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姓謝的老闆是真的天真到以爲我會叫朋友送錢過來賠給他,還是仗着這裡是他的地盤,身後站着十幾個工人,壓根兒就不怕我跟他耍什麼花樣,對我也不再催促、恐嚇,竟然還和郝駿扯起了閒條。
“搞推銷的?”謝老闆將郝駿上下打量了一番問。
郝駿點了點頭。
謝老闆卻是憋着嘴搖了搖頭:“你們這些搞推銷的就是煩人,就特麼跟蒼蠅似的,攆走一撥兒又來一撥兒……我是真不知道你們爲什麼會選擇這麼個操蛋的行業,兄弟,哥哥今天就跟你說句敞亮話,跟我廠子裡乾的工人掙得都比你們多,還他媽不怎麼累,最重要的是不用像你們這樣低頭哈腰地跟人賣笑臉,我他媽看着都替你們憋屈!”
郝駿平時嘴皮子挺利索的,可此時也只是乾笑着點了點頭,沒往下接話。
……
成都的交通狀況有些擁堵,李十三趕到的時間比他在電話裡說的40分鐘晚了一些,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而且排場也沒有上次去阿貴飯館救我的時候搞得大,只來了一輛金盃車,加上李十三也只下來七個人!
不過這也足夠了,上次在阿貴飯館堵我的是金蛇的塗川,而這次只是開小廠子的小老闆,兩者有着本質上的區別,而且李十三這次帶來的幾個人都長得人高馬大,面帶兇光的,一看就是敢下手的狠角色,唬住這些業餘選手綽綽有餘了。
“哪個龜兒子要動我兄弟啊?”
李十三虎步生風地走了過來,冷森森的目光掃視全場,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見我這一身襤褸的,免不了又是一聲嘆息:“我靠……陽哥你有沒有搞錯,又被打得這麼慘?”
我臉上一陣火辣,伸腳踢了踢地上已經斷氣許久的兩條大狼狗:“麻煩你看清楚,我這像是被人打的嗎?還不是被這倆畜牲給弄的!”
李十三臉上的神情更鄙夷了:“這逼事兒整的,你說道兒上的人砍你也就算了,現在他媽連狗都要欺負你了……這他媽真應了那句老話,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十三,你他媽會聊天兒嗎?”
我沒好氣地瞪了李十三一眼,然後轉身望向那兩條大狼狗的主子:“謝老闆,我朋友這已經給我送錢過來了……對了,你剛纔說一條狗賠多少呢?我給忘了,麻煩你再說一次!”
不愧是老闆級別的人物,謝老闆此時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驚慌,反而上前一步瞪着我:“你小子毛都沒長齊就跟我玩兒這套……你他媽認識豹子嗎?”
謝老闆提的應該是在道兒上混的一號人,也不知道是什麼級別的人物,他們這種開廠子的小老闆跟道兒上的人有所交集也極爲正常,我正琢磨着他提的是哪一號人物,李十三已經從我身旁掠過,衝上去就是一腳踹在了謝老闆渾圓的啤酒肚上:“老子是來賠你錢的,又不是來跟你攀親戚的,你瞎BB個啥?”
李十三這一腳並沒有起到點火的作用,畢竟對方不是道兒上的人,只是廠子裡的工人,很難有一觸即發的火拼,他們還得看老闆的意思,即使老闆叫打,他們也不見得敢全部都上。
謝老闆弓起身子,捂着肚子悶哼,就跟我之前被他踹一腳的狀態差不多,良久之後,他終於直起了腰來,指着李十三的鼻子怒吼:“你小子他媽混哪兒的?”
“關你鳥事!”
李十三送了謝老闆一個白眼,伸腳踢了踢地上死翹的大狼狗:“哥子,我剛纔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我是來幫我兄弟賠錢來的,你趕緊說個數,我馬上就賠給你,當然,這錢我敢賠,你敢不敢要我就不知道了!”
謝老闆依舊沒有弱了氣勢:“你他媽敢賠,我就敢要!”
“多少?”
“一條狗一萬!”
“好!”
李十三衝身旁的一個兄弟使了個眼色,然後便見得那兄弟閒庭信步般走到他們開來的那輛金盃車前,“唰”的一聲拉開車門,從車座下拖出了一捆用灰布包着的東西,繼而將那捆東西抱着再次回到我們跟前,甩手就將其扔在了謝老闆的腳邊。
“哐啷啷!”
一陣金屬碰撞的清亮脆響,灰佈散開,裡面包裹着的是一把把清一色的明晃晃的***,連一條鋼管兒都沒有,那錚亮的刀身在陽光的照射下,耀得有些晃眼。
李十三伸腳踢了踢這捆***,擡起頭問:“哥子你數數,這些個東西夠不夠兩萬?”
