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火丹之地的火雲王是什麼關係?”老道人確定了那隻火鳥的樣子後,神識忽地就退了出去,戴添一這才感覺自己身體的剛纔推動控制的地方,重新又與自己的意識建立了聯繫。不過,奇怪的是,老道人的神識一退出去,戴添一就感覺自已的識海一下子輕鬆活泛起來,剛纔那種連轉個念頭都困難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反而有一種精神飽滿、氣清神爽的感覺。
戴添一也不知道老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治好了自己,聽了老道的話,看着老道人那似乎能洞察過去未來的眼睛,猶豫一下,終於還是實話實說:“晚輩還是第一次聽到火丹之地和火雲王的名稱……”
“哦?”老道人的眼睛一眯,似乎戴添一的回答極出他的意外。
戴添一這時也看着老道人,他已經極力調動自己的意識念頭,聚集精神能量,準備事情有變,就進入界中界再說。
其實他根本沒有把握界中界的威能,能抵擋住這個老道人,但抵那怕是抵擋上一時半刻都是好的,只要能多活一分鐘,也就多了一分鐘的機會。
這也就是永不放棄一詞的真諦。
機會說不定就在你堅持的最後一秒,在你感覺最渺茫時就會出現。
老道人看了戴添一一眼,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又猶豫了一下,終於閉上了嘴巴,卻是轉頭對一旁的安十三道:“你先放開他片刻……”
安十三猶豫一下道:“晚輩的兄長……”
老道人呵呵一笑道:“你放心,他不會跑的……”
安十三聽了,臉色神情就放鬆下來,伸手一指戴添一身上,那道光索就憑空消失了。
戴添一從地上一蹦起身,看着已經完全放鬆下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老道人。老道人看了他一眼,手一指那個火爐道:“放輕鬆,幫老道烤幾塊肉來……大家殺殺伐伐,所謂何來,站不過一尺之地,躺不過三尺牀寬,壽元再久,也終難逃一死……”說話之間,卻是東一指,西一指,只見那處地方,憑空就出現了桌衣板凳,酒品果饌。
隨着老道人的動作,東西越來越多,三人間的氣氛也就漸漸地有些變了,原本敵對的戴添一和安十三,都沒有原來那麼緊張了。原本陌生的老道人,這時似乎也沒那麼陌生了,三人之間,感覺就像是一起野餐的朋友一般。
老道人看着自己佈置好的東西,突地嘻嘻一笑,好像又回到了開始的那種純真樣子,對一旁的戴添一和安十三道:“兩位都一起坐吧,這位小朋友你坐在爐火旁,幫我們烤肉吧……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可不是時時能享受到的……”。
戴添一和安十三對視一眼,安十三就坐在離火爐較遠的那個凳子,戴添一卻道:“我去拿安息茴香來……”轉身就進寶居屋去,老道人和安十三都坐着沒動,似乎並不怕他在屋裡會動什麼手腳似的。
戴添一嘆口氣,這就是絕對的武力帶來的自信,如果自己真是一個和他們相當的高手,倆人那能坐得這麼安穩。
戴添一進屋去,將寶居屋裡那半包孜然拿了出來,又將寶居屋裡的肉切了一大塊出來,就回到了爐火邊,坐下來,拿出那把銀色的小刀,開始整治那塊肉,將肉切塊,一塊塊串起來,放在爐火上烤將起來。
一時之間,肉香四溢!
