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說起來,薛少白還算年輕,用江湖上的話來說,那薛少白根本還沒有活夠,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薛少白就此認命,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遺憾的是,如今不管那薛少白是否認命,在如此可怕的火焰面前,他的不甘也沒有任何意義,畢竟那火焰不是開玩笑的,只要薛少白被火焰包裹了三分鐘以上,就算他是驅魔師,甚至是大羅金仙轉世也必然要被焚燒成灰燼。
而且,最讓薛少白詫異的是,這火焰根本就不是普通火焰,普通火焰不過就是溫度可怕一點,但是,山洞裡的火焰不僅溫度可怕,威力也相當驚人。
在火焰的焚燒下,連虛空也發出咔咔咔的響聲,似乎根本就無法抵擋那火焰的威力,隨時都會崩潰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薛少白怎麼可能不明白,這火焰絕不是什麼普通火焰,在這等烈焰面前,自己只怕稍微大意一點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想到這裡,薛少白的臉色自然也更加難堪。
“想不到我薛少白有朝一日竟然會死在這個地方,若是死在驅魔師手中也就罷了,沒想到最後居然是死在這大火之中。”薛少白忍不住長嘆,實在沒想到,好歹自己也是驅魔師,做了一輩子的驅魔師,不是被驅魔師幹掉,也不是被厲鬼或者殭屍幹掉,竟然是被一道大火給幹掉,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
看到大火朝自己席捲過來,薛少白苦笑一聲,正打算要放棄掙扎的時候,卻聽到嗡的一聲,只見自己體內突然升起一道幽光,瞬間便將自己覆蓋在了其中。
薛少白又不是白癡,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幽光產生的原因。
要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放棄了掙扎,體內的真氣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在這種情況下,幽光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打出來的。
而除了自己之外,在自己的丹田之中還藏着一個厲鬼,便是那還沒有來得及去投胎的朱倩。
此時幽光升起,薛少白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那幽光肯定是朱倩催動起來的。
這女人催動這股幽光幹什麼?保護我?薛少白皺眉,哪裡會想到,就在這關鍵的時候,那朱倩竟然會出手,此時幽光升起,眼看無盡的火焰就要將自己淹沒的時候,那幽光一震,便將無盡火焰全部震飛了出去。
“你在幹什麼?”薛少白問道。
“我在救你啊!”朱倩說道。
薛少白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催動這股幽光耗費的是自己的鬼氣,你的鬼氣消耗越多,你的中陰身便越容易陷入昏迷,你需要在世間經歷七次昏迷,如今你昏迷了幾次?兩次有沒有?若是你爲了救我將自己的鬼氣耗費乾淨的話,你下一次昏迷之後,便再也不可能甦醒了。”
朱倩沉默,並沒有回答那薛少白。
薛少白雖然不是厲鬼,但卻是一個和厲鬼打了無數次交道的驅魔師,對普通人來說,厲鬼可能還非常神秘,但對薛少白來說,厲鬼在他面前根本不存在任何秘密。
他很清楚,若是一個厲鬼想要催動神通的話,必須要消耗自己的鬼氣,若是遊魂野鬼的話,鬼氣消耗還能恢復,畢竟遊魂野鬼是已經錯過了投胎的時間,除非是天地動盪,世間有劫難降臨,或者有大慈大悲的法師超度這麼亡魂,不然的話,縱然是天地毀滅,那遊魂野鬼也根本無法轉世重生。
而朱倩如今還僅僅只是中陰身的程度,根本還未化作遊魂野鬼,在這種情況下,朱倩只需要在世間停留四十九天的時間便可以去轉生。
但是,想要轉生就必須要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鬼氣充盈。
所謂鬼氣,便相當於一個人體內的生氣,一個人體內若是沒有生氣的話,也是隻有死路一條,而厲鬼體內若是沒有鬼氣的話,同樣也只有死路一條。
薛少白非常清楚,此時那朱倩能催動這幽光,必然是動用了自己的鬼氣,以她中陰身的情況來說,鬼氣一旦消耗根本不可能恢復,這也是爲什麼中陰身階段的鬼不敢爲非作歹,一般殺人放火的都是已經渡過了中陰身這個階段,變成了遊魂野鬼這個階段的存在。
說到這裡,也就不得不說一下,其實人的出生和鬼的出世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般來說,一個人身上的地水火風若是散開的話,就算是大羅金仙再世也根本救不活這個人,而一個人的地水火風一旦散開,體內的阿陀那識便會離開身體。
何爲阿陀那識?
這就是驅魔師口中所謂的阿賴耶識,當年佛祖在世,雖然已經深刻理解了阿賴耶識的全部秘密,但是,因爲擔心凡夫俗子不能理解阿賴耶識,所以在談到阿賴耶識的時候,不願意將這個秘密告訴衆生。
這不是佛祖自私,而是擔心衆生被阿賴耶識的道理困住,就好比金剛經的存在,佛祖只說了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道理,結果就困住了無數衆生,更何況道理比金剛經還要深刻無數倍的阿賴耶識的秘密?
