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受了凍的後遺症開始顯現,自老金離開後,我不僅有些發熱,甚至連喉嚨都如卡了魚刺一般疼痛我吃了消炎藥後,又開始不停的喝白開水,而天色就這麼漸漸暗了下去。
我病號似的半躺在牀上,然後找了一張王菲早期的碟放進了唱片機裡,我將聲音開的很大,只感覺自己在那迷幻的音樂聲中消失了,我沒有痛苦,也沒有快樂,更沒有,但我卻活在陽光中,雨水裡,我不喜歡執着,也不輕易放棄
手機的信號燈閃爍了很久,我纔拿起看了看,是金秋打來的,我接通後,就被她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原來,此刻她就在我家門口敲了半天門,可是我將音樂聲開的太大,根本沒有聽見,她就這麼在外面被晾了半天。
我披上一件羽絨服,趕忙去給金秋開了門,爲了讓她不再訓斥我,我誇大了自己生病的程度,一連對着她咳嗽了好幾聲,又哼哼唧唧
金秋瞪了我一眼,不滿的說道:“江橋,咱們能不這麼沒完沒了的演嗎你生病就好好生病,幹嘛在家把音箱開的像打仗似的”
我乾笑,又是一陣咳嗽,這次卻是真的,臉都咳紅了,總算有了生病的樣子。
進了屋子之後,金秋這個從來不做家務的女人,第一次幫我收拾了一下亂糟糟的桌子,然後又將菸灰缸裡攢的菸頭倒進了垃圾簍裡,這纔打開了給我買的外賣,有白米粥,還有一份我喜歡吃的糕點和幾個還在冒着熱氣的煮雞蛋。
“趕緊吃吧。”
“我不想下牀,你給我端過來。”
金秋白了我一眼,不滿的問道:“你是想造反做皇帝嗎”
“陛下,我不想謀朝篡位,但我現在是個病號,你就不能體恤一下嗎想我江橋,也爲你們家婚慶公司做牛做馬了5年多,陛下你連給舊臣端碗飯的恩澤都不給嗎”
金秋一副受不了我的表情,擺手示意我不要再說之後,便將米粥端到了我的面前,我對着她又是一陣咳嗽,口水都咳出來了。我覺得自己對付金秋是挺有一套的,我相信還沒有一個男人能在她身上享受到我此時的待遇,我就是這麼喜歡噁心她。
我就着豆醬喝了幾口米粥之後,忽然想起一件自己今天還沒有做的事情,便又放下手中的飯碗對金秋說道:“陛下,能麻煩你去巷子外面的便利店給我買一根玉米麼,我現在特別想吃,我覺得它能治好我的病”
“江橋,你還來勁兒了,是吧”
我一臉痛苦,眼看着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就要來,金秋恨不能搬起板凳砸我一頓。我又眯起眼睛衝她笑着,關於耍無賴這樣的事情,在她面前我是信手拈來,大不了挨她一頓揍,再說她現在好意思揍我一個病號麼,所以在穩操勝券的局勢下,我就是這麼的得意忘形
我又對不願意動一步的金秋說道:“你能聽我一句勸麼”
“有屁就放”
我嬉皮笑臉的看着被我弄得要發毛的金秋,半晌纔回道:“知道你爸爲什麼一個勁兒的想把你許配給我嗎因爲在你爸眼裡,你就不是個過日子的女人,所以他想找一個能照顧你、遷就你的男人,他錯誤的以爲我就是那個特別合適的人選唉一個女人,如果丟掉了女人的天性,讓自己的老爸爸操這樣的心,不是不孝麼所以啊,我想改造你,讓你先從跑腿這樣的小事情開始做起,總有一天你會成爲一個內外兼修的完美女人,你爸也就放心了,但是你們父女倆不用太感謝我,因爲我願意爲你做這些事情,省的你爸老是讓你嫁給我”
金秋的面色陰晴不定,她一把扯下了我從來沒有拆下來過的蚊帳,然後怒道:“江橋,你去死吧你放心,我就算嫁給一頭豬,伺候一輩子,都不會嫁給你的。”
我拼命的扯開遮在我身上的蚊帳,大喊大叫道:“去,去,趕緊找頭豬嫁了,我保準送你一套冬暖夏涼的豬窩當嫁妝。”
“敗類”
金秋的話音剛落,一陣被尖銳物打中的疼痛頓時便傳來,隨後就聽到了她摔門而去的聲音,我就這麼把她給逼急了,我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因爲打敗這樣一個女人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哪怕僅僅是這種擺不上臺面的口舌之爭
