老半天,覺得您給我們說的這段往事裡似蘊藏了什麼。”
一閣道:“哦,你悟出什麼了?”
爾非道:“這次盜墓極有可能爲四大姓後來的命運埋下了禍根,也就是說,是四大姓人壽命不過四十的根源所在。”
一閣思索有頃道:“有道理,都是短命鬼,無論男女,都死在正當時的壯年期。”
小芬正爲坐在她身旁的何偉削蘋果,削好了遞到他手上,突然道:“這就不對了,您不活生生地坐在我們當中嗎?”
對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年已八旬仍硬朗康健的一閣身上。一閣呵呵一笑道:“這我倒是沒注意到。我爸爸和爸爸的爸爸都活到近百歲,一成的爸爸六十多了,在靖洲盤點生意,也活得很好哇。”
爾非思索着道:“我也想過了,或許您是一麟直系後代的緣故吧,身體內具備麒麟基因;又或許你們一直致力於對祖宗陵墓的守衛看護,祖宗格外地眷顧於你們。”
伊立道:“似乎有一定的道理,但祖宗也太不公道了,難道我們就不是一家的人了嗎?如此的懲罰也太殘忍了吧?”
爾非道:“這不干你們祖先的事,完全取決與麒麟咒語。按佛教宗義來講,無論正教邪教,但凡咒語是隻下一次的。當初存世的最後一隻母麒麟曾咒過一次,但與四大姓無礙,可後來爲何專門針對四大姓?追根溯源,或許與一乘那次的盜墓大有關係了,凡參與者均爲四大姓人,亡姓者或許因爲首惡之故,搗致絕戶。”
伊立點頭道:“雖爲推論,但應該不出其左右。”
爾非卻又問一閣道:“可有一點我不明白。請爺爺回憶一下,一姓旁系人是否均死於四十歲上下,當然排除橫死。”
一閣卻搖頭道:“我一生沒見過多少四大姓內人,有關他們的消息也極少。你爲何有此一問?”
爾非道:“我跟您說起過衣依的,還記得嗎?據她講,她的祖輩們卻全死於三十歲之內。”
一閣唸叨了一句“怪了,有這等事”,皺了眉去凝思。
一時間,他們中只聽得見風聲,還有嚼咽食物的聲響。伊立突然拍一掌大腿道:“有了,還是因爲那次盜墓之故。你說的這個衣依很可能就是一乘的後代,作爲對他這個盜墓首惡者的加重懲罰。”
爾非想了想,釋然一笑道:“似乎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伊立拍了拍手上食物的屑末起了身,仰望公主墳有頃,對自己也是對其他人說:“我極想上去近距離感受一下祖先的氣息,否則何以爲祖先子民。”
別人還以爲他只是說說而已,卻未料他驀然足下發力,如離弦之箭向上奔去,驚得大家直喊,太危險了,快回來!
豈知一閣淡然而笑道:“以他的身手沒有一定的把握,他是不會貿然行事的。一家人恐怕許許久久沒人上去過了,隨他去吧。”
衆人仰目視去,但見伊立矯健的身體逐漸向崖壁中端的公主墳攀援而上,漸漸地,就剩一小黑點了,好在小黑點一直在移動。
伊立蹩足了一口氣,四肢如猿攀附在崖壁上,一路怪石荊棘劃破了他的身體,蔽地蒼苔幾次令足下滑溜,但他生就一副攀巖的體魄,屢屢化險爲夷,終於接近了公主墳。
隱約可見雜草叢中,一塊塊巨大的條石將麒麟洞封閉得嚴實合縫,渾然一體。伊立使勁拍了拍洞壁,仰面大喊道:“祖先,我來了,聽見了嗎?我正躺在您的懷抱裡,傾聽您的呼吸,感受您的脈絡,我日思夜想的祖先哪!”
一行熱淚從他的眼眶裡奔涌而下,他抽泣着吻着祖先斑駁的身體,一雙大手反覆撫摩着祖先的蒼虯的容顏,淚飛如雨。
在崖下衆人的無限擔心下,伊立終於安全下到崖底,滿面淚痕地奔向一閣,撲進他的懷裡,失聲痛哭,惹得大家也跟着垂淚漣漣。
在一閣的撫慰下,伊立止住了哭泣,擡眼望向一閣,問:“爺爺,請告訴我麒麟咒語,您知道的,爲什麼一直不提?”
仰望蒼穹長思有頃,一閣嘆一聲道:“不祥咒語,幾乎令四大姓死亡殆盡,箇中原因實在是人性不及,凡人難以抗拒之故啊!”
