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好的餐廳就總是忙忙碌碌。
“您好,先生,您還需要點什麼?”丘走到角落裡的一位顧客桌邊,低頭詢問。
這位顧客早就吃好了,但是他似乎還不願意走,一會兒要丘給他送杯水,一會兒要丘送張紙巾。
丘耐心地爲他提供服務,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最近幾天晚上不知道怎麼了,餐廳的人特別多。而那些人也不喊別的侍應生,專喊丘過去服務。
丘被喊得團團轉,餐廳配發的純黑色斜紋大圍裙在他轉身的時候會像裙襬一樣被甩起來。
丘筆直修長的雙腿健步如飛又輕盈靈動,彷彿舞者輕盈地在桌椅間穿行。
有食客的眼睛悄悄落在他的身上,貪婪地上下打量。從肩、到背,到腰到腿。他的體型有些單薄,卻堅韌挺拔俊俏迷人。細腰,窄胯,翹臀,精緻的線條有着雕塑般的陽剛之美,乾淨利落的動作透着精悍和力量,比女子更加誘惑,簡直讓人流連忘返。
丘根本顧不上注意食客們的眼神,他已經忙得四腳朝天,只覺得自己長八隻手都不夠用。
這種狀況從接班開始一直持續着,直到兩位不速之客出現在餐館門口。
亂哄哄的餐廳像被人按了靜音鍵一樣突然間鴉雀無聲。
後知後覺的丘停下腳步詫異地看看周圍,發現食客們都長着嘴在向門口的方向看。
丘跟隨着食客們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兩個人,前面的是戰神一樣渾身冒着冰冷藍光的菲林,後面是邪魅無雙的紅頭髮菲力。
“哥哥?”丘有點不敢相信。“你,你們怎麼來了?”
丘的腦袋瓜子還想不到別的,只是覺得以哥哥的身份來這種路邊餐館吃飯似乎有點不太正常。
但來的都是客,作爲服務生他還是要好好接待哥哥的。
然而他的哥哥卻沒把自己當客人。
滿身煞氣的菲林一步步緊逼,直到把丘逼到角落裡,腰挺直,頭向後,背緊緊貼在牆上。
“你說我們怎麼來了?”菲林問。
“啊?”丘變成一隻呆貓。
菲林逼視着丘,彷彿雷暴將至的冷氣壓讓周圍的食客們紛紛起身離座,溜到一邊去。
菲林冷眼打量四周。從進門後第一眼看到這裡的情景菲林就知道,這些天在軍部流傳的惡毒玩笑就是來自這裡。弟弟在這裡跑前跑後給人端茶倒水,不知道哥哥們在高層怎麼巴結上頭。
這話把菲林聽得差點吐血。
“哥哥,你別這樣行嗎,這裡是公共場所。”被堵在牆壁上的丘小聲地哀求。
“哼,你也知道是公共場所?”菲林雙目如電,好像獅子王瞪着小白兔。“說,誰讓你在這裡做事的?”
“啊?我,我自己。”丘睜大一雙黑眼睛,膽怯又無辜地望着面前高大威武的哥哥。
“在這做什麼?”菲林冷笑。
“給客人點餐,上餐,結賬,收拾餐具……”丘被菲林看得心裡毛毛的,眼看菲林栗色的瞳孔裡火光四起,他的聲音就不由之主地越來越低。
“只是做這些,沒有別的嗎?”菲林冷哼一聲。
“沒有啊。”丘老實說。
菲林眼睛跟掃描儀一樣,上上下下把丘掃視了幾遍。
憑良心說丘的着裝並沒有什麼特別,就是一個乾淨利索的小服務生。只是軍部那些別有用心的玩笑太過惡毒,讓菲林忍不住要遷怒丘。
“你錢不夠花爲什麼不跟爸媽要?在這裡打零工給人端盤子,做出這種可憐樣子你演戲給誰看?你想要別人說我們做哥哥的不關心弟弟,揹着父母虐待養子嗎?”菲林故意找茬。
“沒,沒有啊。哥哥你怎麼會這麼想?”丘完全不能理解菲林的用意。
“看吧,他又在裝傻了。每次把戲被戳穿他都是這副表情。”菲力優哉遊哉地走過來,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來,臉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菲力哥哥,不是那樣的,”丘不得不爲自己辯解了。“你知道的,上次在機場撞了羅格少將的飛艇,你說那筆維修費從我的工資里扣,直到還完爲止。我多做一份工就是爲了早點還清債務,我哪裡錯了?”
