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擡棺謝客時,關宏達哭的不輕,他倒不是在哭關福亮,而是在哭自己苦命的爹孃,若是關福亮心腸軟一點,當家硬一點,關宏達的父母也未必會死的那麼早!
因此今天他明着是在哭關福亮,實則是在哭自己的父母,因此感傷不已,嚎啕大哭。
村裡一羣老人抄着手在附近觀瞧,不住的對關宏達指指點點,一臉的豔羨:“關老三好福氣,死了還有宏大這麼一個侄子送行,我要是死了,能有他一半的風光,我也能瞑目了!”
“想什麼呢你?你能有這麼大的福分?這種大操大辦,你家拴柱能辦的下來?”
“你個龜孫,我想一下不可以啊?只要不把老子一把火燒了,其實不大辦我也無所謂,反正死了啥都不知道了,辦得再好,也沒啥屁用!”
“那你還羨慕!”
在雲澤的農村,死亡乃是一件隆重的大事情,很多老人在五六十歲的時候,便開始挑選自己的墳地,還有人提前便做好了自己的棺材,一直放在家裡,就等着那天自己嚥氣了,好用的上。
現在看到關福亮死後如此風光,村裡一幫老頭老太都是一臉的項羨慕,覺得要是自己死後也能如此有排場,也不枉此生了。
這時候的老頭老太,思維就是如此的與衆不同,連死人都羨慕。
上陵的時候,響撒紙錢的抱着笆斗,在前引路,笆斗裡面裝着一碗半生的冷麪,一個饅頭,一包紙錢,器班子在路上帶頭走,喇叭匠變着法的吹喇叭,不住的吹花腔,拼命展示自己的能耐,放追魂炮的炮手每放一炮,都能震的旁邊的孩子捂着耳朵跑,老關家一大班子人,哭哭啼啼的跟在棺材後面,手拿哭喪棒。
這便是此時農村辦喪事的風俗,關宏達父子即便是做過村長、鄉長,那也不能免俗,在喧鬧的響器聲中,向老陵走去。
待到一羣人在陵上將紙紮燒了,擺完貢品返回村裡的時候,都已經到了晌午時分了,白事席面在司儀的張羅下,便即開始。
整條街上擺着的都是從村裡各家各戶借來的桌子,至於板凳是沒有配備的,需要吃席的人自己帶着板凳才行,不過大多數人都是從街頭的磚垛處隨便搬幾塊磚,就當了板凳,反正能湊合着吃一頓就行。
“大家吃好喝好!”
關宏達與關雲山父子兩人此時已經脫了孝服,只有鞋子上還縫着口罩大小的一塊白布,兩人領着幾個本家的青年中年,拎着幾箱子白酒,正滿大街的往飯桌上讓酒讓煙,見了老人彎腰喊幾聲,見了小輩拍肩膀說幾句,一趟走下來,幾十瓶白酒,幾十條香菸,便散出去了。
酒席上孩子爭吵打鬧的極多,特別是肉菜端上來的時候,這孩子爭搶的比誰都厲害,有的大人甚至從筷子提起來到酒席結束,一雙筷子就不曾放下來過。
這個時候,大家的肚子依舊是普遍缺油水,看到肉食就雙眼發亮,而在喪事隨禮時,拿的最多的不是什麼禮品,更不是什麼鈔票錢財,而是一大笆斗或者兩笆斗的饅頭,而且這饅頭還不都是白麪饅頭,而是一半的白麪,一半的黃面,有的還特意蒸一鍋豆餡饅頭送過來。
這些饅頭在酒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便可以用的上了,關福亮這次的喪事,關曉軍家裡收了得有幾千個大饅頭,堆在大牀上跟一座小山相似,即便是在酒席上能用上不少,便是剩下的也足夠一家人吃兩三月的。
等到賓客吃完酒席,剩下的殘羹冷炙,便會被收集起來,放進大鍋成了大雜燴,然後會熱一鍋,舀進大水桶裡,讓本家的後生擡着往村裡各家各戶裡送,一般都是一家一大舀子,一舀子便是一大碗。
家裡有老人的,這剩菜便多送一碗,另外還特意多給點肥肉。
多少年了,這辦完喪事給村民送剩菜的習俗一直都保留着,在這個年代,能吃一碗這樣的大雜燴菜,對村民來說,就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了。
這個習俗不但云澤地區有,好像河東省別的地方也很常見,就連孔府,衍聖公的後人,好像也是依照這個規矩來。
到了一零年之後,這種習俗雖然還在農村保留的,但是已經沒有多少人喜歡吃這種剩菜了,大家普遍覺得這被幾百人的口水沾染過的剩菜太髒了,心理上有了障礙,便難以下嚥了,大部分都餵了狗,只有一部分人才能吃得下去。
可在當時,誰都沒有這個髒淨的概念,大家都吃的很香,就這麼一碗剩菜,大人都捨不得吃,都讓給了孩子們解饞。
“宏達啊,你三叔這是早去了一步,你呀,提前給我買一副棺材吧,別到時候現買抓瞎,挑不到好棺材,萬一買個狗碰頭的薄皮棺材,我這也不安生啊!”
