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覺奇怪,想撥電話過去又覺不妥,短信上交流要比直接對話言語間交流來得簡單,事情過去大半年,也意味着我與菱子疏冷了大半年,期間或有見面,但都不說話的。
這並不像是兒時的一場鬧劇,成年後起的矛盾會成爲對方心裡的一根刺。我能原諒菱子曾說得那些傷我的話,事實上後來也證實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未必菱子就能原諒江承一曾揍過張勇、以及張勇可能對我存過念頭這兩件事。
微微嘆氣,到底還是生分了,有了隔閡的。
又等了好一會,仍不見菱子回覆,就把這事擱心裡下樓去。
總算老爸老媽息事寧人沒再有爭端,即使家裡氣氛涼涼的,大家也都習以爲常了。晚上我梳洗完上樓,本想拿手機給江承一發短信,卻見上面有好幾條訊息,都來自菱子。
一條條點開:
“孩子纔剛剛檢查出來有,我並沒有告訴他,還在考慮要不要這孩子。”
“與他在一起的這大半年,覺得他對我並不上心,有去過他家,可是他媽明顯不喜歡我。”
“之前我還嘲笑過你的情況,可當有一天這問題到自己身上時,滋味挺難受的。”
“小芽,我現在很茫然,你知道我也沒多少朋友,實在找不到人說這些,才厚着臉皮來找你的。”
老實說,看到菱子發的這些內容,我是吃驚的。但是細細一想,她與我的問題截然不同,所以立即回覆過去:“菱子,我認爲你該把你懷孕這事告訴他。他是男人,做下的事該有擔當,孩子都有了,不結婚還怎麼?千萬別有那念頭不要孩子。”
隔了五分鐘她回過來:“嗯,我再想想。”
後面我也不知道要勸什麼好,心情也很是複雜。彷彿這件事扭開了一扇我一直不願意打開的門,或者換句話說,是我一直在逃避的。
菱子與我的情形又怎會相同呢,她健健康康,現在沒得到家長同意只是暫時的,世界上大多數女人都會經歷婆媳問題的磨合。而且她有了孩子,相信張勇和他家人會作重新考慮。
換回是我,與婆媳問題無關,是目光差異與人的思想上無法溝通的問題。很多人或許同情殘疾者,覺得他們悲慼值得被同情善待,但設身處地時,卻不願意接受成爲家人。
假如......假如我與江承一有了孩子,情況會有所不同嗎?想到這處,下意識地手就摸向了肚子,答案是茫然。首先我沒法去體會現在菱子懷孕的感覺,其次我更加沒法確定若多出一個孩子來,我與江承一的局面會變成如何?
手機鈴響打斷思緒,回神後就懊惱我都在胡思亂想什麼呢,每次與他在一起時都有做保護措施,這種可能幾乎爲零。再看手機上閃爍的名字正是江承一,一下就臉紅了,接通電話時明顯聲音弱了幾分,很快就被他聽出來了詢問我怎麼了。
這事我沒法誠實,要是被他知道我在想那些,要被笑話死。只能胡亂扯開話題到爸媽身上,瞎聊了幾句問起他工作的事,他胸有成竹地說已經取消休假,週一就上班。
放下電話時已經近十二點,有些不捨,畢竟“久別”剛重逢後。
不知是否真應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夜裡我竟然做夢夢見自己懷孕,然後江承一似遠似近地看着我,嘴張張合合的不知在說什麼,我始終都聽不清。可只從他那不見喜悅的臉色就能明白,他不想要這孩子。果然場景一換就變成了醫院,我一個人躺在病牀上,周遭是冰冷的醫療器械。
頓時就被嚇醒了,滿心驚惶,撲通撲通地跳不停。安慰自己夢是反的,即便我真像菱子那般懷了孩子,江承一也絕不可能讓我去醫院打掉,夢中的情形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等心緒慢慢平復後,習慣拿手機去看時間,發現凌晨兩點的時候菱子有發過來一條短信。以爲她是有了決定告訴我,點開看時卻發現不是:“小芽,有個事一直沒和你說。就是去年你生日那晚後來喝的酸奶可能有問題,裡面含了酒精成份,這是後來阿勇給我的解釋,他說要不然也不可能會那樣對你。”
時間過去這麼久,菱子又舊事重提,有維護張勇的意思,但我也回頭細想了下,當時確實是有個不太熟的女同學來給我送酸奶,說是菱子讓代送的。
我想了想,回覆一條問:“那晚你有讓別人給我拿酸奶解酒喝嗎?”
