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沉,小小巷子的 街燈以朦朧的姿態落在了百年不變的青石板路上,一切又陷入到了寂靜之中,只有從鬱金香路上隱約傳來的鳴笛聲還在提醒着我們,這裡還與外面的世界真實的連接着,而每一個正在咖啡店裡消費的白領正是來自於那裡,但此刻他們都褪去了浮躁,正享受着一杯咖啡的時光。
我將烤好的肉全部端進了咖啡店裡,只給自己和陳藝留下了一盤,剩餘的全部分給了店員和顧客。
我來到陳藝的身邊,她正對着吧檯的電腦忙碌着,我好奇的看了一眼,她正看着的是某個購物網站,我調侃道:“雙十一纔過去沒多久,你又開始買東西了,真佩服你的購買力!”
“什麼呀!”
我又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陳藝挑選的都是一些做糕點的設備,說話間她已經完成了付款,然後對我說道:“幫你買了一套新的設備,以後你做糕點就有效率了,也節省一點人力成本。”
心情咖啡店之前因爲不主打糕點,所以只有一臺烤箱,單做一些簡單的糕點,有時候會從蛋糕房裡購買一些,再轉賣給顧客,這顯然是不夠誠意的,既然以後要主打糕點,那麼一套專業的設備肯定不能少。
自從離開公司後,我一直沒有收入,本來還爲購買設備的錢犯愁,沒想到陳藝也一直惦記着這個事情,在我還沒有開始準備時已經幫我解決了。可我的心裡總覺得歉疚了她很多,這種歉疚從小的時候就開始持續着了,那時候會和她借鉛筆橡皮,借作業抄,而長大後借的便是讓人與人之間很容易變得敏感的金錢。
這一套完整的設備足足花了陳藝6萬塊錢。我心裡肉痛的想着:這可是她主持一場商業活動的報酬了,有些人不瞭解,會以爲主持是很輕鬆的工作,可是因爲和陳藝很親近,我知道里面的辛苦。
陳藝好似能看穿我的情緒,於是隻字不提這件事情,卻很親密的拿起一串烤好的羊肉,要餵我吃,而這個舉動也讓店裡的顧客們紛紛知道了我們情侶的身份,他們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陳藝倒沒有在意這些,她環視咖啡店對我說道:“江橋,你說要在店裡做一面用一百種語言求愛的表白牆,可是店裡的空間明顯有點不太夠啊!”
“嗯,要是這個店面能和隔壁吳嬸家的院子打通,就會多出很多的空間,不過吳嬸肯定不會同意的。”
“咖啡店的空間肯定要擴大的,咱們可以先和吳嬸聊聊,都是老街坊了。”
我笑着點了點頭,但是希望不太大,因爲這些老街坊很多還保留着**十年代時的農民思維,他們把自己的土地看得是非常重的,有時候金錢倒真不一定能夠打動他們,而我也拿不出超過價值本身的金錢來辦這件事情,所以也只能是試試了。
這個夜晚,陳藝一直陪我到咖啡館打烊,然後我將她送到了巷口,她的左手邊就是自己的車子。
陳藝替我理了理有些皺的衣服,纔對我說道:“回去早點休息。”
“嗯,你路上開慢一點。”停了停,我又對她說道:“這段時間這麼累,明天好好在家休息一天吧。”
“那晚上我來店裡找你。”
我點了點頭,然後看着沒化妝面容卻依然精緻的陳藝,此刻我們以一樣的姿勢站在了朦朧的燈光下,光線似乎有一點溫度,在我們之間營造出了很舒服的氛圍……
我拉住了陳藝的手,漸漸的靠近了她,彼此的鼻息也變得急促了起來,在我快要靠近她的時候,她卻咬住了我的嘴脣,然後緊緊的抱住了我,我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只是感受着她溫熱的柔軟,那被咬住的痛也就變得很淡……
一片泛了黃的梧桐葉落在了陳藝的肩頭,我輕輕地替她撣掉,心中的柔情更加氾濫,以至於整個世界在我的感官中都是溫暖的,我忽然很想在這個夜晚留下她,可是這條老街已經不屬於她……
我們終於還是在有些微冷的風中迎來了分別的時刻,我目送着她離開,一直到車開了很遠、很遠……我的手中才點燃了一隻會抽出寂寞的煙。
……
回到自己的住處,我先將屋子打掃了一下,然後又去打掃院子裡落滿的枯葉。我離開南京不過數天,離去前還有夏天彌留的一絲氣息,可回來時已經有了初冬的寒意,季節就這麼在我的恍惚間變遷了。
掃着、掃着我便有了倦意,於是用掃帚支撐着自己的重量,目光卻停留在那堵斑駁的院牆上,記得還是夏末的季節,肖艾就是坐在那上面晃盪着雙腿的,手中還有一罐啤酒,那時候我一點也不覺得這個丫頭會有煩惱,實際上她卻有着在她這個年紀不該遭遇的煩惱。
