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都迷了路的人,以後在某個路口不期而遇……原來這纔是安小冉最真實的目的、最誠摯的期待,她倔強而又固執的用自己的方式,爲她爸媽犯下的錯救贖,守護她的家庭。
愛之深,恨之切!
安小冉之所以如此仇恨她的父母,恰恰是源於她對自己父母深深的愛,其實她仇恨的也並不是她的父母,而是這個骯髒而又充滿誘惑的現實世界。
她要想拯救迷失在這個現實世界中的人,那麼她就必須站立在這個現實世界的高處,所以她要和她的父親去爭奪、去較量……這是她的方式!
我無法對她的家庭說三道四,更無法對她的方式指手畫腳,只能在心裡默默的支持她、祝福她,這個世界應該給她一個好的結果……這個不惜與自己父親爲敵的女兒!
今晚有些柔柔的月光,靜靜的灑在這片山谷中,宛如一個溫婉的女子,轉眼,它又在嘩嘩流淌的河面上跳動,就像個頑皮的孩子。
這個有着月光的夜晚,不算明亮,也不黑暗。
我將車停在工地門口,解下安全帶向她囑咐道:“那我先回去了,路況不是很好,你腿上又有傷,回去的時候慢點開……如果方便的話,回到家之後給我打個電話,反正號碼你也有!”
她卻傲嬌的一噘嘴:“憑什麼給你打電話?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從書包頂我們互留電話的那天晚上開始,到現在你也沒有主動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又憑什麼要求我給你打?”
我被她噎得一陣語塞,只能白了她一眼:“隨你便。”
“當然隨我便啊,要不然你還想怎樣?”安小冉一腳油門將車掉了個頭,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又將我叫住說,“咱們下次的疫苗接種時間一樣,如果我有空的話,就過來接你……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一頓一百七十五塊錢的飯!”
我衝她比劃了個“OK”的手勢,然後便向我們的住處走去,路上的時候抽空給蘇麥發了個短信,可惜她沒有立即回覆,可能已經睡下了,她跟我說過,這些天她們雜誌社很忙,估計是太累了,我也不再打電話去影響她休息。
剛剛將手機放回褲兜裡,我煙還沒有點着呢,手機卻又響了起來,我掏出來一看,是劉山打來的。
我接通了電話,連續餵了好幾聲,劉山都沒有說話,只能聽見他那邊一片嘈雜聲和一陣陣說話聲,不過聽得不是怎麼清晰。
大概是這小子不小心壓住了手機,意外撥通了我的電話吧,我順手就準備掛斷他的電話,可突然又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今天晚上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夜晚,送安小冉去醫院之前,我可率先動手,打死了黑哥的狼狗呢,按照黑哥的尿性,他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
難道這是劉山在給我通風報信?
我將手機聽筒重新附在耳邊,仔細的聽着電話裡的響動,依舊聽得不是怎麼清晰,不過我依稀可以判斷出,此時劉山的旁邊絕對不會少於五個人,要只是我們宿舍裡的那幾人,絕對沒有這麼嘈雜,況且現在已經是休息時間了。
難道黑哥現在已經找上門兒了,正堵在宿舍裡等我自投羅網?
如果是這樣的話,劉山他們肯定已經被控制起來了,沒法兒將危機轉達給我,所以才採取了這種撥通我電話又不說話的方式給我警示!
我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下意識的就要轉身逃走,可又怕自己胡亂猜想誤會了,明兒還得上班呢,更怕我猜中了,黑哥會爲難劉山他們。
短暫的猶疑之後,我狠狠地掐滅了手中的菸頭,悄悄的向住處摸了過去,如果是我神經敏感想多了的話,那自然是好,可要是黑哥真的帶人過來堵我的話,我處在暗處,總歸是有利的。
我越來越靠近宿舍,嘈雜聲便越來越大,我漸漸已能聽清黑哥在扯着嗓子叫罵,我輕手輕腳的摸到房門之側,小心翼翼的探着腦袋透過窗戶往屋裡一望,情況果然如我料想的一樣。
滿屋子都是人,他們手裡提着長短適中的鋼筋斷截或者是大號的鐵扳手,擺明了是來收拾我的,黑哥坐在劉山的牀邊,正氣鼓鼓的抽着煙,臉上蠻肉縱橫,怒氣騰騰!