等了一會並沒見回覆,我就下樓去吃早飯了。等走到鎮上才收到菱子來信:“沒有。”
簡短兩字概括一切!那晚,我是被人給陰了。
可是隔的時間太久,我是一點都想不起來那女的長什麼樣,而且當時本來就喝多了,哪裡會去多留意。但記得當時是有人遇到了高中同學,兩邊一商量合併在一個包廂裡玩,會是那其中的一個嗎?還是有陌生人悄悄進來了,也沒人發現?
不對,對方既然能喊出菱子,並且說是代菱子進來送酸奶,就不可能是陌生人,一定是這圈子裡的人。我向來是個懶得動腦子的人,實在是智商在那,也玩不來那些心機。
但這事太蹊蹺,另外還想起了另一個事。後來江承一怒揍張勇,不是我說的,也不是菱子,到底他是從誰那得知了那件事?當時這個事因爲被菱子揭開他提出放棄的真正原因而遭受衝擊,後面就不了了之,我也忘了去追問。
如今再想起,很難不與菱子提到的酸奶問題聯繫起來。假如那是蓄意,那麼就一定存在第三個人知道整件事,而這個人就是向江承一告密的人。
考慮再三,沒有給江承一打電話,這些事在電話裡說不清楚,等到快下班時給他發了條短信,問他在哪。哪知他回過來訊息卻說人已在出差的路上,要去三到四天。
我只能將此事壓在心底,打算等他回來了再細問。沒想這一等,就等出問題來了。
菱子的腦子一向就比我活絡,在見我發了那條短信過去詢問後沒了下文,居然當天晚上她就趕了過來。住處本是我和她一起合租的,之前起矛盾,她搬出去後就變成我一人住了。
她進門後左右觀看了下,一臉的鄙夷:“怎麼被你弄得像狗窩一樣呢?”
“......”額頭冒出黑線,我比較懶,一般都隔個兩三天才收拾,但也不至於像狗窩吧。不過對她又恢復原來喜歡埋汰我的口吻說話,心中略有些暗喜。
菱子也不墨跡,開門見山就問:“你早上問我的是怎麼回事?”
微默,覺得也沒什麼不可說的,就如實相告。
菱子聽完後立即跳了起來,暴脾氣盡顯:“一定是那女的搞鬼!當時混進來一幫高中同學,一定就在那裡面!好哇,別給我抓到是誰,要不然非扒了她皮不可。”
頓了頓後,她又眯起眼問:“那後來告訴江承一的真不是你?”我苦笑着搖頭,當初就爲這事與她鬧到不可收拾。
然後菱子沉默着坐下了,隔了良久才幽幽開口:“小芽,是我對你不住。”
我挑了挑眉,以前與她吵架,她從沒跟我道過歉,都是過幾天跟沒事人一樣又說話了。不想這次她居然會向我道歉,可能真的是時間與經歷改變人的性格吧。細看她神色,發覺她的眉宇雖然微蹙,但眼神卻比以前溫和了很多。轉念就想起她肚中懷着寶寶,都說女人在有了孩子後,不自覺地會有母性的溫柔,看來確有道理。
只見菱子有些澀然地道:“其實這麼長時間,我有幾次都想過找你,有一次都到這樓下了,可看到你跟江承一在一塊,也就罷了念頭。那次在醫院我是氣瘋了纔會對你胡言亂語,主要是當得知江承一那點事時我就氣憤不已了。本以爲與他是老死不相往來,沒想過年時他突然來找我,不說低聲下氣吧,態度放的很軟,後來才知是你病了。”
聽菱子說到這時,我心中冒出:果然如此。就知道那時他焦急我生病,又不得門而入,只是沒想他會對菱子放下態度。江承一的性情表面看似溫和,但骨子裡有他的清高與自傲,他與菱子兩人屬於是互相看不順眼,尤其在去年生日過後,嘴上不說,對菱子一定很反感。
所以他低這個頭是,爲了我。
“你跟他又和好了吧?”聽到菱子在問,我微微訝異,“你知道我們......”
菱子諷笑了下道:“能不知道嘛,他前陣子一個人跑醫院的事都傳開了,你們若沒問題,你可能放着他不管?有時候還真得說你倆是天生一對,居然連生個病都能得到一塊去。初八那天沒見着你,回頭我有給你弟打電話,讓帶了一袋子紅棗過去,沒讓他告訴你。”
那紅棗是她買的?我當時還以爲是弟媳孝敬我的呢。
一場誤會算是三言兩語間解開了,可之後又陷入沉默。時間是把無形的刀,它會悄無聲息地割斷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即使誤會冰釋,中間這大半年也是逝去不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