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力道極爲不俗,黑子當即就放開了安小冉,彎身掩面,而我既已出手,又怎麼會給他喘息的機會,轉身抄起地上的椅子,舉起來就狠狠的向黑子弓着的後背砸去!
“砰!”
木質的辦公椅雖然沒有像電影裡那樣碎成幾塊,但我握在手中也能感受到椅子結構的鬆動,黑子一聲慘叫,整個人直接被砸趴在了地上。
“快過來!”
我趕緊一把將安小冉拉到了我的身後,以防黑子突然暴起給她造成傷害。
不過我貌似高估黑子了,他蜷縮在地上緩了許久,才踉踉蹌蹌的掙扎起身來,然後紅着眼睛瞪向我:“英雄救美是吧?今天這事兒大了!”
我眉梢一挑:“有多大?”
“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叫黑子!”黑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轉身跑到門口,拉開門大喊,“全部都給我過來,老子今天要弄人!”
黑子手下的泥頭車司機此時都聚集在門外不遠,聽見他的召喚,三三兩兩的都跑了過來,還有幾個傢伙手裡提着趁手的鋼管或者大號鐵扳手,猙獰着面孔,來勢洶洶!
十幾口子人吶,硬拼肯定是拼不過的,跑現在也跑不掉了,唯今之計,也只能擒賊先擒王了!
我四下瞅了瞅,整個物資部辦公室除了椅子腿兒之外,也沒有什麼趁手的傢伙什兒了,正準備徒手擒住黑子之時,辦公桌上筆筒裡的一把美工刀印入了我的眼簾,我抽身過去,取出美工刀摁住手柄往上一推,美工刀鋒利的刀片便伸了出來!
“黑子!”
我一聲暴喝,站在門口的黑子本能的應聲回頭,我緊握的拳頭緊隨而至,在他剛剛回過頭來的那一剎那,便一拳將他撂翻在地,隨即我抽身而上,不顧形象的騎在了他的身上,手中的美工刀也抵上了他的脖子。
“你他媽最好別亂動,否則老子一刀子抹了你!”我冷森森的說道。
“你他媽有本事就抹了我啊!”
黑子的嘴很硬,可還是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沒敢亂動,開玩笑,美工刀雖說長得玲瓏小巧,可刀口鋒利得很,抹起脖子來比霸道的砍刀好用多了。
轉瞬之間,黑子手下的泥頭車司機也陸陸續續的跑了過來,不過他們也沒敢輕舉妄動,只能堵在門口叫囂,讓我放了黑子……當我傻逼呢?
“退後!全部給我退後!最好別嚇得老子手抖!”我衝着堵在門口的泥頭車司機們怒吼,同時抓着身下的黑子小心翼翼的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手中的美工刀絲毫沒敢離開他的脖子。
泥頭車司機們投鼠忌器,稍稍後撤,黑子卻張狂的大喊:“退個毛,全部都給老子圍上來,老子就不信他真的敢一刀子抹了我!”
“不信的就他媽上來試試?”我怒目瞪着眼前的泥頭車司機,手中的美工刀稍稍下壓,黑子便張口嘶叫,鋒利的刀口已經赫然在他的頸脖上劃出了一條淺淺的口子,鮮血不斷的滲出,流到了我握刀的手上,灌進他的領子裡!
泥頭車司機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沒人敢當出頭鳥,雙方便就這樣劍拔弩張的對峙着,誰也奈何不了誰。
安小冉這會兒表現得還算鎮定,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具體打給誰的我不知道,只聽得她叫了聲叔叔,然後便開始敘述當下的情況。
我本想挾持着黑子,帶上安小冉脫身的,可架着黑子走出門一看,到處都堵着人和車,想要這樣脫身,簡直難上加難,要是在這過程中一不小心讓黑子掙脫了,那我們的處境就相當不妙了,最後只能退回到物資部辦公室裡,等待着合適的時機。
“向陽,再堅持一會兒,等我叔叔一到,局面就會扭轉的!”
安小冉這樣安撫着我,直到一顆鹹澀的汗珠兒滑入我的眼睛,我這才注意到我已是滿頭大汗,原來我是如此的緊張,難怪她會出聲安撫我。
工地上出現這樣的暴亂情況,肯定會有人報警,安小冉傳說中的叔叔到來之前,兩輛拉着警報的警車倒先來了,風塵僕僕的警車斥退堵路的泥頭車,直接開到了物資部辦公室的門口。
幾個穿着警服的幹警走下車來,見我還用美工刀挾持着黑子,臉上頓顯執法者的冷峻和嚴肅,其中一個幹警幾步上前,擡手指向我吼道:“這是幹什麼呢?還不快把刀放下!”