我從牀上爬了起來,將被金秋扯爛的蚊帳放進了櫃子裡,然後便穿上了羽絨服,準備親自去便利店買一根玉米。除了肖艾,現在的我也覺得這玉米的味道不錯,因爲每次吃的時候,都會想起她站在便利店門口的模樣,好似這漫長的冬夜都因爲她手中的玉米而有了絲絲的溫度。
出了巷子口,意外發現金秋的車還停在空地上。她就坐在車裡吸着煙,而車窗只開了一半,以至於路燈灑下的光一半落在車身上,一半映在她的臉上,這讓她看上去很是孤獨,可是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心事,或者在想念某個人。
我來到車邊,貓腰看着她,她將只吸了一半的煙按滅在了菸灰缸裡,然後將車窗按到底,壓住自己的性子對我說道:“江橋,你也真夠有能耐的,把我氣的連正事兒都忘記說了”
“那你息怒,現在說不遲吧”
金秋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半晌才說道:“我之前去你咖啡店坐了一下,店裡的情況我都瞭解了,我建議你在咖啡店還有盈利價值的時候,考慮一下轉讓的事情”
我打斷了金秋,回道:“這個咖啡店我必須經營下去,我不能辜負了朋友的託付。”
金秋看着我的神色越來越嚴肅,她又說道:“江橋,作爲一個經營者,一定要對自己身處的商業環境做出最敏銳的判斷。如果咖啡店現在正常有序的經營,那沒有問題,可現在作爲核心的店長要離職,那你就要重新評估它的價值和未來的前景了。最爲重要的是,你明年準備從事婚慶行業,這樣一間存在隱患的咖啡店,必然會分散你很多的注意力,你卻沒有一個成熟的團隊來幫你分擔,到時候那些麻煩會讓你兩頭都難以兼顧的,這點你必須要提前看到我不想看到你因小失大”
“我會等咖啡店穩定後,再從事婚慶行業,總之這個店我一定要保住。”
“你爲什麼就這麼軸呢後面的浪已經打了過來,如果你不扔掉包袱,走快點,你真的會被大浪給拍死的我個人判斷,明年婚慶行業將會迎來一個觸底反彈,如果你錯過了,機會也就不在了”
“我心意已定,你就不要勸我了,我不想去做一個半途而廢的人,更不想去做一個投機主義者,我相信事情是腳踏實地做出來的。
金秋眼神複雜的看着我,許久之後才滿是無奈的回道:“江橋,你你怎麼就明白呢你現在開着這間咖啡店,你讓秦苗怎麼去想她肯定覺得蘇菡和喬野的事情就是你在背後煽風點火的你說咖啡店是蘇菡託付給你的,你不能放,難道秦苗就不是你的朋友你非要這麼存心膈應她嗎”
我有點愕然,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都是一個朋友圈子,早就傳開了,誰不知道啊江橋,我真的希望你好好想想,以後不管你做什麼事情,秦苗都是個幫襯,這樣的朋友在你的人脈圈裡是不多的,你又何必做這麼讓她下不來臺的事情呢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金秋繞了這麼大一個圈,是不想我失去秦苗這個能在我事業上真正使上力的朋友,她的本意是爲我好,我卻莫名反感,爲什麼友情一定要用這種方式來維持
在蘇菡和喬野的事情上我問心無愧,更沒有做錯,或者說大家都沒有做錯,錯的只是事情本身,那我憑什麼要委曲求全
我不屑的笑道:“如果秦苗對我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我更沒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情討好她,咖啡店我不轉。”
“江橋,你到底能不能睜開你驕傲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不能。”
