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麻煩大了。
大都督站在一羣善男信女之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人家畢竟叩的是坤不是自己。
這些封建迷信的行爲周宇雖然不齒,但在眼下這個文明座標軸上,還能要求百姓些什麼?
她們受盡了凌辱虐待,飽受戰爭摧殘,家中男丁不是被擄去做工就是被斬殺眼前,就跟萬三的下場無甚兩樣。
信皇權?沒結果。水王漓的出現,扯掉了皇家最後一塊遮羞布,連女王陛下都被人家囚禁起來,不知寵幸了多少回。
信自己?更是荒謬。沒刀沒槍沒人沒馬,拿什麼抗爭?哪裡來的勇氣?
此時坤王再世如同一直強心劑狠狠紮在百姓的心坎上,即便他再殘暴、再沒人性、再如魔似鬼,可他畢竟是索拉西亞最後的希望,畢竟承載着所有想要活下去人的願景和明天。
於是纔有了眼前的一幕,這是靈魂的寄託、生命的洗禮,是對傳說的厚望和對虔誠的獻禮。
“坤王再世!”
“拯救衆生!”
一波波的叩首讓人驚鵲,更讓大都督汗顏。其實老百姓的要求很簡單,就是三個字:活下去。她們在這片沃土上耕種牧殖、看天吃飯,哪裡會想得到突然有一天就被擄了去,日夜姦淫、生殺予奪,若是沒有一個神一般人物的出現,靠什麼支撐她們走下去?
“咳!大家聽我說,聽我說!”
沒人聽他言語,場面依舊混亂。
撲通一聲,大都督也跪下了。
這一跪把周圍這些親兵和守備軍嚇了一跳,也把百姓們嚇了個夠嗆。
“聽!我!說!”
周宇不得不用盡渾身力氣,幾乎是嘶吼着說出三個字,才把全場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自己身上。
“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傑朗連忙過來攙扶,卻被周宇一把擋開了。
“索拉西亞的子民們,聽我說。沒錯,我正是阿伊達和索蘭託的繼承人,也是你們要見的天牧狩大將軍,至於索拉西亞第一勇士無非是浪得虛名、徒有其名罷了。”
“我也是神兵坤的載體,更準確的說是坤的傳人。”
百姓們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起來。看來爲首的那個老嫗說的沒錯,救她們的正是這位神兵坤的傳人。
“但是今天你們拜我是不對的,我也不允許你們這麼做。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是你們的天下,我無非是個當兵的,有人來侵略我就帶領大家打回去,驅除韃虜、保家衛國,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每個索拉西亞人的責任。”
“我懇求你們不要迷信,坤是會死的,我也會。沒有人可以長生不老,沒有誰是永遠的精神寄託。如果有,請你們看看我身後的這些人。”
百姓們的目光順着周宇的雙手望向那些拿着長矛和弓箭的守備軍,有的乳臭未乾、有的卻已年過半百,歲月在他們臉上刻下一道道痕跡,歷歷在目、飽經風霜。
“他們纔是最可愛的人,最值得敬佩的人,最應該叩拜的人。還有你們的親人們,他們爲了索拉西亞的解放正在流着血、淌着淚,甚至已經捐軀犧牲、天人永隔。”
“索拉士兵們,纔是你們的希望。我一個人,可以救幾十、幾百人,但是救不了整個索拉大陸。但是我會率領這些最可愛的人,與水王漓鬥爭到底、不死不休,除非把我消滅,即便灰飛煙滅、形神俱滅,但只要有這些士兵,你們就有生的希望。”
大都督的話擲地有聲、如雷貫耳,響徹了整個山谷,迴音不斷。不少百姓早已潸然淚下,更多的淚滴卻掛在了長生軍和女王軍士兵的臉上,他們從來沒有如此驕傲過。
周宇一直想找個機會,對這些隨時可能爲國捐軀的孩子們說一聲感謝,今天這個機會來的夠巧,但正好。
“我爲精靈族釋放了精靈之火,不爲別的、因爲那是它們應該擁有的權利。我爲你們解救了女王殿下,不爲別的、因爲她是索拉西亞的人王,代表着自由和自主。未來,我還要帶領大家去解放醉花城,手刃水王漓甚至推翻毀滅之王的統治。不爲別的、因爲平等。”
“最後我懇請你們把這些東西拿回去,把你們的膝蓋收起來,把你們的淚水擦乾,因爲我不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坤,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拜神佛、可以,拜人、沒必要!”
