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外面遠遠絲竹飄揚,從茶室門看出去,彷彿可以看到碧海青天下弘道館的宏偉石城。
茶室依然小巧玲瑰,茶室壁上掛着古樸的書畫,室內插有鮮花,顯得高雅幽靜。
一位氣度威嚴的老者跪在榻榻米上,正用圓竹刷輕輕的刷着拌沫茶,他的手白皙無比,給人的感覺平穩、謙和而有力。
老者乃是水戶藩藩主德川齊昭,是〖日〗本國內一橋派的髏力人物,一橋派奉行尊王攘夷的鎖國政策,德川齊昭在美國人艦船來到〖日〗本國時進入幕府參與幕政,因覺得日美條約喪權辱國而辭職。
現今〖日〗本天皇孝明天皇是不折不扣的強硬派,幾乎同滿清強硬派如出一轍,堅持閉關鎖國,對於幕府同美國簽訂通商條約極爲不滿,可惜,現今大權盡在幕府手中,天皇不過是空架子而已。
幕府從上代將軍德川家定簽訂日美條約後,已經引起極大非議,聲望直線下跌,去年年底德川家定病死,他又沒有子嗣,而將軍繼承人之爭更是尊王攘夷派和幕府開國派之爭。
尊王攘夷派推崇由德川一系一橋家的一橋慶喜接任,是以又稱爲一橋派。
開國派則支持德川家的德川慶福繼承將軍之位,幕府內家臣武士也都支持德川慶福。而在幕府大老井伊直弼的全力支持下,最後德川慶福在去年底登上將軍之位,改名德川家茂。
而現在,井伊直弼更對尊王攘夷派展開全面打壓,史稱“安政大獄”雙方的鬥爭漸漸進入白熱化階段。
而就在此時,誰也料想不到,〖中〗國人的使團出現在長崎港,隨之而來的,還有三艘滿是火炮的鐵甲艦比之數年前的美國人,〖中〗國人的炮艦更爲龐大,更有一種不可挑釁的威壓。
現今〖日〗本國,僅僅有兩艘木製蒸汽船,一艘鹹臨丸,從荷蘭人手上買來沒有多久,最初級的軍艦,在長崎海軍練習所作爲練習艦使用,六門火炮,排水量六百噸同〖中〗國軍艦相比,戰鬥力可以忽略不計。另一艘威臨丸號,同樣是練習用最初級軍艦,大概最大的用途乃是運輸。
至於其餘炮艇,大多還是上世紀的風格,木帆船綁上幾座火炮,也就算炮艦了和〖中〗國人的炮艦比起來,怕人家船艦破開的浪花都能將那己方的木船炮艦掀翻。
消息傳到江戶、京都,整今〖日〗本國立時一片譁然。
就在二十年前,〖中〗國人慘敗給西夷也使得聞聽消息的幕府深悉西夷之強大,是以美利堅國船艦一到,幕府很快便與之簽訂了通商條約,而英法聯軍對〖中〗國作戰時從其國內購買馬匹幕府也大爲支持。但這兩年,聞聽〖中〗國南北內戰,南朝改草軍制,軍力日上好像聽聞在琉球一帶還曾經殺傷過本國武士,但也僅僅是傳聞,可怎麼突然之間炮艦就到了長崎?
要知道就在月前,幕府正準備派遣“御勘定”根立助七郎率使團乘坐商船千歲丸號前往廣州考察貿易,探查〖中〗國虛實。現今〖日〗本國內對〖中〗國策論正是最高潮之時,有倡“尊攘英斷論”、“滿清經略論”、“徵清、滿韓經略論”等等,而不管是與〖中〗國保持友好抗禦西夷還是將漸漸衰敗的滿清及其保護國朝鮮作爲開疆拓土的目標,前往中國號一號這病瘦驂恥的脈搏都是必須的。
可現今,〖中〗國人反而先到了長崎,船堅炮利在那大隅海峽,靜靜的停泊,就好像三塊巨大難測的烏雲沉甸甸壓在〖日〗本國內大老、大名的心頭。
德川齊昭看起來叫杳卻不錯,他捧着茶杯將泡完的茶緩緩放在對面鬆平慶永之前,笑道:“用在下這雙被鮮血玷污了的手泡出來的茶,您真的願意喝嗎?”
鬆平慶永是越前藩主,同樣是支持一橋派也就是信奉閉關鎖國尊王攘夷的大名。
鬆平慶永微微一笑,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您的茶是最好喝的,我又怎麼能忍住不喝?”
兩人旋即都笑起來。
〖中〗國人的到來,無異於給開國派幕府大老井伊直弼下了一道魔咒,罷了幾名幕府參政作爲替罪羊,剛剛從日美和約的漩渦中勉強脫身,現今,卻馬上又要應付〖中〗國人的鉅艦,聽聞〖中〗國東洋通商大臣張有存態度極爲強硬,要求〖日〗本循日美通商條約例,與〖中〗國貿易通商。
井伊直弼答應的話,在國冉必然會掀起聲勢更爲浩大的攘夷運動,若不答應,〖中〗國人的武力威脅,又如何解開這個棋局?