在整個喪事都辦妥當之後,關福亮的老婆,也就是關宏達的三嬸,昔日狠心的地主婆,找到了關宏達:“我這還有幾塊大洋,你都拿了去吧,給我好好的置辦一口!我呀,絕不拖累你們,到時候成了熟透了的瓜啊,說走就走!”
所謂狗碰頭的棺材,指的乃是下料非常薄的棺材,野狗扒墳的時候,用頭一碰,就把棺材板給碰破了,然後就叼走屍體吃。老年人在饑荒歲月裡,見過不少被野狗拖出來的屍體,因此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落得個這種下場,薄皮棺材那是無奈之舉,但凡有點財力的,都不想老人用那種東西。
見三嬸還要給自己銀元,關宏達不接,道:“三嬸,這錢你就別拿了,咱家裡還有不少木料,我讓人給你打一副吧!”
老婦人點了點頭,道:“看到你今天給你三叔辦的場面,我也放心了,等我死後啊,你一定要把我跟你三叔葬在一起,好歹也是多年的夫妻,你可別把我們分開。”
關宏達嘆了口氣:“您放心吧,百年後,您一定跟我三叔在一起!”
將三嬸送走之後,關宏達正想歇息一下時,關曉軍領着幾個人走了過來,對關宏達道:“爺爺,響器隊的錢還沒給全呢!”
這次他們請的吹嗩吶、吹竽敲鑼的樂隊班子,都是不遠處最好的班子,這些民間藝人,平常時候種田爲生,遇到婚喪嫁娶的事情,便會集合到一起,搭建成一個班子,掙點額外的收入,有的班子只是吹奏,但有的班子還會配備會唱戲唱歌的人在旁邊開唱,這個草臺班子,就特意領了一個小青年隨隊唱戲。
本來關宏達不太樂意讓一個小年輕跟着唱,但是領班的一個勁兒的哀求,再加上關曉軍也想讓這小年輕的賣力氣,也就答應了下來,反正他家也不缺這點錢,多一個人也沒大關係。
這個唱戲的小年輕姓朱,有個綽號叫做三大嘴,此時個頭還不是很高,整個人畏畏縮縮,透着一臉的憨實樣,對誰都點頭哈腰的,此時的他還沒有穿上那件綠色的軍大衣,貧困的命運還沒有得到改變。
關曉軍沒想到這草臺班子裡竟然還有這哥們,因此這才建議爺爺把他留下來,好歹讓他賺點吃飯的錢,至於此人的以後,關曉軍正在考慮要不要幫他一把。
ps:當初開這本書的時候,信心滿滿,總覺得就算是達不到首訂三千,起碼也得兩千左右,結果首訂只有四百來個,心裡着實鬱悶。
我的書非常有意思,只要是用心寫,付出了感情的作品,基本上都是很差,以前有一本武俠,我也覺得寫得不錯,結果首訂只有三百,比這本還差,後來寫爽文,用不幾天就精品了,寫爽文,又快,又不累,比這輕鬆多了,還能掙錢。寫這本書,每一章都累的要死,還沒錢掙,實在令人無語。
嗯,今天這麼說吧,如果這本書的均訂能達到兩千,我就正常更新,最起碼一天兩更,如果達不到,嗯,得年後再做調整了,應該也能多更幾章。畢竟有一本爽文,快要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