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後再次來到漢城,自有恍然隔世之感,林立的樓房,中文的招牌,實在和中原繁華城市無異。
紅娘押解陸月亭走陸路回京城,葉昭則與朱絲絲姐妹乘郵輪抵漢城,然後將從漢城坐火車歸國。
雖是秘密出巡,金妃還是親自到碼頭相迎,現今金妃早已是朝鮮垂簾聽政的王大後,多年浸於權力巔峰,舉止氣度自有不同,不過見到葉昭時卻盈盈下拜口稱父皇,令葉昭也莫可奈何,葉昭可是聽聞過,士別三日,金妃已非昔日可比,屢次下辣手除去政敵,淫威震懾朝野,隱隱有昔日西太后之風,被這樣的女子屈膝稱兒臣,委實令人心中發毛。
葉昭一衆住進了南山國賓館,也是漢城最豪華的別墅羣式賓館,通常只接待來自宗主國的官員商人,偶也有東南聯盟諸國中其它國家訪客入住。
安東金氏當政後,朝鮮國政策漸趨保守,重農輕商之風未有絲毫轉變,新政初期逐漸興起的一些行業如新聞報紙業也走入了死衚衕,在嚴格管制下,漢城二十多家報業現今只有三家在苟延殘喘,其中還有兩家報業是官方所辦,那些大企業、大礦場,都被新興起的官僚資本控制,民衆生活比過去自有改善,卻也僅此而已。
源自宗主國的通訊、電力等等科技反而成了官僚更加嚴格禁錮國民思想的工具,當然。與以往閉關鎖國不同。朝鮮同樣跟在宗主國之後發展科技購買宗主國淘汰的船艦更與外部交往,現今的朝鮮,葉昭感覺它更像是一個進行愚民統治的官僚資本加王權軍事獨裁政權,同時在宗主國保護下又不會受到列強威脅和干預,一種歷史上從未出現的畸形發展,不知道最終會成爲怎樣的政治模式。
在權力鬥爭中立於不敗之地的金妃顯然也認爲現今的國家更利於她統治,當年靠推行新政走上朝鮮權力巔峰,現今跟隨她的改良派反而已經被她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朝中幾乎已經沒了這些人的身影。
金山國賓館是漢城少數供電的區域之一。到了夜晚華燈閃爍,樹木鬱鬱蔥蔥,形成一幅極美的圖畫。
很顯然,金妃在乎面子。國賓館路燈星星點點,不知耗費多少民脂民膏,大半個漢城卻漆黑一團,甚至煤油燈都亮不了幾盞。
國賓館一號院佔地極廣,三層重檐的東方宮殿式樓宇,四周蒼松翠柏,古樸寧靜。
金碧輝煌的會客室中,只有葉昭與金妃兩人,穿紅色套裙肉色絲襪金色高跟鞋的金妃麗色逼人,她保養的極好。就好似三十許的麗人,從衣着看,她顯然持開明態度,或許政治上的保守,更多的是出於統治的需要。
“睦仁過的還好吧?”葉昭打量着這位民國版的西太后,委實,金妃就是給他這個感覺,就好似在民國時代,出現了一位獨裁統治的國母,又好像現代社會的西方女王。突然復辟進行軍事獨裁統治。
三年前,睦仁等一衆日本前皇室成員被送來了朝鮮,葉昭此次由漢城歸國,就是突然想起此事,過來探聽一下究竟。此外朝鮮雖然大開歷史倒車,籠罩在白色恐怖統治下。但這些年朝鮮新軍一直有中國教官訓導,也是東南諸國中戰鬥力最爲強悍的武裝,一旦發生戰事,高麗新軍最起碼可以用來維繫東亞主要是日本的穩定。
而且就算沒有金妃這層關係,朝鮮也一直是帝國最堅定的盟友,比之東南亞諸邦,兩國關係更爲親密。
“父皇,睦仁在三個月前就過世了。”金妃深深嘆了口氣。
葉昭怔了下,盯着金妃看去,想看看她是不是說謊,不過金妃和朝鮮背叛自己或者說背叛東方的帝國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暗中藏匿睦仁就更無利可圖,應該不是在說謊。
金妃又道:“兒臣知道事關重大,一直想親口告訴父皇,可每次給北京城發電,總是旁人代回,說父皇無暇接見兒臣,兒臣不敢跟旁人說,只有等父皇閒暇時親口稟明一切。”
葉昭微微點頭,他聽紅娘說來着,這三個月金妃確實發了許多電報去京城,言道她預赴京城拜見大皇帝,好似有很重要的事,這也是葉昭來漢城的原因之一。
“去世就去世吧。”葉昭略一思索,道:“好好安葬。”他不準備追究下去,或許金妃認爲是幫他的忙,或許睦仁真是意外而亡,不過當年將日本前皇室送來朝鮮,也確實有驅虎吞狼的意味,畢竟日本皇室流亡中國是大事,將來會記載在史書上的,最後他(她)們甘願在朝鮮安居,結局如何,帝國便拋卻了干係,至少在正史上可以冠冕堂皇的推掉干係,至於野史和傳說,那也不必理會。
“這幾年你還好吧?”葉昭輕輕品了口茶,微微頷首。
“兒臣一切都好,父皇剛剛自遠方歸來?”金妃小心翼翼的問,她雖然在朝堂頤指氣使,但每次面對葉昭,就不免矮了半截。
葉昭笑了笑,道:“你倒同以往一般聰慧,西疆出了些變故,想你也知道了。”
金妃道:“若父皇有何差遣,兒臣和朝鮮數百萬臣民定赴湯蹈火,共赴國難!”