“事故賠償?”菲林聽明白了。這裡原來還有菲力的事。
菲林高大的身形緩緩轉身,臉色不善的對上自己的另一個弟弟:“菲力,這你可沒說。”
菲力慫恿他過來收拾丘,只說丘在這裡打工被人議論,可沒說丘欠了一大把債要還。
“嗤,”菲力笑了,俊美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會黑別人的人。“他撞的,他全責,當然他陪啊,難道他不賠你要我陪不成?”
菲力說得理直氣壯,彷彿跟自己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菲林俯下身,雙臂撐在桌子上,眼睛牢牢盯住菲力:“你可別告訴我他每個月的錢都匯到你的賬號裡了。你想耍他玩最好也動動腦子,耍聰明一點,別讓外人看笑話!”
“哈,”菲力聳聳肩擺弄着自己的通訊器。“菲林,外人看的是他又不是看我,笑就笑唄。”
“你說什麼呢?”菲林怒了,伸手一把奪了菲力手裡的通訊器重重丟在桌子上。“菲力你給我搞清楚,現在全軍部的人都知道他是你我的親戚。他在外面乾的任何事都跟你我有關,別人真的會取笑他嗎?別人笑的是你我。”
“……”菲力被數落得閉了嘴。丘在高階餐廳門前等哥哥的事傳得滿樓都知道,弄得他們想不承認都不行。
“哥哥,我只是在這裡打工啊,有什麼可取笑的?”一直在旁聽丘這會兒好死不死地又插了句嘴。
“閉嘴,你懂個屁!”菲林一肚子的火再度被點燃。
丘被震得啞口無言。
“聽着,從今天開始你辭了這份工作,也不可以再找別的工作,這件事到此爲止。”菲林下令。
“哥哥,這恐怕不行。”丘不同意。
“不行也得行。從下個月開始不再扣你的錢,你給我老實呆着。該上班上班,該吃飯吃飯。不許再出來惹是生非,也不許四處打聽我們的消息,不許跟你的狐朋狗友出去喝酒,更不許在辦公室裡勾勾搭搭。聽清楚沒有?”菲林一口氣說了四個不許,然後像法官發落犯人一樣逼視着丘。
丘無辜地看着菲林,心說我哪有勾勾搭搭?
“就這麼定了。你要是做不到,別怪我不客氣。”菲林以長官不容置疑地姿態斬釘截鐵地說。
丘無奈地低下頭卻又忽然想起個事。“不行啊哥哥。我還得再幹幾天。”
“你說什麼?”菲林的栗色眸子猛地一縮。
“老闆本來只答應聘用我三個月,我好說歹說人家才答應讓我幹半年的,合同都簽了我不能違約。”丘可憐巴巴看着菲林。
“這個不用你管,他要是不同意叫他告你!”菲林不改強硬姿態。
“那不合適啊,哥哥,我不能這樣對人家。”丘焦急地辯解:“他招聘一個合適的人不容易,還要花時間培訓,我走了一時半會兒他找不到合適的人,這裡的工作誰來幹呢?我總得等他找到合適的人再走纔好吧。”
“我不管,我說過了,你現在就離職,不要讓我再重複!”菲林強壓着怒火一字一頓把自己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這麼些年他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就連菲力都不會這樣幾次三番的要他說。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居然就有人能把他逼得一件事說了一次又一次。而且居然說了這麼多次還不順從。
菲林忍着心裡的火看看面前的人。就辭個臨時工這麼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他也能逼得你火冒三丈形象全毀。真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哥哥,那我……”丘還在磨嘰。
“別說了,你現在就給我出去,聽見沒有,現在就走!”菲林再也忍不住了。
