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用力的盯着眼前的人,那張清俊的臉漸漸的和另一個人影緩緩的重合在一起……
邵書桓清俊的臉上帶着矜持的笑意:“書桓特意來看看太太。”
方夫人怒瞪着他,他只是輕輕的笑着:“太太不用動氣,這等時候,生氣也沒用的,書桓是來告訴太太一聲——這些年拜太太所賜,書桓一定會加倍奉還。”說着,他附在方夫人的耳畔,低聲的笑着,“我不會讓他死的很容易,太太可以放心的去了!”
方夫人怒極,死命的想要說什麼,無奈喉嚨口僅僅發出“呵呵”兩聲,邵書桓卻已經轉過身去,一襲月白色的長袍,飄逸的消失在門口。
邵書桓站起棲霞院走廊上,看着園內幾株紅梅開得極好,雖然寒風瑟縮,那份紅豔宛如的凍臉血痕,凝固着一股子悽清冷豔。
“王泰!”邵書桓突然叫道。
“奴才在!”王泰忙着躬身答道。
“幫我把這個送給陛下!”邵書桓從袖內取出一張信箋,遞過去道。
“是!奴才在就去。”王泰沒有多問,雙手小心的借過,收在袖子內,施禮退了下去。
邵書桓轉身回房去,晚飯後無視,和小丫頭們說笑幾句,看了一會子書,淑洗了早早歇下,朦朧中,突然聽得傳事,雲板上連扣四下,正是喪音,知道事情已經出來了,忙着起身。
外面,多多已經秉着燈進來,道:“三爺快些起來,太太沒了!”
邵書桓摸了摸腦袋。問道:“什麼時候了?”
“剛交了四更!”多多答道,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找了衣服,給他穿了,綿綿和菲菲也早就換了衣服,一起過來,簇擁着往正房而去,只見邵府府門打開。從外到裡面,皆是燈火通明,家下僕役奴才,鬧成一團,不是普通的雜亂。
邵書桓一經過去,只聽得裡面哭聲傳來,那邵瀾、邵庭等人,都哭得淚人似的。
邵赦也在旁邊拭淚。衆姬妾忙着給方夫人換了衣服,重新梳頭。
“老爺這會子在這裡傷心?外頭亂得很。”邵書桓皺眉道。
邵赦嘆了口氣,道:“你去偏房拿着我們家的對牌,先管着事情。”
“老爺,我可不懂料理喪事!”邵書桓忙道。這方氏可是堂堂宰相嫡妻,一品夫人,喪事自然不能糊塗。
“三弟先幫我外頭料理一下,等下我來就是!”邵瀾嘆氣。衝着邵書桓作揖道,“我現在心中正亂得很,不知道如何處置……”
“也罷!”邵書桓無奈,只能去偏房,取了對牌,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就有着管家過來回事,要搭棚的銀子。
邵書桓忙着批了。一瞬間,前來回事的人更是絡繹不絕,直到東方大白,靈堂布置妥當,邵書桓纔算送了口氣。這裡多多忙着給他倒了茶來,邵書桓剛喝了一口,又有人過來回事。
邵書桓實在無奈,問道:“大爺呢?多多。你去幫我把大爺請過來?”
多多答應着去了。不久,回來道:“大爺說了。勞煩三爺辛苦辛苦,如今他有熱孝在身,外頭前來憑弔人多,他也得忙着應付……”
“老爺呢?”邵書桓問道。
“老爺進宮去了,還沒有回來!”多多忙道。
邵書桓嘆了口氣,方夫人一死,整個邵府裡頭完全沒有管事的人,邵瀾是長子,靈前確實走不開,而邵庭、邵梅、邵蘭幾個,他也完全沒地指望。
“三爺要是嫌煩,我倒是有法子。”多多附在他耳畔低聲道。
“什麼法子?”邵書桓好奇的問道。
“隨便找個姨娘出來管着事情,不就得了?”多多低聲道,“三爺雖然不是周姨娘親生的,但一直感情很好,周姨娘對三爺也好,不如讓她幫忙料理喪事?”
邵書桓沉吟片刻,搖頭道:“不成!”
且不說周姨娘素來膽小怯弱,不是當家理事的料,如今方夫人沒了,邵赦那些姨娘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全部盯着一品夫人的位置,這等時候若是讓某個出來管理家事,等於就是一個信號,餘下的幾個,豈肯依了?
再說,邵赦乃是堂堂宰相,位極人臣,就算是續絃,也斷然不能馬虎行事。
“那三爺只能辛苦着!”多多笑道。
邵書桓也是一笑,這丫頭聰明是聰明瞭,但畢竟沒有見識過大事,只是一些小聰明罷了。當即道:“你跟着我幫着料理料理,將來也好照料一二?”