“您對這位張有存大人觀感如何?”德川齊昭問。
鬆平慶永的密探剛剛從長崎趕回來,詳細描述了他所見到的一切,他品了。茶,面色漸漸凝重起來:“若〖中〗國官員各個如他一般見識開明,非我國之福。”
德川齊昭輕輕嘆口氣,轉頭眺望弘道館後碧天極西之地,說道:“看來,要早作準備了。”
德川齊昭眺望的極西之地一座古香古色的飛檐木樓,隔着鏤花窗櫺可以見到窗外桂花飄香。
葉昭坐在鑲金嵌玉的寬大桌案後,桌案前,肅立四名大臣,法務大臣李謇臣、巡捕總管蘇納、衛生大臣毛昶熙、乾親王府參謀房參謀總長加領羽林衛大臣巴克什。
葉昭今早收到廣州兩宮太后的電報,兩宮太后在電文裡說,接湖南地方官員奏報,平遠軍第五鎮官兵常有偷偷去辮者,所犯不在少數,着〖總〗理王大臣徹查此事。
兩宮還特意囑咐葉昭,茲事體大,需嚴查嚴辦,不可姑息。
第五鎮,皆是紅娘廣西舊部,在廣西謀反之時大多已割了辮子,而現在換了新軍裝,後面梳條辮子,確實不方便,倒也不是故意妄爲。
葉昭也知道,清代歷史上最早割辮子就是從新軍開始,同樣是因爲戴着軍帽有辮子太不方便。
實則此事同李賽臣、毛昶熙,甚至蘇納,都沒什麼關係”但葉昭卻召了他們來,三人都不知道何意,其實此事要說簡單也簡單,發文給第五鎮蘇爵爺,令蘇爵爺徹查就是,至於割辮之人該如何處置,是嚴辦還是寬恕,自是王爺一言而決。
四人傳閱了電文,都暗自觀察葉昭臉色,卻實在看不出王爺喜怒。
“你們說說”這事兒該怎麼辦?”葉昭輕輕拍了拍桌上的電文,對巴克什道:“巴克什,你先說。”
依巴克什的意思,這幫膽大妄爲之徒自然砍頭一了百了,可第五鎮乃是蘇爵爺所統,又幾乎都是蘇爵爺舊部,這話可就不好說了”近前一步,躬身,琢磨着慢慢道:“依奴才愚見,或許道聽途說而已”着蘇爵爺查明就是。”
葉昭微微點頭,又看向其餘三人,蘇納見王爺目光在自己臉上掃了一圈,心裡一突,急忙出列,躬身道:,“奴才覺得此事大有蹊蹺,湖南官員,爲何不經政務院、不經〖總〗理王大臣、攝政王,而直接上書兩宮,以奴才看,多半就是陷害蘇爵爺,此風斷不可長”該當將其拿下辦僭越之罪。”
李賽臣默不作聲。
毛昶熙微微蹙眉,嘴脣動了動,終於還是把話嚥進了肚子。
葉昭擺擺手道:“你這話可不對,給兩宮上摺子是份所當爲,我在南京,可不就是爲皇上、爲兩宮辦差?”
“是納忙答應兩聲,退了回去。
毛昶黑眼中光芒閃了閃,卻垂着頭”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葉昭琢磨了一會兒,說道:“蘇納、巴克什”你們都試穿過新軍服,說老實話,你們覺得怎樣?”
巴克什和蘇納都是一呆,對望一眼,巴克什躬身道:“奴才戴軍帽時委實覺得有些彆扭,辮子盤在頭上也不是,撤下來也不得勁兒,怎麼戴怎麼不舒服。”
葉昭微微點頭,道:“髮匪北軍,戰力不強,是以我平遠軍百戰百勝,但若遇到英法勁旅,極小的不方便對於整個軍團來說就可能累積成大禍着深深嘆了口氣,但自然不再深說下去,很多事都不用自己來說,自己話風透出去,自然會有人來幫自己說。
不過就算只是割新軍之辮子,那也是驚天鉅變,自然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透風,慢慢造勢。
四人一時都不明白王爺意思,但看得出,在第五鎮兵卒割辮之事上,王爺是不打算深究的。
葉昭又轉向了毛昶熙,問道:“各地疫情如何?”戰爭,必然會帶來傳染病,衛生部組織了三個防治小組,在南國各地調查,實則現今西藥頗不發達,就算青黴素都是葉昭鼓搗出來的,尚不能大規模量產,其它成藥更是貧乏,是以對很多疾病其實束手無策,很多時候反而中醫更好一些,但中醫醫學一向固步自封,有些醫者師傅徒弟代代相傳,各自將自己的方子當寶貝,結果就一代不如一代,更不要說碰到的醫生你根本不知道是神醫還是神棍了。
不管怎麼說,衛生部匡師僱員中,中西醫比例差不多,葉昭也希望中西醫都能良性發展。
“明日下官將據表呈給王爺。”毛昶熙恭恭敬敬的說。
葉昭微微點頭,現在這衛生部實則極爲重要,在南朝各省正推開清潔水源、注射疫苗、新式助產等宣傳,這些成本低廉的手段,卻是會帶來死亡率的顯著下降,衛生習慣,何嘗又不是一種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