丘不動。
“走啊。”菲林老虎一樣吼過去。
“……”丘癟癟嘴,最後放棄了辯解,卻也沒走,他開始彎腰收拾桌子。
仔細把餐盤收拾整齊拿在手裡,又用抹布把桌子抹乾淨,把挪到一邊的花瓶挪回中心位置,再把餐單拿過來擺好位置……彷彿面前的哥哥根本不存在。
這個舉動把菲林氣到了。
二十年來做爲庫克家長兄的威嚴被撿來的弟弟蔑視,這還了得。
菲林怒火中燒。
“非要我親自動手拎你走是不是?你以爲公衆場合我就不能動你了是不是?!”面對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矮半頭的弟弟,菲林所有的優雅驕傲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只剩下心頭熊熊的烈火。
“這是我負責的桌子,客人走了我要收拾乾淨才能交給別人。這是事前說好的。”端着碗盤拿着抹布的丘一臉淡定從容,說完端着一堆盤盤盞盞向廚房走去。
“你……”菲林看着丘的背影,被噎得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再看菲力,一副我是圍觀羣衆看好戲不插嘴的討厭姿勢。只怕早笑成了內傷。
“哼,我會慢慢收拾他的,你就笑吧,你也跑不了。”菲林拉開面前的椅子,在菲力對面坐下來。
這兩個弟弟,都很欠揍。
“啊,我喜歡這家餐廳。”菲力不怕死地還在那邊感嘆,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幽藍的雙眼散發着邪魅的笑意。
“……”菲林不理他。
菲力樂呵呵開口:“我敢打賭,你剛纔說的那些‘不許’他一個都沒記住。今天從這裡出去,過不了幾天他肯定還會給你找事,你就等着到處發飆吧。”
菲林略略眯了眯眼睛。“你很期待看我發飆?”
“呵呵,你別衝我發脾氣,我只不過說了句實話而已。實話總是會讓人不太好受。”菲力笑了,屈服的語氣和曖昧的笑容讓菲林沒法再對他惡語相向。
菲林收了收火氣,默默坐着。他也知道今天自己確實有些情緒失控,發脾氣能發到讓自己內傷這種情況還真不多見。
“我說菲林,你不是說這次考覈你跟訓練場打過招呼他肯定通不過麼?怎麼最後還是被他過了?”菲力放下通訊器,這次是認真地看着菲林。
“嘖。”菲林嘆口氣,又是一陣無名火起。
“我也想不明白,三分之一的人被淘汰,另外還有五個人主動退出,這麼高的流失率他一起走掉也不丟人,爲什麼非要留下來呢?德爾跟我說,他中間有過幾次很明顯的動搖,基本上就是要放棄了,但不知道爲什麼想來想去最後又沒有放棄。你說,他到底是爲了什麼呢?”菲林滿心疑惑地望着菲力。
“爲了叫你回家吃飯唄。”菲力壞笑。
“那不可能。”菲林搖頭。
“我倒是有些期待。”菲力若無其事地嘟囔了一句,又狡黠地望了一眼菲林。“你說他會不會把媽媽叫來?”
“更不可能。”菲林想都不用想。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也許真有可能。
“你那邊有什麼情報?”菲林警惕地看着菲力。
“沒什麼,倒是登艦這事,羅格的心思很難猜。”菲力意有所指地對菲林說。
“他不會是想把丘塞進太陽神吧?”菲林低聲問。
“不好說。”菲力。
“我絕不允許。”菲林咬咬牙。
“他要是安排混編,你不允許又能怎麼樣?”菲力問。
“……”菲林沒說話。臉色已經變得非常不好看。
“還有。”菲力想了想又說:“丘身邊那些上躥下跳的人我們是不是也該處理一下?叫他們別做非分之想?”
菲林搖搖頭。“那些小角色興不起什麼風浪,日後有時間慢慢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