人性——?!爾非自言自語一聲,驀然頓悟道:“我有些明白了,應該與貪慾有關。”
一閣頻頻頷首道:“想不到你有如此高的悟性。不錯,確與貪慾有關。不過,你是從何悟出這個道理的?”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爾非道:“所謂麒麟咒語應該就是針對人性貪慾而下的。若我沒猜錯的話,麒麟咒語曾發出過兩次。第一次是因人類對麒麟趕盡殺絕的荼毒,所以纔有了當麒麟閃電發出時,有的人安然無恙,有的人卻被擊到,凡被擊到之人均爲心存或大或小貪慾之人。第二次發出的咒語,應該出於對四大姓盜墓行爲深惡痛絕的懲戒,令四大姓中人盡折陽壽。爺爺,您可以對我們說出麒麟咒語了。我想,它並非完全的咒語,應該對人類有所啓迪。”
一閣徐徐點頭道:“確實如此,但貪慾是人類的弱點,幾乎與身具有,試問世人清心寡慾者幾何?”
小芬拽着他的胳膊央求道:“爺爺,道理人人都懂,要做到太難。您快說說麒麟咒語怎麼說的嘛。”
何偉搡了她一把道:“你呀,就爲了你那顆好奇心,小心被麒麟咒語雷到。”
小芬異乎尋常地沒頂他的嘴,輕聲道:“我不怕。雷不到我的,好奇而已,總比貪慾好。”
一閣道:“說得好,人們可以心存其他,但萬不可心存貪慾,麒麟咒語之真諦就在於此。”
他仰目視向公主墳良久,一字一頓道出了驚世駭俗的麒麟咒語:貪,貪,貪,輕則失明,重則黑心!
衆人皆失聲,惟爾非道:“就是它了,一個貪字予人類以警示,人性沉淪皆因貪!”
小芬大嘆道:“哎,這也太難了!”
爾非道:“但總有人做得到,而且只會有愈來愈多的人做到。”
小芬看他一眼低了頭喃喃道:“我恐怕就做不到。”
何偉一旁鼓勵她道:“你一定會做到的。”
瞟望他一眼,小芬道:“我一直想嫁個白馬王子,這不就是種貪慾嗎?”
爾非笑道:“非也,這是一種正常慾望,人皆有之,不劃歸爲貪慾的。好了,不說這個了,說也說不完。我現在正式宣佈,我的西行之路到此圓滿落幕。謝謝各位予我的鼎力相助。”
說着,他竟來了個深深的鞠躬。
小芬推了他的腦袋一下,戲謔道:“假模假式的,你此刻是不是歸心似箭,想甩脫我們呀!”
爾非點頭承認道:“也是也不是。麒麟丹如今下落不明,它的危害性你們也都知道了,我必須在盡短的時間內把它追回,令它迴歸麒麟山,或者賦予它一個新的生命。”
小芬不由問:“你不是說要破譯它和你們之間的生命密碼嗎?”
爾非呵呵而笑道:“我想,應該已經部分地破譯了。”
小芬頗疑惑地說了聲是嗎,伊立說:“對,就在麒麟咒語裡。”
小芬想了想也說:“哦,我明白了。那就趕緊下山吧。”
伊立幫着一成收拾好一應物品,爾非攙扶着一閣向山下走去。何偉沒有啥牽袢的,一馬當先走在前頭,一不小心腳下打了滑,小芬急得忙喊:“你當心點兒嘛,別碰痛了傷口。”
伊立取笑她道:“難得見你關心誰,並且是他。”
面上驀地一紅,小芬輕聲說:“誰不關心誰了?他是爲我受的傷,難道不許我對他好點兒嗎?”
何偉頗不甘地說:“就只能好一點點?”
小芬本性爆發地說:“你知足吧,還想多一些,就是貪慾了,想被麒麟咒語雷到是吧?”
何偉卻大聲道:“我只想被你雷到。”
小芬喊着“看我怎麼擂你”舉拳向他追去。
這日清晨,爾非、伊立和小芬、何偉與一閣和一成依依惜別。
爾非極其鄭重地向一閣承諾,一定要讓麒麟丹迴歸故里,老人眼淚汪汪地說,我可等着啊。
伊立駕駛着何偉的“裝甲車”一路疾馳,他和爾非同樣的心情,儘快與林蕊聯繫上,迫切欲知麒麟丹的消息。硬是到了三岔路口,手機纔有了信號。
爾非迫不及待地撥通林蕊的電話,接電話的卻是衣依。
衣依幾乎是哭着喊:“你怎麼纔來電話呀!”
爾非頓時心神巨震大聲喊:“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