劉山他們都被驅趕到了小章的牀邊坐着,旁邊幾人死死的盯着他們,以防他們給我通風報信。
黑哥的腳下是黑虎的屍體,那畜牲一息不動的躺着,皮毛凌亂,腦袋都變形了,上面滿是斑斑駁駁的血跡,死相頗爲悽慘。
雖然這基本都是那幾個公司領導的傑作,但顯然黑哥已經盡數算到了我的頭上,不然也不會直接來堵我,而不去找那幾個公司領導討說法了。
本來打死一條狗並不是什麼大事兒,可黑哥對他這條狗的寵溺是整個工地都人盡皆知的,而且他的暴脾氣也是出了名兒的,打死了他的狗,肯定不止賠錢那麼簡單,否則他如此興師動衆的幹嘛?
黑哥終於抽完了煙,將菸頭扔在地上一腳踩滅,繼而轉頭向劉山望去:“打死我狗的那小子,到底在哪兒?”
劉山咂了咂嘴,一臉的委屈:“黑哥,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兒啊,你就是問我一千遍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是和總包方的安總一起出去的……要不然你給安總打個電話問問?”
“你想拿安總來壓我?”黑哥眉眼往下一壓,眼神冷咧,“我不管什麼安總不安總,我的狗咬了人,我賠錢就是了,可他們打死了我的狗,那他們也就該給我一個說法,公司的那幾爺子,我知道去找他們,現在我就找最先動手打我狗的人,我這也算講道義吧?”
劉山訕訕的點了點頭,沒再往下接話,畢竟他曾經也在飛虹混過,知道這種時候保持沉默最好,否則說多錯多,指不定就會招來一頓暴打。
“你不說也沒事兒,我有的是辦法找到那小子!”黑哥站起身來,又掏出一根菸點上,“我黑子做事講道義,我也不逼你出賣你兄弟,如果他今天晚上回來的話,你幫我轉告他,最好主動到我這兒來跪着道歉,否則……”
黑哥沒把話說完,只是一陣兒陰森森的冷笑,隨即大手一揮:“我們走!”
我沒料到他們會這麼突然的撤離,以至於一陣手忙腳亂,抽身撤退的時候,竟不小心踢翻了立在門邊的掃帚和鐵質垃圾鏟!
“哐啷啷!”
這下聲響大了,我再也隱藏不住,索性拔腿就跑,身後傳來“嘎吱”一聲門響,然後緊接着便傳來一陣紛雜急促的腳步聲。
“那小子在那兒!”
“操你個逼養的,站住!”
“給老子站住,聽見沒有!”
“……”
身後的追逐促使我拼了命的奔跑,見林子就鑽,見坎兒就跳,追我的這些人大多都是幫黑子拉土方的司機,對地形地勢的熟悉度上,我佔不了什麼優勢,好在我已經被追殺慣了,再加之黑夜給了我最好的掩護,沒多大一會兒,我就甩掉了他們。
可是……跑掉了又怎樣呢?
我躲在一個隱蔽的林子裡,再度嚐到了那種彷徨的滋味兒。
現在的這份工作,這個帶班的職位,是我和李十三鋌而走險,並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換來的,我怎能因此而丟了它,一走了之?
這樣看來,我現在跑掉又有什麼意義呢?
有那麼一剎那,我甚至想折身回去,當面鑼對面鼓的跟黑子把這事兒掰扯清楚,他愛咋的咋的,可好漢不吃眼前虧,我要是現在回去,指不定被揍成啥樣兒呢!
夜色越來越沉,那微弱的月亮不知道啥時候已經跑不在了,四下一片漆黑,安靜得只有時不時掠過的風聲,連一聲兒狗叫都沒有。
剛纔玩兒命奔逃的時候出了一身熱汗,這會兒停下來被涼風一吹,熱汗全他媽變冷汗了,被浸溼的衣服緊緊的貼在身上,冷得我直打哆嗦。
歇了不知多久,劉山打了電話過來詢問我的情況,我告訴他我已經脫身,他這才放心,然後又囑咐我找個地方先躲着,千萬別回去,實在不行,乾脆換個工地幹得了!
可是我該躲哪兒去呢?
褲兜裡突然一陣震動,我趕緊將手機掏出來捂在懷裡,緊接着關成了靜音,生怕鈴聲暴露了我的位置,拿到面前一看,這是蘇麥打來的一個電話。
我清了清嗓子,平復了下情緒,這才小心翼翼的按下了接聽鍵:“喂,你還沒睡呢?”
“快睡了,剛纔在洗澡,沒看見你發的信息。”蘇麥打了個哈欠,聲音充滿着慵懶,“你呢,怎麼這會兒還不睡覺?明兒還得上班呢。”
“我也快睡了……能在睡前聽聽你的聲音,真好!”我望着沒有星星的夜空,喃喃的說。
“嘖嘖,真酸!”蘇麥很“嫌棄”的說,“你少來這些甜言蜜語的低級浪漫,想我就回來看我啊!”
“好啊,忙完了這段兒就回來看你,我要吃你做的回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