“我一個丫頭,其能夠管這些?”多多笑道。
邵書桓一笑,也不做答,這裡人來人往,直到晌午過了,邵書桓纔算送了口氣,菲菲捧着一碗蔘湯過來,邵書桓接了,剛喝了一口,就見着邵赦沉着臉走了進來。
“都出去!”邵赦喝道。
衆丫頭、回事的管家、侍候地小廝們都嚇了一跳,忙着退出偏房,只在外面窗下侍候着。
邵書桓也站了起來,邵赦一把抓起他胸前的衣服,怒道:“你做的好事。”
“老爺何事生氣?”邵書桓依然笑着,“我早就說過,我不懂料理喪事,可是什麼事情辦壞了?”
“你還敢給我嘴硬?”邵赦揮手就要打,邵書桓按住他的手,輕笑道:“老爺若是要動家法板子,也得吩咐下人們,可別往我臉上招呼,若是打傷了我這張臉,明兒有人問起,可不好說的。”
“你……”邵赦盯着他清俊的臉,半晌才道,“你母親怎麼說也和我結髮一場,如今伸腿去了,我堂堂一品宰相,好歹也得給他風光大辦一場,可是你居然讓陛下下旨,七天發葬,這臣子家的喪事,什麼時候陛下開始管了?”
邵書桓聞言,輕輕的笑道:“七天發葬就七天發葬好了,老爺生什麼氣?再說了,這等事情,老爺要生氣,也得找陛下生氣去,關我什麼事情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從桌子上取過邵府地對牌,甩給邵赦道,“我從早起四更天起來,到這個時候,茶都沒有喝上一口,不圖老爺說我一句好兒,反而回來要打要罵的,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了!”
說着,他居然當真拂袖就往外面走。
“你給我站住!”邵赦怒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邵書桓冷笑道:“我想要做什麼了?太太沒了,我忙忙的起來,老爺讓我料理料理,我纔料理一下家事的,這等時候,老爺問我這個,我倒是不明白了,感情在老爺眼裡,我就是該死的?爲什麼你家長子,次子,女孩子們沒一個管理家事地,只要在靈堂守着就成……
這人來人往的憑弔,管事……我就是活該倒黴的?幸好是七天,要是四十九天,那是要我的命了……”
“我們家,除了你還有誰能夠管事?你難道讓老太太出來管着?”邵赦搖頭道,“陛下那邊,真不是你地意思?”
“我好好的這些天都在家,怎麼壞事都是我做的?”邵書桓冷笑道。
“書桓,你姓邵!”邵赦突然道,說着,外面門上小廝回,“安王爺來了!”邵赦只能忙忙的整衣迎了出去。
這裡邵書桓看着邵赦出去,頓時坐在椅子上,輕輕的笑了起來。七天時間,轉眼就過,方夫人遺體葬如祖塋,邵書桓把家裡的事務轉給邵瀾,懶得多管。
那邵瀾倒因爲母親去世,着實悲痛,邵庭卻是平常,方夫人入葬後不久,轉眼就到元宵節,邵赦這邊由於方夫人新傷,不便熱鬧。但邵攸那邊卻是擺酒唱戲,打法人來請他們兄妹幾個過去。
邵瀾推說身子不快,沒過去,只有邵庭、邵蘭、邵梅三個過去,而邵書桓一早就被周帝命張德榮接進宮去,邵赦雖然不想他進宮,卻也無奈。
依然是景陽宮中——
“朕好些天沒有見着書桓了!”周帝一身便服,笑道,“朕要不打法人去接你,你是不是不準備進宮來見朕?”
“陛下說笑了,只是我們家如今亂着呢,沒空進宮給陛下請安。”邵書桓忙着笑迎了上去。
“邵愛卿也真是的,難道偌大的邵府,居然找不到一個管事地人?勞累書桓?”周帝一邊說着,一邊示意他坐下說話,“在宮中住兩天,等着朕命人收拾了晴瑤別院,書桓搬出去住,看他找誰忙去!”
“倒也沒什麼。”邵書桓笑笑,低聲道,“父皇,桓兒有事求你!”
“嗯?”周帝一愣,聽得邵書桓叫他“父皇”,他縱然是高興的,但看到他那份略帶詭異的笑容,心中甚是不解,回手命小太監們都出去,低聲道,“你個促狹鬼,上次給朕弄了個天大的難題,邵愛卿差點就和朕翻臉了。”
“父皇!”邵書桓在他身邊坐下,低聲道,“書桓這可是爲着父皇着想,那方氏雖然是陛下的表妹,但也沒有親妹妹親,對不?”
周帝一驚,陡然問道:“桓兒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