我動了動手臂,猶疑着到底要不要放下手中的美工刀,而黑子此時卻跟那幹警打起了招呼:“張支隊,是我啊,你趕快把這小子抓起來啊!”
他們竟然認識……不過這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黑子是道兒上的人物,而且還混得不錯,少不了要跟這些警察打關係,別說是認識了,就算是經常坐一起喝酒的哥們兒,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我心中一陣悽然,更是糾結,放下刀,我將喪失一切主動權,成爲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如果那幹警與黑子沆瀣一氣,那我的情況就更不妙了!
況且以前在飛虹的時候,我犯下不少事兒,雖說大罪沒有,但小罪連篇,如果進局子徹查起來,等待着我的又將是什麼呢?
可不放下刀又能怎麼樣呢?難道被他們定義爲綁匪,淪爲法律的敵人?
這個黑暗的世界真是可怕,即使我努力的追求着光明,可一旦一腳踏進這裡面去,想要全身而退竟是如此艱難!
“我叫你把刀放下!聽到沒有!”幹警再次怒氣催促,一身筆挺整齊的警服給了我極大的心理壓力。
“向陽,把刀放下吧,警察在這兒,諒他們也不敢亂來!”安小冉輕輕扯了扯我的肩膀說。
我動了動乾澀的喉頭,終於將全身緊繃的肌肉鬆懈了下來,把黑子放開。
“阿西吧!”
黑子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咯咯咯的聲音,然後伸手抹了抹脖子上斑駁的鮮血,回頭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之後,大搖大擺向那位幹警走了過去。
“張支隊,你也看見了,這小子簡直目無法紀,太無法無天了,竟然跟我動起了刀子,你看,割得我這一脖子的血啊!”黑子走到幹警跟前,將他從脖子上抹下來的滿手鮮血攤開讓幹警看。
被稱之爲張支隊的警察並沒有表現出與黑子很熟絡的樣子,但他還是不問青紅皁白,直接指了指我,向身旁的一個幹警吩咐道:“給我拷起來!”
小幹警從腰間掏出手銬徑直向我走過來,或許是以前職業的緣故,我對警察有些本能的畏懼,一時間竟變得很木訥,不知如何反應。
倒是安小冉突然抽身上前,伸開雙臂擋在了我前面,義正言辭的跟那些幹警理論:“你們憑什麼拷他?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前,你們憑什麼隨便給人上拷子?”
張支隊沉了沉氣,不僅沒有理會安小冉的理論,反而怒然伸手一指:“兩個都給我拷起來!”
這下好了,兩個幹警直接給我和安小冉上了拷子,反倒是黑子一臉的驕狂和得意……這樣的結果讓我更加肯定黑子和張支隊有交情,難怪黑子敢如此張揚跋扈,原來是警隊裡有人呢!
“黑子,你先去醫院看看,瞧你弄得那一脖子血!”張支隊總算是搭理了黑子一句,然後大手一揮:“帶走!”
我和安小冉被兩個幹警押着往警車走去,我步履沉重的走着,心中已能預見到我進了局子之後的結果,他們會查我的檔案,把一件件陳年舊事都翻出來,即使不追究過往,單是這一次的事情就可大可小,持刀挾持人質呢,並且已構成了故意傷害的事實!
天吶,難道我真躲不過這牢獄之災?我的父母該怎麼辦?蘇麥又該怎麼辦……這短短數米的距離,我真的想了很多,很多。
安小冉雖說是一臉的憤慨,但神情卻並不凝重,都這關頭了,她竟還有心思問我:“向陽,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我苦笑着問。
“後悔幫我啊!”安小冉壓了壓嘴角說,“如果不是幫我出頭,你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我再次苦澀一笑,黯然點了點頭說:“是挺後悔的!”
“啊?你後悔了啊……”安小冉顯然對我的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我看了看她,也不知道是在補充剛纔給她的回答,還是在由衷的自言自語:“我後悔之前揍了黑子的時候怎麼沒有跑……多半能跑的掉的!”
安小冉眼睛一亮,臉上頓時綻開一個燦爛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是不會後悔的!”
我知道她此時的微笑是因爲什麼,心裡卻並沒有什麼英雄救美,重情重義的豪邁感,只是看了她一眼:“都這個時候了,還煽什麼情呢?”
“這不是煽情,是事實!我安小冉看人是不會看錯的!”安小冉說着,側身衝我舉了舉她手上明晃晃的拷子,“患難與共?”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拷子,會心一笑,也衝她微微舉了舉:“患難與共!”
這時,跟在我身後的幹警擡腿就在我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腳:“不準交頭接耳,給我老實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