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戰區,隨着大門徐徐關閉,模擬戰場上的各種設置自動開啓。在最初的視覺衝擊過後,所有人都感覺到這肯定是一場九死一生的考覈。
丘和其他幾個不太熟悉的人分在一組,按戰鬥經驗編成戰鬥隊形順着指定路線搜索前進。
丘這種菜鳥被安排在最安全的隊伍中間位置。
前面的幾個人很有經驗,在解決了幾個小型敵人之後,隊伍來到一處密林。
隊長示意,按一路縱隊進入林區。
丘走在隊伍的中間,小心的看着前人的腳印向前移動。周圍虛擬的景觀不斷變換,彷彿叢林會活動一樣,四處透着詭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人示意有情況,所有人迅速找到隱蔽物躲藏起來,探出頭來觀察動靜。
丘按了帽子上的按鈕,前面第一個人看到的情景立刻出現在內顯示屏上。
一個生物正從土裡鑽出來,觸鬚緩慢地觸碰着地面。
頭盔上攜帶的高精度的測試設備自動對它進行測試,數據顯示出來,這個動物體內有大量酸性液體,有一定的危險性。
“啊!距離太近了吧?”丘躲到旁邊的樹後。
“別怕,這東西我見過。”隊長很興奮。
“捉活的吧,活的有加分。”他的副手說。
“動手。”隊長招呼他的人馬。
金屬網悄悄伸了出去,靠近蟲子。
丘沒說話,他在想這是個什麼東西。怎麼猛一看好像有點眼熟,仔細一看又完全不認識呢?
丘嘀咕着突然想到科學部條例裡似乎有一條規定,遇到人類還不瞭解不認識的生物,安全起見,第一次不許捉活的,要把屍體嚴密封存帶回去纔是正確做法。
“等等。”丘想喊大家停下。然而已經晚了,金屬網網住那個生物的同時那個生物猛地噴出一股液體。
前面被噴到的三個人全部中招,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頭盔上的指示燈直接熄滅,這代表着他們已經“被害身亡”。
“啊!”太突然的變故讓丘驚叫出聲。
眼前倒下的人是這個隊伍裡最有經驗的軍人。
丘感到絕望,但那個敵人根本不給他時間悼念同伴。它在“殺死”三人之後略微收縮了一下口器,然後就搖動短小的觸角快速向丘奔來。
“天啊,它過來了。”身後有人驚叫,隊伍全亂了。
丘腿軟得跑不動。
那個生物“嗖”地來到丘的面前,對視一下之後它開始吸氣。
丘下意識地知道它要幹嘛,它吸氣之後就會噴出那種致命液體。只要被那種液體沾到一點點,自己會會和剛剛倒下的那三個人一樣,直接死掉。
天,要死了。丘連吸氣都忘了,手下意識地提起槍不知道怎麼就扳動了開關。
“突突突,”密集的光束直撲過去,在丘發愣的功夫,那個生物所在的地方只剩一片焦土。
後面跑開的幾個人定定神,又慢慢走了回來。
“危機解除了。”心有餘悸的人們相互看看,確定自己還是“活”的。
重新組織好隊伍,再度出發。
不遠處遇到其他隊伍同伴的“屍體”,顯然都是一樣着了道的。
丘變成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人,心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這一切都太緊張太刺激了,他不怕見到蟲子,也不怕自己被淘汰,他受不了看到同伴的“屍體”。
那是軍校從來沒講過的課程,他完全無法適應這種突然而至的“生離死別”。
眼前的樹林危機四伏,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恐懼和壓力再度填滿內心。
想回家,想離開這裡,回到鮮花盛開的繁朵星基地,回到繁樹星溫暖舒適的家裡,那裡沒有人會死,沒有血腥和壓力,那裡只有美好和安寧。
丘回頭看看來時的方向,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對講機。
放棄嗎?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讓這個遊戲終止,從此自己就可以解脫了。很快自己就可以退出項目組退出科技部,離開首都,回到繁朵星,過回從前的悠閒生活……
不,不,我不能放棄。
