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喬野一無所知的眼神中,肖艾卻在和秦苗對視着,儘管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但是我卻能感覺到她的內心在權衡着什麼,她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堅定。
又過了幾分鐘,她終於開口對秦苗說道:“我願意和江橋一起去見見他媽,上次和她見面,大概在兩年前,那時候我的眼睛還沒能看見東西,這次可以去看看她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我心中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但心裡卻漸漸明白了,可能在我還沒有和楊瑾相認之前,她已經和肖艾見過面。前些時候,我曾經這麼懷疑過,可是因爲從邱子安那裡得知了袁真當年與天啓傳媒解約,是李子珊在背後支付了違約金,所以纔打消了懷疑楊瑾的念頭。而現在,肖艾竟然親口說出,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去相信?
我有一種預感,我即將面臨的會是一個不太平靜的夜晚。但是我不知道,是什麼促使肖艾說出了自己保守了兩年都不願意透‘露’出來的事情。
到底她是被我的不顧一切給打動了,還是想在這最後關頭讓我死個明明白白?
在我想說話的時候,肖艾突然轉身看了看我,然後對我說道:“江橋,我知道你心裡肯定有很多疑問,但是現在不要問出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晚上和你媽一起吃飯的時候,即使我不說開,她也會說的。”
這次,我選擇尊重了她,因爲我不想在機場這樣的地方做一個憤怒青年。況且,我已經被‘蒙’在鼓裡兩年了,也不差最後這幾個小時。
達成這樣的一致後,我便提着自己和肖艾的行李,與楊曲衆人一起向停車場走去。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這次楊曲開來的是金秋那輛奔馳款的MPV,而這輛車,是我在和金秋約定結婚後,陪她一起去4S店買的。這讓我的內心有點觸動,好似我們之間總是會有一些撇不清的聯繫,而今天或許就是一個終點。
……
將近一個小時的行駛,我們一行五人回到了“夢想樹”,這裡,一度被我當成是一個家,可現在卻有了它自己的商業靈魂,它在給很多人輸送了信仰的同時,自己也在一天天壯大。
楊曲早就有準備,進了酒店之後,她便喊來了服務員,然後將我們的房間都安排了下來,不過肖艾是在一樓,而我則在三樓。
簡單吃了個午飯之後,我們便回了各自的房間。不過,楊瑾因爲有工作安排,要到晚上纔有時間來這邊和我們見面。
雖然已經很累,但是我依然沒有想睡的念頭,我獨自在窗戶邊站了很久,等我想起來點上一支菸的時候,恰巧看到了一輛牧馬人從院外駛向了院內的停車場,下一刻金秋便從車裡走了出來。
好似有一種心電感應,在我看向她的時候,她也向我這邊看了過來,短暫的眼神‘交’集後,是我先轉移了目光。
其他時間不說,就這兩年而言,我對她是有愧疚的,這種愧疚讓我無法正視她。我想過了,就算我和肖艾最終也沒能走到一起,我也不會再去折磨金秋。我只會選擇一個陌生的小城,然後慢慢的渡過自己這漫長的一生,也許我會娶一個小城姑娘,也許不會,就這麼抱着孤獨過一輩子。
……
一陣徹底放空了自己的失神後,天‘色’已經昏暗,“夢想樹”裡的燈光陸續亮了,而酒吧也開始熱鬧了起來,今天好似有人包了場,因爲我看見有二十多輛車是一起來的。
我去樓下向搞保潔的阿姨一打聽,才知道今天晚上,這裡會承辦一個求婚儀式,那個求婚的小夥子是一個外企的高管,有着不錯的經濟能力,所以才能將排場‘弄’得特別大。難怪去往酒吧的那條路上都佈滿了愛心形狀的路燈。
阿姨就這麼熱情的說着,可我的內心卻忽然感到無比孤獨,因爲我已經不是一個能自由戀愛的年輕人,我總覺得,無論和肖艾、或是金秋、甚至是陳藝的感情世界裡,都摻雜了很多不純粹的東西,這讓我們失去了很多應有的快樂。
與阿姨客套了幾句之後,我便在酒吧對面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然後心情複雜的感受着我所能感受到的一切,然後不自覺就想到了與肖艾在羅馬的這段日子……
我們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與街頭的那些小人物們聊天說笑……回想我的人生,這絕對是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因爲她一直在我的身邊,讓我有了一種失而復得的錯覺,這種錯覺點亮了我內心的希望。可是,從下飛機的那一刻,這種錯覺就消失殆盡了,而清醒的結果,就是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孤獨和不快樂。
不知道什麼時候,肖艾來到了我的身邊,她看着酒吧‘門’口停着的二十來輛車子,對我說道:“酒吧的生意不錯!聽說這個酒吧是你的心血,最早是你出謀劃策做起來的。”
“是,我打算在上海長居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拉喬野入夥,‘弄’了這間酒吧……其實生意也很一般,平常都沒有什麼人的,但是每個月都會接一些團體活動。比如,生日聚會、同學聚會,求婚儀式什麼的……今天正好趕上了,待會兒有個求婚儀式要在這裡舉行,男的已經帶着他的朋友們就位了,現在都在等‘女’主角現身。
肖艾擡頭往酒吧最燈紅酒綠的地方看了看,然後又問道:“那你坐在這裡幹什麼呢?”