葉昭笑道:“也沒那麼嚴重,說起臣民,你總要給人吃飽飯,不要大搞面子工程,也踏踏實實給你的臣民做點事,將來啊,史冊上就不會唱衰你,這也是爲子孫後代積福。”葉昭從不相信不干涉別國內政是多麼正確的事,帝國對外推行價值觀更是干涉政事在先,他自不想看到隔山近水的友邦成爲獨裁的壞模版。
“是,女兒知道。”金妃小心翼翼的回答。
兩人接下來聊了一陣閒話,金妃便起身告辭,又道:“父皇放心,一號院的侍女是兒臣精挑細選,雖不知道父皇身份,但也都信得過。”
金妃出會客室的時候恰逢朱絲絲姐妹散步歸來,卻見朱琪琪氣鼓鼓的,朱絲絲正說她呢,“髒了就髒了,有甚麼大不了的,你可別跟老爺說,免得人家以爲咱在外面欺負人。”因爲有高麗女服務員,朱絲絲便稱呼葉昭爲“老爺”。
金妃聽了個話尾,走過去問道:“兩位夫人,誰欺負兩位夫人了?”說到後來,聲色俱厲的盯向了那幾名穿着清一色青色套裙的女服務員。
女服務員們雖然不知道金妃身份,但也知道這位夫人位高權重,被她嚴厲的目光一瞪,都嚇得臉色發白,其中一名領班結結巴巴道:“是,是五號院的客人,踩壞了朱小姐的珍珠,還出言不遜。”
原來朱絲絲和朱琪琪散步的時候,朱琪琪突然發現脖頸上的珍珠項鍊不見了,回頭找的時候在五號院的門前發現一夥南洋商人,應該是文萊人,其中一人正拿着朱琪琪的項鍊嘖嘖讚歎,侍衛前去索要項鍊,那些膚色黝黑的南洋人非要說項鍊是他們的,東南亞諸島居民一向愛佔便宜,東南諸國盡人皆知。
朱絲絲所帶侍衛哪管這套,強行從他們手中搶了項鍊,這些文萊人便破口大罵,朱絲絲阻止了要發難的侍衛,一來不屑和一些土著一般見識;二來身在境外,總不能讓人覺得帝國皇室仗勢欺人。
而朱琪琪見到珠鏈被踩髒,何況被姐夫外的男子碰過,顯見是不能要了,更是不喜,一直嘟囔到現在,這才被姐姐教訓。
金妃聽了服務員的話微微蹙眉,對朱絲絲和朱琪琪道:“玉兒真是該死,本該不許閒雜下等人入住,只是怕驚動外人……,兩位夫人稍等。”對旁側近侍使個眼色,出客廳而去。
朱絲絲想勸阻都來不及,搖搖頭,沿西走廊來到會客室外,隔着大玻璃門,卻見葉昭正靠在沙發上吸菸,不知道琢磨什麼,朱絲絲不想打擾他,只得迴轉,客廳內,卻見朱琪琪嘰嘰喳喳的和服務員聊天呢,方纔的不快好似馬上就忘了,朱絲絲這個無奈啊,這個妹妹,她都不知道她幾句話會給那些文萊人帶來怎樣的滔天大禍,這麼會兒,卻沒事人一般了。
朱琪琪正問一名十六七的小服務員朝鮮人的習俗生活,更非要人家喝綠箭牌汽水。
小服務員臉紅紅的看領班眼色,見領班微微點頭,才嘬着吸管喝了一口,她們平素雖然服務於國賓館,見識了各種來自中國的商品,在漢城社會來說,她們更屬於高收入的特殊利益羣體,屬於上等人,說起中國商品頭頭是道,不知道被多少人羨慕,但這些中國商品,她們只有過年時才能分發一些,平素又哪裡消費的起?
“好喝嗎?”朱琪琪道:“這是我哥哥的工廠生產的。”
她說來自自然然,只當說一件再尋常不過之事,畢竟一個汽水廠也沒甚麼大不了的,這些服務員卻都驚呆了,綠箭牌汽水是荷蘭水中的高檔貨、奢侈品,她們過年時一般會分發一小箱,都當寶貝似的捨不得喝,家裡遇到難題給官員送禮時,箱裝綠箭汽水往往無往不利,卻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了生產它們的主人,朱小姐的哥哥,定然是東方的大財閥了。
朱絲絲看着妹妹,實在頭疼,索性上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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