也不知道這個讓她傷神的夜晚是怎麼度過的,而袁真在派出所更不會好過。我想:個性給這對情侶帶來了閃耀的光芒,也帶來了無盡的煩惱和麻煩,如果在這件事上忍一忍,也不會把局面鬧得像現在這麼糟糕。
聽着風在耳邊將院落裡的桂花樹吹得“沙沙”作響,我像夢醒了般的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我想給肖艾打個電話表示關心,哪怕發一條短信也行,可終究因爲沒有想到聯繫後的開場白而放棄了。
不願意幫忙的我,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多少顯得有些虛情假意,我不想做這樣的人,倒不如遵守約定,讓我們之間的記憶永遠停留在揚州這個下着雨的早晨。
……
次日,我五點鐘便醒了過來,之後無論如何也沒有再睡着,索性去了咖啡店,現做了一些在季小偉咖啡店學會的糕點,然後貼好售價放在了店裡的冷藏箱裡,而時間就這麼來到了中午。
我帶着熬好的雞湯,再次來到醫院看望被袁真打傷的二堯,病房裡很安靜,而二堯就坐在病牀上發着呆,他的發呆與別人不一樣,是真正意義上的發呆,什麼都不會去多想。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他的耿直和單純,哪怕一本無聊的小說,一棵沒有特點的樹,也能讓他盯着看半天,然後打發掉沒完沒了的時間,而這一定源於他對這個世界要求的不多,至少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找女朋友這件成年人必須要做的事情。
我將雞湯放在桌上,他纔回過神看着我,說道:“哥,你又來看我了啊!”
“嗯,給你熬了點雞湯,頭還疼嗎?”
“有點,但是比昨天好多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將雞湯從保溫盒裡盛出來,遞給了他,他從我的手中接過,一邊喝一邊對我說道:“哥,我剛剛去派出所做指認了。”
我沒有多想,回道:“我知道。”
“可是沒有動手打我的那個人,非說自己打了我,最後弄得我也搞不清是誰打了我,當時人太多了,可能真的是我看錯了。”
我的思維立刻變得警覺,問道:“你是說,打你的人不是袁真?是他帶過去的人?”
“我看到那個打我的人穿了一件黑色夾克,袁真穿的不是夾克,可他卻說是他打的我,不是那個穿黑色夾克的人。當時人很多很亂,現場又是監控的盲區,也沒有被拍到,所以我自己都不確定到底是誰打了我。”
雖然二堯的表達有點亂,但我還是聽明白了,動手打人的很可能是袁真的朋友,而袁真本人的原意可能只是給肖艾的母親要個說法,卻沒有想到帶錯了朋友,事後自己便把事兒全部扛了下來。這人就是一個典型的熱血青年,重感情,不願意連累幫自己忙的朋友,可這個時候卻已經自身難保了。
我思慮了一下,又向二堯問道:“袁真那個打你的朋友也沒承認是自己打你了嗎?”
“沒有承認,所以我才懷疑自己當時看錯了。”
“二堯,你聽我說,你看錯的可能性不大,是袁真把這個事情扛在自己身上了,他那朋友估計也是個慫貨,攤上事兒就開始推卸責任了,如果派出所再找你去指認,你還按照自己的內心想法去說,看到是誰對你動手的就是誰,聽見沒有?”
“知道了,哥。”
……
離開了醫院,我便給秦苗打了個電話,稍稍等了一會兒後,秦苗便接通,她帶着詫異向我問道:“江橋,今天地球是倒着轉的嗎?你竟然給我打電話了。”
“有點事情請你幫忙。”
“你說。”
“我有個朋友因爲鬥毆被抓進了派出所,現在可能不讓探視,你那邊有熟人能幫忙通融一下嗎?”
秦苗小心翼翼的問道:“不會又是喬野這惹事兒精吧?”
“喬野是聰明人,不可能在同一件事情上栽兩次的,你就放心吧。”
秦苗鬆了口氣,回道:“叫什麼名字,哪個派出所?”
我將袁真的名字和派出所的地址告訴了她,她讓我等消息後便掛掉了電話,五分之後又給我打來了,讓我去找一個姓張的所長,並囑咐我時間不要太長,因爲未決犯是不可以探視的。
我心中有數,要不然也不會請秦苗幫忙,當即便表示不會節外生枝。我只是希望和袁真聊一聊,如果真不是他動的手,事情應該會有轉機的,而袁真自己在主觀上應該也沒有想把事情弄成現在這個局面,只是帶去的朋友太三教九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