我被肖艾問的很‘迷’茫,半晌才擡起頭看着她回道:“不知道……可能是想看看那個‘女’的被表白後,會不會像我想的那麼開心……”
點上一支菸,吸了一口之後,我又說道:“我在婚慶策劃這個行業裡‘摸’爬滾打了整整六年,可以說是什麼事情、什麼人都見過。按道理,沒有人比我更懂愛情存在的方式了,可是自己卻越來越懷疑愛情的真實‘性’……我總覺得,大家好像都不太誠實,都不願意用自己最勇敢的一面去對待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那你呢?你夠誠實、夠勇敢嗎?”
我這才轉移了視線看着她,半晌回道:“現在在你面前的這個江橋,不管是穿上衣服還是脫了衣服都是坦‘蕩’的,因爲他已經把一整顆心都扔進了愛情的漩渦中,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退路,可是愛情卻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把他的心給剁碎了,所以他就變成了你此刻看到的樣子,雖然還知道呼吸,但和行屍走‘肉’也沒什麼區別了。”
肖艾靠在椅子旁邊的梧桐樹上,過了很久才低聲回道:“我也一樣。”
“你的一樣是指哪一方面?”
肖艾看了看我,卻不肯再說話了。實際上,再說些什麼也沒有太多的實際意義,因爲她在羅馬的時候就已經和我說過,她沒有再和我一起過日子的想法。以此爲基礎,我們就算將對方的心情‘摸’的很明白,又能在我們之間起到什麼積極的作用呢?
一陣極長的沉默中,又有一輛白‘色’的尚酷轎跑從外面開了進來,它路過了我和肖艾所在的那一小片地方,然後在酒吧‘門’口的那塊空地上停了下來,在她停下的那一刻,煙火便圍着她的小車子綻放開了,以至於整個“夢想樹”都被‘弄’得很閃亮,在這種閃亮的背後,誰都不會相信,還有一些人的心裡,藏着一些說不出的悲傷。
這時,肖艾又對我說道:“不要進去看一看嗎?”
“外面看看就行了……呵呵,有人說,婚姻是一道圍牆,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你信這說法麼?”
“信,可能這真的是大部人的心態吧,但也不排除將婚姻經營的很不錯的。”
“可是我們的父母都是經營婚姻的失敗者……”
我將雙手高高舉起,然後又無力的放下,語氣很沉重的再次說道:“但這絕對不是他們干涉我們婚姻自由的理由對不對?真的……我可以對着夢想樹裡面的一草一木發誓,我要的不多,我就想像眼前這一對情侶一樣,可以放肆的表白,然後自由的在一起……我不想永遠這麼畏畏縮縮的,活在別人的指手畫腳中……是,我也確實夠放肆了,但是那個讓我恨不能把自己殺了也要和她在一起的‘女’人,卻根本不吃我這一套,她一次次的躲開我,一次次拒絕我,卻一點也不去想,當初我們是爲了什麼要在一起的……肖艾,你還記得當初嗎?當初我們拼着未婚先育,也不想分開……這些,你都還記得嗎?”
閃亮的燈火中,肖艾宛如一塊石頭立在風裡,雖然身子單薄,卻絲毫不肯動搖,她指着那個從尚酷裡走出來的‘女’人對我說道:“你真的以爲他們是在自由的相愛,放肆的表白嗎?……我看,條件相當纔是他們在一起的基礎。如果有一天,這個‘女’人不美貌、不小資了,那個男的未必還願意‘花’這樣的心思去討好她……人,真的是一種特別現實的動物,而你也不能脫離人的範疇……有時候我們看似光鮮的背後,也只是一副有生有死的皮囊而已!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懂。”
我難以置信的看着她,我不相信這些低到塵埃裡的話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而就在我的質疑剛剛開始時,又是一陣煙火在我們的面前綻放……酒吧‘門’口的那對男‘女’主角就在這陣奪目的絢爛中深深擁抱了。可煙火的背後,是我的黯然神傷,因爲我對愛情的‘激’情,已經死在了他們情到深處的擁抱中。
又是一陣起鬨之後,男人在衆人的擁簇中抱起了‘女’人,然後走進了酒吧,而現場就這麼安靜了下來,我這才發現,肖艾已經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她‘抽’掉了我手中沒有吸完的煙,然後在地上按滅。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我卻被刺‘激’的想哭,可最後只是低下了頭,低聲對她說道:“不管今天晚上是個什麼結果,明天我們都一起回南京,去看看‘奶’‘奶’行嗎?”
“嗯,這件事情我不會反悔的。”
我擡起頭看着她,許久之後才哽咽着說道:“如果在早幾年‘奶’‘奶’還活着,她一定會爲我們做主的……也許,我們之間根本就不會有這痛苦的幾年,袁真當然也不會死於意外……可是,上天就是給了我們這麼多遺憾的事情,讓我們一邊措手不及,又一邊把自己‘弄’得特別麻木,最後連掙扎的勇氣都沒有了……肖艾,當年那個牛‘逼’哄哄,只爲了自己心情活着的你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肖艾沒有與我理論也更沒有與我爭吵,她只是在過了片刻之後,拍了拍我的‘腿’,指着院‘門’的地方對我說道:“那是你媽的車嗎?……她好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