丘掙扎着告訴自己,當了逃兵就再也見不到偶像見不到哥哥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就這樣回去那幫家裡化解矛盾的事就再也不會有希望了。
家裡又會像之前一樣沉悶,每一個節日都會讓媽媽難過。不能逃,一定不能逃。哪怕再難也要堅持住。丘給自己打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繼續走。
迷迷糊糊地又走了一段路,他勉強鎮定下來。望望四周的樹林,樹林裡愈來愈暗,只剩下每個人頭頂的燈光。
“打開夜視儀。”有人提醒他。
丘回過神來,摸到頭盔上的開關。
這下能看清周圍了,可是看見了感覺更糟糕。
周圍不停地有各種動植物在活動,各種危險蠢蠢欲動,簡直防不勝防。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丘一邊走一邊問。
“你忘了,教官說要以全部目標都被消滅才能結束。”身後的人說
“還要多久?”丘強打起來的精神再度委頓,這周圍太多目標了,只怕打到頭髮白了也打不完。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現一座單軌小橋,七八米長,一人來寬。
“丘,你先過。”偵察兵蹲到橋頭張望了一番,揮手下令。
丘沒說什麼,英勇地走了上去。
反正早晚都是死,那就豁出去吧。
四周沒有動靜,試探着踏上小橋。橋板好像是鋼製的,又好像不是。踩在上面有些彈性,讓丘心裡毛毛的莫名生出恐懼。
丘向上看看,頭頂有一道鋼筋似的繩索架在半空與橋平行。丘想了想,保險起見,掏出腰上的安全鎖,掛到凌空的橫索上。這樣萬一小橋不保險也不至於直接掉下去,下面幽深不見底的可不知道是什麼所在。
弄好了設備,丘端着槍小心翼翼向前走。
對岸似乎沒有動靜,但是當丘走了一半的時候,耳邊好像突然感覺對面黑漆漆的樹洞一樣的地方有一股股的帶着腥味的風吹出來。
自然界會有這樣的風?丘停下腳步,打開強光手電筒,向對面查看。
誰建的橋啊,這小橋怎麼搭在對岸一棵樹的樹洞裡?好大的樹啊。
丘舉着手電慢慢向上看那棵樹。
然而當他終於看清對面那不是樹洞而是張着一張大嘴的昆蟲時,腳下的小橋也開始移動了。
一隻樓宇般大小的鋼鐵巨蟲緩緩站立了起來。
什麼小橋,什麼鋼索,被吊在半空中的丘赫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掛在一隻巨蟲的胳膊上。
那個小橋是誘敵的香餌,如果不是自己的手電強光晃到了巨蟲,讓它猛地動作了起來。自己和其他人會毫無防範地徑直走到它的嘴裡。
“開槍,快開槍。”有人喊。
被嚇得再次魂飛魄散的幾個人對着巨蟲一陣掃射,四周頓時煙塵暴起。
巨大的昆蟲在移動,丘被吊在半空誰都看不清楚。
巨蟲兇猛異常,直撲面前的幾個人。
有人當場倒下,有人奪路而逃。丘在上面看着,驚得死去活來。
突然,他想到手雷。出發時學着阿莫爾假模假樣地拿了幾個手雷掛在後腰上,他給忘了。
丘摸出一個手雷,沒用過這個東西,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拉着引信,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巨蟲的腦袋上就丟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巨蟲被炸得歪了一歪,半個腦袋都開花了,卻沒有倒下。
丘驚訝地看着不死蟲。
巨蟲扭過來半顆腦袋,用剩下的無數複眼看着丘。丘嚇得心都抖成了一團。
巨蟲定定地看着胳膊上掛着的丘,然後張開嘴,用剩下的半邊牙向丘咬來。
“啊……”丘驚叫,眼看着比門還大的嘴向自己逼近,嚇得手腳都涼了。
“再餵它一顆手雷。快呀。”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丘抖着手把腰後的手雷都扯下來,一把拉開引信,丟垃圾一樣全部丟進蟲嘴裡。
“轟隆”聲接連響起。
一陣地動山搖,丘感覺自己好像爆破了一棟樓,然後直接從三樓的陽臺摔到地面上。