謝老闆望着地上的***瞳孔一緊,隨即擡起頭來回看了看我和李十三,又轉身望向了自己身後的工人們,估摸着他也明白身後的那羣工人指望不上,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你們竟然敢跟我玩兒這套……有本事他媽就在這兒站着別動!”
“啪!”
李十三擡手就是一個巴掌甩在了謝老闆的臉上,直接將他手中的手機一巴掌扇飛得老遠,旁邊的一個兄弟也很懂事地走了過去,一腳將手機踏得支離破碎。
“你們……”
謝老闆話還沒有說完,李十三又是一個大嘴巴招呼了過去,俯身抄起地上的一把***就抵在了謝老闆的脖子上:“哥子,這錢還賠嚒?”
“你……你敢賠,老……老子就敢要!”
謝老闆的嘴巴依舊很硬,可是刀架在脖子上,他的聲音顯然沒有了剛纔的底氣,斷斷續續的甚至有些顫抖,根本唬不住人。
李十三目光一冽,冰冷的刀身抽離了謝老闆的脖子,順勢而下,揮手就在謝老闆的大腿上砍了一刀,寒光乍現之後,沾有血跡的刀刃又貼在了謝老闆的脖子上,而謝老闆腿上吃痛,已經從剛纔的站立姿勢變成了單膝跪地的姿勢。
“還賠嗎?”李十三又問。
謝老闆仰頭瞪着李十三,良久之後,嘴上終於有了鬆動:“小子,你夠狠……今天你兄弟打死我兩條狗的事情就暫且算了,可是以後……咱們走着瞧!”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咱們先把今天的事情鬧清楚!”李十三手中的***仍然沒有從謝老闆的脖子上挪開,“我兄弟今天打死了你的兩條狗,剛纔是你自己說算了的……可是你養的畜牲把我兄弟咬成了這逼樣兒,咱們現在就來說說你該給我兄弟的賠償!”
“你……”謝老闆扛着冰冷的刀刃也一個機靈站了起來,“你不要太過分!”
“你的狗咬了人,賠錢理所應當!”
……
望着李十三臉上此刻所表現出來的兇狠和蠻橫,我突然間覺得是那麼熟悉,但卻又是那麼的陌生,曾幾何時,我也像他這樣處理着類似的事情,甚至兇狠和蠻橫程度於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此刻卻是如此的不習慣,仿似這種場景已經在我的記憶中封存很久很久了。
自打我接受了蘇麥的那枚向陽花鐵皮小徽章,決定痛改前非、向陽生長的那天開始,我是真的不想再參與這種帶有灰暗色彩的事情,徹底告別不堪的過去,今天也是被謝老闆逼得實在沒辦法了,纔給李十三打的電話。
如今謝老闆已經放棄了賠償,我倒也不想用這種蠻橫陰暗的方式再從他那裡敲詐些錢出來,他踹了我一腳,李十三也踹了他一腳,甚至還多砍了一刀,這事兒也就算兩清了吧,至於我身上的傷,他賠個合理的醫藥費也就行了。
李十三卻還是按照着我們以前的路子,把刀架在謝老闆的脖子上就開始獅子大開口:“哥子,你看我兄弟傷成這樣兒,而且我們這麼多兄弟也大老遠跑來,讓你賠個五千塊錢的醫藥費和我們的跑路費,不算過分吧?”
“五千!你怎麼不去搶?”
謝老闆說了我之前說給他聽的臺詞,坳着腦袋,一副砍死他也不會給錢的模樣兒。
我忽然間莫名的一陣內疚,不禁走上前去:“十三算了,我身上都是一些皮外傷,花不了幾個醫藥費,估計就打狂犬疫苗貴點兒,就讓他賠一千吧!”
李十三猛地轉過來頭望着我:“兄弟,你他媽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爲之一愣,真的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李十三,其實他做得也並不算過分,以前要是我們攤上這樣的事情,別說是五千了,就是七八千一萬都是張口就來,畢竟出來六七個兄弟,還有一輛車,這些都是要錢的,更重要的是,這是他們的業務,不能壞了規矩!
我他媽到底是怎麼了?
李十三辦這種業務很有經驗,在我愣神的這個空隙,他已經用他手中的***和強勢威逼的口氣,從謝老闆身上詐出了五千塊錢,直至他將其中的兩千塊錢遞給我,我才猛地回過神來。
“拿着!”李十三見我不伸手去接,直接將這兩千塊錢塞到了我的手裡,“這兩千塊錢就當你的醫藥費了,多出來的就當精神損失費了……誰他媽被兩條大狼狗撲着,都得嚇個夠嗆!”
我木訥地接過錢,乾笑着點了點頭。
李十三拍了拍我的肩膀,很自然地將剩餘的三千塊錢放進了自己的衣兜:“今天哥幾個跟我跑了一趟,還從公司要了輛車,這三千塊錢得夠分吶……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