這時,老道人似乎纔想起自己手裡那塊“回體塑形”出的烤肉來,卻是一下丟入口中,然後就眯起眼睛,咀嚼起來,一副享受的樣子,將肉塊嚥下去,然後拿起桌上的酒,也不相讓二人,直接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才道一聲:“香!”然後放聲呤道:“今日繁華今日在,明日花黃又一年,人生久短不足誇,得享口福不虛過……”
聲音在曠野中傳出很遠。
戴添一聽着歌子,一時就忘了自己的處境,手上輕快地翻着串肉的籤子,肉上被烤出的油脂掉入爐火中,一陣油煙溢起,香味就飄入了坐在一旁的安十三和老道人的鼻中。安十三面無表情,老道人卻喜笑顏開,只道:“小子,快將烤肉給老道拿來……”
戴添一看看肉色,已經熟了,就將手中十數串肉遞了過去,老道一把拿過,分成兩把,猶豫一下,又從一隻手中往另隻手中倒了幾串,然後把少的那一把放到了安十三面前,多的那一把給了自己,口中還只嚷嚷:“尊老敬賢,老道我多吃幾根……”口中說着,卻是迫不及待地將一串肉抿入口中,一捋,籤子就被抽了出來,肉卻留在口中。
安十三的吃相與老道根本是兩種,一串肉如秀才讀書,嬌娘繡花般吃得文文氣氣,還不時從懷中掏出一條白巾子,擦擦嘴巴。
戴添一這邊第二把肉上了爐火,才烤出油來,那老道人已經將手中的肉串吃完,一面問戴添一肉烤好沒,眼睛卻一直盯着安十三面前那幾根肉串,口水似乎都要流出來。
安十三卻面無表情,仍然一口口吃着自己的肉串,卻不相讓老道。
老道人吞着唾沫,已經有點抓耳撓腮的猴急樣了,終於忍不住道:“這東西油膩得厲害,多吃對年輕人無益……老道相幫你幾根……”口中說着話,已經忍不住伸出手去,將安十三面前的肉串一把拿過,到手中後,又感到不好意思,從中又抽出一根,看了看,還不好意思,就又抽過一根,將那兩根放回安十三面前,其餘的就塞入自己的口中。
安十三不動如山,似乎沒有看見,仍然小口小口地吃着肉串。
戴添一這邊烤,那邊吃,惹得他也饞了起來,再給倆人時,也給自己留了幾串,一邊烤,一邊也就吃上了。畢竟他也餓了,看老道那樣子,肯定客氣不得。
這邊吃得渴了,又問老道討了酒喝。
安十三卻不喝酒,自己從納寶囊裡拿出水袋來,小抿幾口。
三人只管吃喝,也不交談。
一塊肉吃完,戴添一又從寶居屋裡切了一塊出來,老道卻來幫着串肉,而安十三一句飽了,就站了起來,身子一飄乎,就上了那個小土堆上,月光如輝,白衣如雪,一伸手,手中就多了根玉蕭,就在脣邊,一聲清越的蕭聲就回蕩在夜風中了。
戴添一看了一眼,不由合了他的蕭聲地放聲呤道:“蕭聲咽咽何所憶,白衣勝雪夜風寒;雲橫秦嶺家何在,漫漫歲月幾歸眠……”。這蕭小時候戴老太爺常吹,戴添一卻是識得節拍,所以呤唱着合上去,竟然有一種天衣無縫的感覺。
那邊蕭聲就停頓了下來,只餘下夜風掠過草尖的沙沙聲。
老道人也不做聲,只是吃烤肉咯吱出音,喝小酒嘖嘖有聲。
片刻後,蕭聲又起,戴添一不再和唱,只是默默傾聽。與識者來說,蕭語如人聲,戴添一隻感覺這安十三好像滿腹心思悵然的樣子,一點也合不上白日裡那兇森林、惡煞煞的樣子。老道人就着蕭聲,終於心滿意足地拍拍肚皮道:“好酒七分醉,好食八分飽……娃娃,你自己烤了自己食吧,老道人吃好了……”
戴添一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只將餘下的肉歸碼好,轉過身上,坐在桌前,看着老道人開道:“晚輩也已經吃飽了……”口中說得輕鬆,但心卻已經提了起來,將意識放在界中界上,心中卻猜測着事情接下來會怎麼樣。如果一有不對的地方,他就打算進入界中界裡。
那邊安十三顯然也聽到了老道人的話,停了蕭聲,一飄聲也就坐在了桌前自己的位上,也不言語,顯然同戴添一一樣,等老道人說話。
老道人一面在衣襟上擦着自己的手,一面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們就此別過……不過,叨擾這小娃娃一頓美食,承情話兒卻不能不說……”說到這裡,就轉了頭對安十三那邊道:“你的兄長下落不明,我也不能說讓你就此放了他,不過,你也算給老道個面子,能留下他性命,一定要留下他性命……”
安十三看了老道,卻沒有言語。
老道人就嘻嘻笑道:“也不會白承你的情,老蛟傳下來的龍形訣,雖然威力不小,不過卻不適合你的體質修練,你以此爲法,終難臻化境,我傳你一套術法,對你以後修爲大有好處!”說着,一伸手,二指迸齊,指向安十三的額頭。
安十三巋然不動,任那手指點中了自己的額頭。
一道灰白的光芒就沒入他的額頭,安十三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來,仍然面無表情,只對老道拱拱手。
老道人呵呵一笑,誇安十三道:“好膽量!”,要知道,他修爲比安十三高很多,這一指點去,如果心存歹意,那安十三鐵定承受不了他這一指。但安十三在他指臨額頭時,卻一動不動。
老道說着,就站起身來,隨着他起身,戴添一隻感覺自己屁股下面一空,身體不由地一趔,卻是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憑空消失了。
那邊安十三卻一動不動,還保持着剛纔的樣子,顯然早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早有準備。
那老道起身後,漫聲唱道:“欲成大道那可期,蕩蕩茫茫須待機……”呤唱中,頭也不回,擡腿就走,一步步如登天梯,踏空而去,歌聲十四字,到機字時,已經杳不可聞,顯然已經去得遠了。
老道人一去,就剩下戴添一和安十三倆人大眼瞪小眼,神色都漸漸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