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看着雲周氏神情欣慰,她只能收起她的不樂意,聽母親絮叨晉城的往事。
在雲周氏的訴說中,雲成嶺是一個極有才智的男人,以一介貧民學子,考中頭科,後得到北恆大將上官炎的賞識招爲成龍快婿,從此平步青雲最終成爲北恆丞相,深得皇帝信任。
只可惜他娶的夫人,上官家的大小姐極其善妒,容不下二,雲成嶺身邊都是小廝伺候的,稍有姿色的丫環都被打發到遠離正房的地方,比如洗衣房。
誰曾想夫人有回孃家的時候呢?誰曾想雲成嶺也會白日醉酒回府呢?誰曾想會正好碰上送衣服過來的周氏呢,本來只是老爺借酒佔了小丫環的便宜罷了,誰曾想就這麼一回就會珠胎暗結呢?
有了孩子,雲成嶺倒是強硬了一回,不理會夫人的醋意,納了一房妾室,其實也是想堵那些表面恭維背地裡嘲笑他靠裙帶關係、怕夫人的那些同僚吧。
雲夫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妥協了,鬧了一陣子後接受了這個事實,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了,雲成嶺一個月裡只能到妾室處住上三晚罷了,周氏本來就柔弱,不懂得半分爭寵,哪裡料想到大夫人還是不會放過她呢。
她房裡的男子衣服和鞋子很明顯是人爲嫁禍的,但云成嶺不在府裡,自然是夫人說了算,夫人說小妾偷了人,有誰能幫她申冤呢?
雲周氏對於回府這般高興,也不過源於雲成嶺的一句話罷了,他說,我信你,你受委屈了!
多麼容易滿足的女人啊,就這麼一句,就化解了她十年的苦。
雲笙月彼時還不能理解,等到自己經歷種種變故之後,才明白信任確實是可以化解很多東西的,有信任纔會有一切,男人和女人的感情,最重要的紐帶就是信任。
“芸娘,月兒。”雲成嶺親自來迎母女兩個下車,並打算攜她們由正門而入,周氏已經露出了感激的神情,笙月則冷冷地看着這棟已經沒有任何記憶的府第一言不發。
雖然雲成嶺待她十分殷切,但一路走了半個月,她並沒有叫過他一聲爹。
那個女人,上官清芷打扮得比以往更加華麗富貴,帶着七、八個奴才親到正門迎接夫君回府,見着周氏和笙月二人並不見驚訝,想必早已知曉她們回府的事情。
甚至於看着她們的表情就跟迎接親人一般,雖然談不上十分熱絡,卻也是非常之和藹的,難道十年時間能將一個惡毒、善妒的女人變成賢妻良母麼?
偶爾轉頭間,眼中流露的厭惡和輕視最終還是被笙月發現了,當然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仍然冷冷的,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但她的冷清之中所透露出來的氣勢,也是不容任何人小看的,她雲笙月可不是當年那個看着母親受辱只會哭泣的小女娃了。
人,如果要長大,有時候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而有時候卻只需要短短的一夜。
雲笙月暗自感嘆。
爲了防止被傷害,她已經豎起了身上所有的刺。
傷害若來自仇人,她必然能加倍奉還,但傷害若來自親人,來自最最信賴的人她又該如何?
“咳咳,月兒你彆氣了,你爹是爲你着想的。”北地到底要比江南冷上許多,天一冷,雲周氏的身體就又不好了,咳嗽了一整晚,雖然雲成嶺請了最好的大夫過來。
但她的病已經沒有什麼藥可以醫治了。雲笙月偷偷問那晉城最有名望的大夫,得到的答案卻是,夫人的病只能以食材、藥材好生調養着尚能過兩年安穩日子,戒急、戒氣、戒憂思,一定要保持心境平和輕鬆纔有更多的日子可活。
所以雲笙月處處依着周氏,雖然大夫人態度平和,但他總是放心不下,所以爭取來了一個環境雅緻的別院,獨門獨戶,這別院算是象她們自個兒的家了。
雲成嶺每日都會過來看望她們,母親是開心的,她知道,現下雲成嶺的聲望如日中天,反觀上官家因爲上官清芷的父親死後,兩個哥哥也不大成器,已經大不如前,所以雲成嶺現在才能這樣有底氣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不包括讓她嫁給那個人人都說暴虐無常的勤王慕容宇,誰給他的權利?他纔不過接她們回來三個月,給了個住所,送來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錦衣玉食,就能主宰她的婚事了麼?
“娘,您應該知道我和……”
“娘知道,百里公子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從小就對你很好,可他不是答應你過一個月就會來晉城提親的麼?現在已經三個月了,連封信也沒有……”
“玉哥哥一定有事情在忙,百里家那麼多生意,全靠他一個人打理,耽誤些日子也沒什麼,這不才三個月嗎?”
玉哥哥一定會來的,他們說好了的,她先跟父親回來,他隨後就到,他會準備許多聘禮前來雲府提親,好讓她能風風光光地嫁給他。
爲什麼別後就一點音訊也沒有了呢?一封信也沒有,以往他出門時間若是久一些,十天半月都會派人送信和小禮物回來,現下卻難道真的出了什麼事嗎?
“.月兒,月兒,你有沒有在聽?你寫了那麼多信都沒有回覆,只怕是百里家不肯同意啊!”
“我不信!”雲笙月說得堅定,心中卻慌亂起來。
雲周氏輕輕搖了搖頭道:“你別怪你爹爹,他本來是陪皇上南巡才尋回我們的,因此皇上知道你就快滿十六歲,也是信任你爹,纔要將你指給勤王爺的,勤王爺今年也才二十一歲,文韜武略、英明神武,又極受皇上寵愛,太子身體不好,人人都說勤王將來纔是上位之人,你嫁過去以後可就是皇后娘娘啊!”
柔弱的孃親什麼時候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了?雲笙月無言反駁,但心中也知這些話必然是那父親大人跟她說過的了。
他知道他的話她未必會聽,因此找到了最好的說客,只可惜他算錯了她的心,她的心裡只有百里玉,王爺也好,皇帝也罷,她都不會嫁!
然而,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也會讓她嫁人!
他違背了他的承諾,若只是書信她必然是不信的,但他卻親自來證實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