說完,周宇站起身,在幾人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夕陽西下,老鴉孤鳴,晚霞把遠山近巒映得火一樣紅,沒有楓樹勝似江花。山坡上、密林中,無數的人頭攢動久久不肯離去,她們聽得真切、心潮澎湃,沒想到真的得以一睹坤王傳人尊容,卻以這種方式結束。
周宇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剛醒轉過來卻遇到這個場面,任誰也高興不起來。不過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情實感、心緒凝華,一點兒假都沒摻。
希望,這裡的百姓們能把這個消息傳遍索拉西亞,讓每個正在被奴役的人都聽到,索拉西亞的戰士們會來解救他們,不死不休。
“大都督,喝水!”
邦帥把水囊遞過來,周宇坐在轉椅上面無表情盯着天花板。
“人都走了嗎?”
“大部分都走了,還有一些不肯離去。”
“給她們拿些糧食和補給,別吝嗇。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些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沒有百姓我們啥都不是!”
“是,我這就去辦!”
孔甲領着囚巴、桑切和普西卡,迅速落實去了。周宇看着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
“嘟嘟,你在想什麼?”
“出來吧,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周宇沒理會139的問話,衝着門外嚷嚷了一句。
一個鬼頭鬼腦的傢伙悻悻走了出來,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你是怎麼發現的?”
大都督怎麼會告訴她叛眼的威力,只無奈地聳了聳肩回覆。
“大都督,需要不需要我把她。。。”
“不必!”
小丫頭吐了吐舌頭,絲毫沒有懼怕殺神的意思,踮着小碎步跑了過來。
泰山和班布爾一看大都督未下逐客令,也就不便把人家請走,兩人抱着膀子等着看她還想耍什麼花招。
“大將軍,真的、真的是你嗎?”
“廢話!”
“大將軍,我特地來謝謝你,救了我的媽媽和妹妹!”
小姑娘眼神天真無邪,沒有半點兒雜念,清澈的讓人想在裡面釣魚。
“沒什麼謝的,我剛纔都說了,不是我一個人乾的。這些士兵們,纔是你真該感謝的人。”
“唔,他們、他們也是我的恩人,不過你、你更是。”
“唉,淨說一些廢話。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的話,請回吧!軍事重地不便久留,班布爾!送客!”
大都督背對着她,揮了揮手。
“喏,小姑娘。人你也見了,話你也聽到了,這下滿意了吧?”
班布爾伸着手,指向門的方向。
“別別,別急着趕我走嘛,大將軍!”
小姑娘急的劉海都顫抖起來,彷彿馬上就要哭出來。周宇側身瞥了她一眼,還真是個美人胚子,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口、頰紅緋,真是比凱茜也不遑多讓的美女一枚。
不過,他是真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不是那個場景,也不具備那個條件,更沒那個心思。
“你還要說什麼?”
“大將軍,我想、我想跟你走。”
“跟我走?去哪裡?”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哈哈,真是搞笑。我去打仗,你行嗎?”
“我、我。。。”
小姑娘一時語塞,急的直搓衣角。她的衣衫早已破爛不堪,除了能擋住一些關鍵部位外,幾乎沒有一扇是完好無損的。可見家徒四壁、蓬蓽無輝,否則怎麼會這麼個大姑娘不給穿件體面的衣衫。
“回家吧,好好照顧你母親和妹妹,做一個好女兒、一個好姐姐。”
“不,我要做一個好女人,好好侍奉你!”
“侍奉我?”
“對啊,我、我會洗衣造飯,我還能打掃屋子,還、還能縫縫補補、洗腳捏腿,只要您開口我什麼都能做!”
小姑娘連珠炮似的說着,眼睛裡露出欣喜和祈盼,生怕自己說的項目少了,大都督下令把她趕出去。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漁美,因爲家裡世代以在落葉河打漁爲生,媽媽希望我生得美麗,所以起了這個名字。”
漁美?周宇險些跟虞美人聯繫起來,還好她說的這個來歷鄉土氣息有夠濃郁,否則大都督真怕招來幾個詩人,圍着她作詩填詞。
“小美啊,我不缺丫鬟,這些事情我自己都能做。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在行軍打仗。。。”
“若是你嫌不夠,我還、我還能暖牀。。。”
後面兩個字幾乎是細如蚊蚋,但還是沒有逃脫泰山、班布爾和瑪夏幾人豎得跟天線似的耳朵。
一旁正在喝水的圖達噗的一口,把茶水全噴在傑朗臉上。
大都督真是走桃花運吶,躺在這裡跟殘疾人似的,竟然從天上掉下來個暖牀的,你說氣人不氣人?
大都督心裡想的也是這五個字,氣人不氣人?你這是要給我暖牀嗎?你這是想殺了我啊!
這要是讓霏琳娜知道,還不把我捅個透心涼啊?可是,人家漁美一番好意,當着一羣大老爺們兒說出這句話那是臉面都不要了,自己還能給她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