金秋搖了搖頭,她什麼也沒有再說,下一刻便關上車窗,驅車駛向了離開鬱金香路的那個路口,而我就這麼站在原地,心中一陣憤怒,一陣無力
但我不後悔,我他媽就是不想做這個世界的模特,帶着虛僞的面具,用被設計出來的步伐,走着一場又一場被無情之人觀賞的秀
去便利店買了兩隻玉米,我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在我吃這些玉米的時候,我又想起了已經遠在日本的肖艾,我答應過她,會將她借我錢的事情放在心裡惦記着,於是我在她離開後,第一次給她發了信息:“我的錢你準備什麼時候還”
肖艾沒有立即回覆我的信息,對此我早有心裡準備,就這麼一邊吃着玉米,一邊等待着,可過程中卻盡是孤獨,因爲身邊可以說話的人越來越少了。或許,除了奶奶,肖艾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願意搭理我的女人。
我吃掉了一根玉米,將另一根放進了冰箱裡,準備留着明天早上吃,我又去櫃子裡拿出了肖艾留給我的那把吉他,可是因爲生病,今天沒有辦法爲它去做琴盒了。
撫摸着琴絃,我依稀想起當初在袁真的演唱會上,肖艾就是用的這把吉他,在麗江也是用的這把吉他,所以這應該是她的隨身之物,當被我抱着時,我又因此覺得她其實就在我的身邊,我們只是不想說話,纔有了此時此刻的沉默。
靜坐了一會兒之後,肖艾終於回覆了我的信息,她說:“現在沒錢,等等再說,行嗎”
“行啊,在日本玩的舒服嗎”
“玩什麼呀今天就去劇組見製片人和導演了,他們覺得我很符合角色的定位,所以我要參演這部電影了。”
“那你拿到出場費記得還我錢,我在南京的日子不好過。”
“我是友情演出,沒有出場費的。”
“不信,你是想賴着不還吧,只有大牌纔會友情演出,你這種小咖不至於”
“我就是想賴着不還壞笑的表情你先在南京苦着,等我回來請你大吃大喝,讓你過最奢侈的生活”
我笑了笑,也沒在意自己的喉嚨還在隱隱作痛,下意識從手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菸點燃,等反應過來趕忙按滅,然後又對着手機屏幕一陣傻笑,卻不知道要回些什麼。
半晌才接着她的話,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看拍攝進度,應該會在年後了吧。”
我也不嫌這樣問來問去的對話無聊,又問道:“你都沒有演員經驗,能駕馭住角色嗎”
她似乎也不嫌無聊,耐心的回道:“你忘記我是學音樂表演的嗎音樂表演就包括音樂劇表演,我沒有演電影的經驗,但是我有舞臺經驗和演員經驗。”
我在想着下一個問題,可能想的有點久,肖艾又反過來問我:“今天去便利店轉悠了嗎”
“沒沒啊,我除了買菸,基本不去的。”
“呵呵,我相信你。”
我終於回到牀上,然後半躺着,卻沒有再急着給肖艾發信息,我在想着自己的一些心事,還有下午季小偉對我說過的話。
他說,如果肖艾可以和袁真在一起,那這個世界也就太美好了。我回了一句“是”,有些事情我心如明鏡,但是卻始終不明白自己對肖艾到底是什麼感情。
此刻,我並不認爲自己已經從與陳藝的刻骨銘心中走了出來,因爲我還是會在酒後想起她,然後又是一陣撕裂的痛,而肖艾的出現只是緩解了我的這種痛苦,她是一個會給我帶來很多快樂的女人。
可是,如果設想袁真藉着近水樓臺的機會和她在一起了,我心裡也會非常失落。
我迷茫了,我是不是一個可以同時愛着兩個女人的男人,而這又是否意味着會被一幫聖人批判爲多情花心
我笑了,我他媽在乎那羣人幹嘛,我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對了,它總有一天會給我指引出一個正確的方向,就像我不會爲了和秦苗曾經的友情而委曲求全一樣。