阿陀那識甚深細,一切種子如暴流,我於凡愚不開演,恐彼分別執爲我。
這就是佛祖不願意開示阿賴耶識的原因。
不過,因爲弟子們的懇求,最終佛祖也開示了阿賴耶識的秘密,有此,衆生才清楚轉生與輪迴的奧秘。
而一個人死,最後死亡的便是這阿賴耶識,而轉生的一刻,最先入胎的也是阿賴耶識,若是沒有阿賴耶識的進入,能出生也是死胎,若是不能出生,不管幾個月最終都會流產。
這些道理,對付凡夫俗子來說根本無法理解,那薛少白畢竟是一個驅魔師,阿賴耶識的道理雖然理解的不是很深刻,但多少也知道一點。
而他很清楚,一個人在死後,所謂靈魂,其實也就是阿賴耶識,在離開身體的瞬間,好像是人出生一般,那鬼同樣也在世間出生,而中陰身的階段便相當於是人的嬰兒階段。
一個嬰兒在囟門沒有長好之前,完全依靠母體內的先天之氣存活,而鬼氣也相當於是中陰身體內的先天之氣,嬰兒的先天之氣無法恢復,那中陰身的鬼氣也無法恢復。
而中陰身體內的鬼氣一旦耗盡,就好比一個嬰兒在囟門沒有長好之前先天之氣便已經消耗乾淨,這種嬰兒要麼長大後變成白癡,要麼直接夭折。
是以,薛少白很清楚,消耗鬼氣對朱倩來說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女人雖然是厲鬼,但和自己畢竟有緣,若不是自己出手,這女人的遺體又怎麼可能入土爲安?自己當日幫助這女人讓她找回屍體,自然是希望這女人有一個好的輪迴。
然而,如今看到這女人爲了自己消耗根本無法恢復的鬼氣,一時間,心中倒是有一種負罪感,感覺好像是自己害了那朱倩一樣。
“你這又是何苦?生生死死本是尋常,莊子說的好,方生方死,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在等死而已,又何必要執著於生而恐懼於死?萬一死了之後比活着的時候更舒服怎麼辦?”薛少白搖頭說道。
當然這只是薛少白在開導那朱倩而已,身爲一個驅魔師,若是連死後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的話,又怎麼可能有資格自稱爲驅魔師?
不過,雖然薛少白知道死後的世界根本算不上美好,但是生生死死的事情他早就已經看破,如果真的到了自己該死的時候,薛少白不會有絲毫的恐懼,就好比現在,雖然死亡來臨的有些倉促,但既然這是自己的命,薛少白也樂於去接受。
只是讓薛少白想不到的是,那朱倩居然會爲了自己放棄自己的轉生,萬一鬼氣消耗到無法支撐自己轉生的話,怎麼辦?
想到這裡,薛少白一臉苦澀的說道:“你已經是鬼了,又何必要這麼執着於人世間的人情?”
“恩公不用介意,當日恩公爲了我,不惜以身涉險,若不是恩公有天神庇佑,因爲一道就有幻陣讓方易璋升起了覬覦之心的話,我如今只怕早就已經魂飛魄散,恩公爲了我可以不要命,我爲了恩公又怎麼可能貪生怕死?”朱倩聲音虛弱的說道。
薛少白苦笑,聽到朱倩這番話,暗道這女人也是個性情中人,沒想到還知道知恩圖報,如今這個時代,知恩圖報這種事已經成爲了傳說,忘恩負義正在逐漸成爲時代的主流,那朱倩到了現在還恪守古老的知恩圖報的傳統,難怪會被天道所淘汰。
搖搖頭,薛少白說道:“今日這救命之恩,我保證沒齒難忘,將來有一日,必然讓你轉生到一個富貴人家。”
朱倩沒有說話,似乎根本不在意那薛少白是否回報自己。
而在那朱倩催動幽光,用幽光將薛少白覆蓋之後,便看到那涌向薛少白的火焰被直接震開,絲毫也不能傷害到薛少白絲毫。
“不知道你這幽光有什麼玄機?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火焰應該是五行真焰,溫度之高,連金剛石都能融化,如此可怕的火焰,連我的大自在根本符都不一定可以抗衡,你這小小一道幽光,竟然就能抵擋,簡直就讓人不敢相信。”薛少白皺眉說道。
“恩公有所不知,這幽光乃是我體內精元凝聚,除非是佛光,不然根本不能摧毀。”朱倩解釋道,說到這裡,又停頓了一下,隨即才接着說道:“不過,這幽光的防禦力雖然強悍,但卻維持不了多少時間,最多也就兩分鐘,若是兩分鐘以後此地的火焰還沒有熄滅,到時候我也沒有辦法可以保護恩公了。”
薛少白苦笑,心說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女鬼保護,簡直就把祖師爺的臉丟盡了。
苦嘆一聲,薛少白說道:“你放心好了,這火焰是禁制,此地沒有人煙,禁制沒人主持,雖然如今觸動了禁制讓火焰爆發出來,但少了驅魔師來維持禁制的話,這火焰也洶涌不到幾時,最多一分鐘,這火焰便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