巨蟲鋼樑一樣的胳膊像坍塌的房屋一樣倒了下來,砰地一聲砸在丘的旁邊。
“嗷嗷,幹得好。”有人高呼。有人跑了過來。
丘掙扎着睜開眼睛,全身的骨頭都摔得好像要碎裂開來一樣。
隨着塵埃落地,周圍的天光一下子大亮起來。樹林不見了,深谷不見了,模擬環境統統不見了,身邊是平整寬闊的訓練大廳。窗外是午後暖暖的陽光。
長官站在不遠處吹響集合哨。
所有還“活着”的人都站了起來,彷彿電玩裡原地滿血復活的勇士,步履蹣跚地向集合的方向靠攏過去。
“恭喜你們,你們活下來的人是勝利者。那隻巨蟲是最後一個挑戰,手雷是唯一的正確答案。你們通過的時間讓我很驚訝,你們甚至比某些專業部隊還要快。你們可以爲此感到自豪。”長官從不見笑容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咖啡色的眼睛掃過來,再次看了看丘。
這一次丘終於看到了那雙眼中露出的讚賞。
“很多人被那個橋型僞裝矇騙了,一旦有一個人進入巨蟲口中,巨蟲會釋放有毒氣體,所有人都會死。你們做得很好,及時發現了這個僞裝,不僅殺死了敵人還保存了自己。在這裡,你們要感謝一個人。”教官指指丘。“他的謹慎和冷靜,讓你們全體受益。”
所有人爲丘鼓掌,丘偷偷苦笑了一下。看來命運之神還挺照顧自己,不想讓自己這麼快回家,既然矇混過關了,那就繼續留下來吧。
“到此爲止,你們最害怕的場地訓練項目全部結束。之後你們還有一些其它考覈,所有考覈結束之後你們會接到登艦通知書。”長官說。
衆人又被驚倒了。
“登艦?這又是什麼狀況?”有人問。
“我們真的要上前線了嗎?”又有人問。
“這要去多久呢?我們還會回來嗎?”七嘴八舌的。
“我不要做炮灰……”
問題很多,卻得不到任何回答。軍隊就是這樣,長官只會告訴你要做什麼,而不會給你解釋爲什麼要這樣做。你有再多的問題,也都嚥到肚子裡去吧。
“今天晚上你們可以放鬆一下,軍人俱樂部爲你們準備了甜酒派對。祝你們玩得開心,解散。”說完,長官敬個瀟灑的軍禮轉身走了。留下一羣假釋犯一樣的學員們站在原地又忐忑又激動地議論紛紛。
“丘,晚上去派對吧?”阿莫爾過來勾住丘的肩膀。“我以爲我們撐不到最後呢,沒想到咱們居然還混過來了,應該慶祝一下。”
“喂,還說自己是超人啊,這點考驗就撐不下來,你也太痿了吧?”阿莫爾的老對頭庫柏緊跟其後,不放過任何一次打擊阿莫爾的機會。
“你再說?”阿莫爾揮舞拳頭。“剛纔要不是老子你就完了。”
“喂,我沒幫你嗎?到底咱倆誰拉誰啊?”庫帕用胸去撞阿莫爾。
丘被倆個肌肉男夾在中間,又感受到空間窘迫。
“我晚上還要去餐廳上班,不去派對了。你們去吧。”丘其實最想做的是洗個澡,然後矇頭大睡。
“天啊,你還在幹那份工作呢?我以爲你早不去了呢。”阿莫爾很驚訝丘的耐力。
“他當然要去啊,那麼多女粉絲等着他呢,要是我我也會堅持去的。”庫柏又一次欠扁地說。
對此丘只是無奈地笑笑。
其實餐廳哪有那麼多女粉絲天天光顧,最近餐廳裡來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客人,吃一點東西佔個桌子不走,一坐一個晚上,眼神怪怪的。有時候就餐客人多,門口排隊,老闆都很不客氣了他們還賴着不肯走也挺煩人的。
堅持只是自己對自己的要求,希望自己能把合同期幹滿。
“丘,你去跟你哥哥們打聽打聽,登艦到底是怎麼回事?”庫帕戳戳丘。
丘搖搖頭。心想我連見他們的機會都沒有。要是真能如你們想象的那樣,跟他們打聽出消息來,那太陽都要反過來轉了。
“你別讓丘爲難了,你還沒看出來,丘的哥哥管他管得可嚴了。”阿莫爾替丘解圍。
“既然長官說了會登艦,那就肯定會登艦,我現在在想的是我會被分配到哪支艦上呢?”肖恩說。
一句話提醒了周圍所有的人。
是啊,星盟有那麼多艦隊,高低貴賤什麼樣的都有。有的艦隊光宗耀祖屢戰屢勝,有的艦隊就跟被詛咒一樣,諸事不順。還有的艦隊,乾脆就是背景板,永遠都灰撲撲的只能襯托着別人的榮耀。
而自己會被分配到什麼樣的星艦上去,會不會關係今後的前途發展甚至個人命運?
選擇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